“安若,不然你与我合谋如何?”
少女抬眼望着眼前的女人,只听见她说:“反正你现在也无处可去,为何不跟我一起,也正好坐实了你与魔物勾结,遂了他们的心愿不好?”
只可惜安若不在意这些,她眼角一抹嫣红,“不了,我现在并不想再去计较这些了。”
女人一愣,她瞧着安若,眼前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八年华,可那双眼眸深沉得很,她张了张嘴唇,却像是想起什么般,转过脸,她忘了眼前这人是彻彻底底死过一回的。
“但我有一个事情想请求你,在我身死那日,可有发生什么吗?”安若急迫的想要一个回答。
女人对上她的眼眸,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那个下着大雪的夜晚,她听说了安若勾结魔族,残害同门,被凤辞当众诛罚。
可这怎么可能呢,安若这人是什么性子,大家怎么会不知道,可他们说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安若竟然还想要谋害卿瑤,被众人发现及时拦下,她还听说,安若的尸体是被凤辞带回来的。
她急匆匆跑去大殿上,就看见许多人在那,而最为明显的,是跪在大殿之上的凤辞,他面前摆放着安若的躯体,少女面色苍白,模样乖巧,最像是熟睡过去一样。
星珏站在上面,那一瞬间仿佛老了许多,额间黑发下凭空冒出了几丝白发。
“弟子……”
“星珏!”
星珏挥舞着长鞭鞭向凤辞,目眦欲裂,“就算这样,也不该是你来……”
他不信他的徒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安若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少女乖巧懂事,怎么会做出勾结魔族的事情,更何况他太清楚安若对于凤辞抱着怎样的幻想,她是那么的喜欢着凤辞,一颗心落在他身上取不回。
死前的那一刻,她会不会很疼,会不会后悔。
“星珏!”
星珏捂着脸,“我的徒弟我相信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凤辞,你这样做是觉得我不敢对你做什么吗?”
接着星珏又去问身旁的人,“师兄,连你也觉得安若会做出这样的事吗?”
“这……”
“她如果真要这么做,为何还要拼死替你带回仙草,她从未做过对门派上下有任何不利之事,这孩子的心性你又不是不清楚。”星珏字字泣血,那是他友人的遗孤,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就算要诛罚也不应该是你凤辞!”
长鞭措不及防间落在凤辞身上,少年跪在那一声不吭,硬生生扛下,十七鞭,整整十七鞭,直到少年嘴角溢出献血,滴落绽放出妖冶的花朵,星珏才停手。
大殿上,那仙人神色不忍,最后只是说:“凤辞,你我师徒情谊就到此为止吧。”
那天下起了大雪,是她这么多年见过最大的一场,漫天的雪花飘落,覆盖在来时路上,她瞧见被人心疼的凤辞,那少年满身是血,走出殿外。
她很想问,安若那时是不是也这么痛?可是她还没问出口,少年就倒下。
“凤辞!”
“师兄!”
她不知道凤辞究竟看见了什么,少年拒绝了来人的好意,只是跪伏在地上,伸出手接着落雪,明明开始在殿内受罚也不曾弯下的脊骨,在此刻全都烟消云散。
“你……杀了安若?”
凤辞瞧着来人,又移开眼,慢慢爬起来。
“你怎么可以杀了她!”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句戳中了凤辞,少年停下来,举起自己的双手,上面沾染着鲜血,“是啊……我杀了她。”
“我杀了她,我杀了师妹。”
凤辞杀了安若。
她看着光风霁月的少年突然间好像入魔了一样,浑身散发着仙气,将她打飞,看向她的眸子里是满满的杀意,她听见他说,“魔族,死。”
再后来她魔族的身份被迫暴漏,过上了逃命的生活,可惜凤辞就像是着魔般非要杀她,没办法她只能换个躯壳活着。
她到现在也无法理解,凤辞为何疯了般要杀她。
“岳菲,你怎么了?”安若看着眼前发呆的女人,喊了她一声,“你怎么要哭了?”
要哭了?岳菲伸手摸着眼,确实感觉到一点湿润,她望着安若,那一下子,好像又看到了百年前那个躺在大殿上的人。
她垂下眼,掩盖住眼里的悲伤,“你死的那日,下起了大雪,星珏仙尊跟凤辞断了师徒的缘分,暂时被掌门收下。”
安若眉头轻簇,“就只是这样?”
岳菲内心有些动摇,“……他因杀了你被星珏仙尊罚了,没了。”
安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还想再追问下去,可是岳菲却不愿意再说了,她双手环抱住自己,眼里暗淡无光。
“岳菲,魔族有什么东西可以查到人的灵魂吗?”安若盯着火光,开口道。
查到人的灵魂?这她也不知道。
她想了想,还是说:“如果连你那边都没有办法,那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安若肉眼可见的失落,“真的就一点方法都没有吗。”
岳菲:“你想找到谁的灵魂,温玉灵?”
在提到温玉灵三个字的时候,周围的空气都低了几步,安若闭着眼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但不只是温玉灵,还有苏苏。
温玉灵的死,她会让卿瑤付出代价,但苏苏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苏苏的死亡跟她,跟凤辞,跟卿瑤都有关系。
“我找不到他们两个一丝的气息,按照轮回转世一说,师姐也该投胎了,可是我在往生镜里找不到她,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往生镜出错了,不然怎么会连一个凡人都找不到?”安若像是溺水之人要抓住浮木一样,寻求一个能够赞同她说法的答案。
只可惜,往生镜不会出错的,找不到的结果无非只有那一个,她不能接受,也无法接受。
招魂铃招不到魂,往生镜里不见人。
岳菲的回答,更加坚定了她要去找蓬莱岛,蓬莱仙岛既然能传出死人生白骨这样的说法,那么找到温玉灵和苏苏,也一定很简单吧。
若是真能死而复生,那就更好了。
“那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岳菲握紧了手,“或许我可以帮你问问。”
安若拒绝了,“那样太麻烦了,而且就如你说的那样,我已经无处可去了,还不如一个人漂泊。”
岳菲有些难过,“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若知道,“接下来我打算去蓬莱,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就麻烦你帮我注意一下魔界是否有能够找到温玉灵和苏苏的办法。”
岳菲垂下眼,“好,但是我也要提醒你,去蓬莱绝非易事,先别说那座岛屿上的危险,光是从这里去蓬莱,就不是一段好走的路。”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都想去蓬莱,哪一个不是死在路上,或者再未归来,蓬莱这两个字沾染了太多的神秘色彩,那些传出来跟蓬莱相关的秘闻,没有一个不让人心动。
但如何安若执意要去,恐怕也没有人可以拦下,按照她的话来说,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岳菲注意到少女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坦荡,无所畏惧。
“我听,凤辞带领着弟子也要去蓬莱,听说是去采一味药材,你们肯定会相遇的。”
肯定会相遇?早就相遇了,凤辞也已经发现了,但是她没有跟岳菲讲,说出来只会让她更加担心,她或许都已经自身难保了。
这是安若自己的事情,她不想再有人牵扯进来,前路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险在等着她,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自然不会退缩。
再走一段路,就是一个小镇子了,或许他可以在那里聘请一位马夫,希望带的银子够用。
“安若,我就送你到这里吧。”岳菲望着蓝天,有几只鸟儿从头顶上飞过,“希望下次见面,我们都能如愿。”
安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会的。”
人生总是要面对无数次分别,安若很清楚,但她想面对的从来都是分别,而不是生离死别。
女人混乱的气息逐渐消失,安若闭着眼眼角滑落一滴泪水,会有机会的吧,肯定会有的。
时光从来都不会为一个人停留。
安若又走了许久,才终于看到一座城门,他走进了镇上,发现这里的人看上去都很淳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安若的服饰跟这里有些格格不入,但他们也只是笑着问她:“姑娘,要喝茶吗?”
安若婉拒了,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找一辆马车,请一位马夫,没有时间停留,安排好一切之后,她就坐上马车上路了。
马车还没开出去几里路,就被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堆蒙面的大汉给拦下了。
“喂,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听这话,看来是一群劫匪。
“这……”马车夫有些犯难了。
安若:“开过去。”
马车夫看着那几把大刀,有些不敢。
劫匪们见马车里的人没有反应,他们又重复了一遍,安若叹了口气从马车里走出来,有些嫌弃的看着他们。
“老大,我怎么觉得这姑娘好像瞧不起我们?”
被称呼老大的男人看了眼安若,“我觉得好像确实有一点,瞧不起我们的样子。”
安若有些好笑,现在的劫匪怎么话都这么多,不应该是直接冲上来又杀又打直接抢吗,还要走流程,这么有礼貌。
“你们?”
“知道害怕了是吧,没关系没关系。”其中一个男人摆摆手,“姑娘你放心,我们虽然是劫匪,但是也有底线,只劫财不劫色。”
安若轻笑了一声,“只劫财不劫色,可我只想说你们挡道了怎么办?”
一阵风吹来,迷住了几个大汉的眼睛,他们听见少女说:“如果你们现在让开,我还能考虑一下不杀你们。”
强烈的杀意让几人冒出了冷汗,本以为是一个出来游玩的富家小姐,可从这个气势上来看,也不像是富家小姐,倒像是一个剑客。
“不让开,那没有办法了。”
银光闪烁,让几人心下一凉,看来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要完蛋了。
“!”
安若的剑差点就落下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一个孩子,只是这半张脸长着鳞片的样子,还是个人妖混血。
“你怎么出来了,快离开这里。”大汉瞧着突然冒出来的孩子,生气极了。
“我不走,要死一起死。”稚嫩的声音让安若皱起了眉头。
尘沙散去,安若才把眼前这个孩子的面容看得一清二楚,特别是那张脸蛋,那半张没有生长出鳞片,白嫩的脸蛋,怎么那么像一个故人。
是骗人的吧?
大汉趁着安若失神的片刻,拿着刀朝她挥舞,被一柄绿色的长剑击退。
凤辞看着站在几个壮汉跟前的孩子,他不可置信地开口:“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