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宴不带什么情绪地说完,轻轻合上门。
隔着一扇门,他站在门外许久。
最后他给薯条喂完狗粮,重新回到客厅,视线落到沙发上的两个玩偶上,一如曾经的样子,没什么变化。
花哨的颜色放在灰色的沙发上,显得尤为突兀。
诚然过去虽是一堆灰烬,但灰烬深处仍有余温。
居宴努力挪开视线,不再多看。
安静的房间里。
辛君岐阖眸靠坐在床上,好似在假寐。
那人似乎还没走,薯条在叫。
是熟悉的脚步声,他不由自主地屏息,听着这一声声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薯条安静下来。
最后,脚步声渐远,关门声传来。
辛君岐重新睁开眼,静静地,幽深的双眸像是古井一般沉寂下来。
整个屋子都变得寂静,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
周一的时候,居宴重新开始上班。
早上的时间,咖啡馆里不会有太多的人逗留,大都是匆匆进来拿完咖啡就走的上班族。
况且辛君岐很久没来了,所以居宴看见他的时候,还怔愣了几秒。
他原以为辛君岐是不会再来这家咖啡馆了。
男人看上去有些憔悴,脸色也有些苍白,视线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只是步伐平缓地走近柜台。
居宴眸光微动,看着对面的他,甚至忘记要说一句欢迎光临。
“冰美式。”辛君岐抬起头,看向居宴。
“好的……需要打包吗?”
“不用。”
“好的请稍等。”
简短的对话结束,居宴将小票递给辛君岐。
犹豫了几秒,还是问:“还好吗?”
辛君岐好像是稍微愣了愣,看他一眼,“还好。”
居宴仔细看他脸色,却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只是他没在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辛君岐没在咖啡馆多留,拿着咖啡就出了门。
早高峰过去之后,店里的客流量趋于平稳。
居宴撑着下巴,看看外面来来往往的车辆与行人。
一眼望去,对面那辆被堵在小区门口黑色豪车尤其显眼。
那车子对于居宴来说并不陌生,是李承霖的车。
居宴扫了一眼,不太放在心上。
他低头玩了一会儿拼图,又看了一会儿手机新闻。
这段时间的经济新闻,大片的报道非居荆川莫属。
居宴打开随意扫了两眼便没什么兴趣地关了页面,专心拼图。
手里一块块拼图严丝密缝地嵌进合适的位置,整个图片想要表达的画面才逐渐显露山水。
*
李承霖带着药和热粥过来的时候,辛君岐正躺在床上假寐。
窗帘拉得密密实实的,屋子里一片漆黑,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除了呼吸声再没其他。
李承霖低头看了眼快到中午的时间,叹口气,将窗帘打开。
外头的阳光洒进来,照亮了原本漆黑的房间,也让房间里有了些活气。
把东西放到床头柜上,李承霖整理药盒的时候,看到了旁边放着的咖啡。
杯子外面冒了不少水珠,应该是放了有一会儿,可里面的咖啡却像是一口没动。
李承霖把咖啡拿开,嘟哝,“人难受还想喝冰咖啡……”
他把今天的药量整理好,倒进瓶盖放在一边。
“医生马上过来,你先喝点粥,然后把药吃了。”
说完,他看了眼依旧平躺在床上的辛君岐。
虽然不吱声,但他知道他在听,李承霖又叹了口气,拿着咖啡出了卧室。
把咖啡丢进垃圾桶的时候,李承霖举起来看了眼,是小区对面的那家咖啡馆。
他以前也没少去,于是没什么奇怪地丢进垃圾桶。
医生来的时候,辛君岐恹恹地靠在床头,床头的粥虽然喝了没几口,不过所幸药都吃了。
李承霖整理掉杂物,靠在门框上看着里头。
辛君岐面无表情地任由医生检查,余光瞥到光秃秃的床头柜,才忽然想起来,“我的咖啡呢?”
“少喝点咖啡吧。”李承霖劝。
辛君岐不答话,但也没再问咖啡的事。
医生做完检查后离开,辛君岐需要休息。
李承霖也出了小区,稍微犹豫几秒,将车子停到街边,下车去了对面的咖啡馆。
咖啡馆里,前阵子惹了祸的书礼小心翼翼地站在柜台前,想要邀请居宴吃饭。
居宴看着他一副愧疚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又问他身上的伤好了没。
“没事,都是些小伤,很快就好了。”书礼不在意地摆摆手。
李承霖走进咖啡店的时候,书礼正在给居宴看他选的火锅店。
乍一看到穿着店服的居宴,李承霖心中蓦然一紧,一时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又想起之前辛君岐放在床头的咖啡,胡乱的猜测涌上心头,只觉得有些冷意。
居宴看到李承霖,脱口道:“欢迎光临。”
然后他看着李承霖大步走近了,语气有些冲地质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上班。
居宴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见门口的铃声一阵响动。
然后旁边的书礼朝着门口道:“林老师!”
原本正等着他回答的李承霖听见声音,扭头看去。
一切发生的很快,居宴反应过来的时候,林其显已经进了咖啡馆,他朝着李承霖稍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几个人面面相觑,居宴心下觉得不妙。
“……”李承霖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只觉得此时此刻的画面尤其荒唐。
他再次扭头看向居宴,“你他吗到底是谁啊?!”
咖啡馆里变得很安静。
古怪的气氛在蔓延。
居宴静静地站着,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居彦。”
李承霖低头冷笑一声,眯眼看向他,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我警告你,赶紧滚,越远越好,别逼我动手。”
这咄咄逼人的口气对于居宴来说很熟悉,他担心自己会露出像以前那样唯唯诺诺的表情,于是尽量沉着地,并不作回答。
林其显站在门口,单手插在口袋里,依旧是仿佛看戏似地那般平静。
书礼也站在一边,看着那个陌生的顾客摔门而出。
咖啡馆里再次安静下来。
居宴敛下眸子,看了眼时间,抿着嘴角伸手解开背后的围裙。
林其显低头看了眼手表,又看向书礼:“走吗?”
书礼忙点点头。
居宴换好衣服,出来看了眼林其显,大概也明白过来,书礼还请了他。
即使反应过来,他此时也不好再推脱。
最后林其显开车,三个人来了书礼预约的那家火锅店。
是附近新开的一家火锅店,口碑不错,客人也不少。
可惜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确实没什么话题。
只有书礼坐在中间,尽可能地找着话题。
中间书礼聊到拼图的时候,林其显稍微挑了挑眉,转了转手里的杯子。
不过他依旧没插话,坐在旁边平和地听着。
居宴原本还有些紧张,抬眼瞟了眼坐在对面的林其显,许久后,才又慢慢放松下来。
林其显根本不主动与他搭话,从头到尾只是安静地吃饭。
仿佛真的只是毫不相识的两个人。
最后相安无事地吃完饭,结账的时候,书礼才知道林其显提前结了账,有些着急地出门去找出去开车的林其显。
居宴跟着出门,看着书礼匆忙跑过去。
林其显拿着钥匙站在车边,脸上依旧平淡,不知道低头和书礼说了些什么。
书礼最后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先送了书礼。
最后车上只剩下他和林其显。
车子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林其显单手握着方向盘,问了他第一个问题,“咖啡馆的工作怎么样?”
确实没想到林其显会问他这种类似寒暄的问题,居宴反应过来后点点头,言简意赅:“挺好的。”
“嗯。”林其显看向后视镜,嗯了一声,然后又说:“工作舒服就好。”
“对……”
之后又是沉默,车子到达目的地,林其显停下车,又补充道:“以后和书礼说不用特意再请我吃饭了,我的身份不合适。”
居宴想到他现在是个老师,便明白过来,点头说好。
下了车,居宴关上车门,然后看着林其显的车子驶入夜色。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再见。
也大概不需要再见了。
*
偌大的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对面大楼的灯光与天空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房间些许。
整个房间都铺了一层月光的冷白,一片凝寂。
窗户半开着,白色的纱帘随着夜风轻飘,吹进来些许凉意。
服了药的辛君岐睡得也并不安稳,额头上冒着虚汗,眉头紧蹙着,像是做着什么噩梦。
远处似乎有卡车的鸣笛声传来,躺在床上的辛君岐忽然动了动,仿佛在挣扎。
最后他在满目的血色里惊醒过来,直坐起身,虚握着的双手仿佛还握着梦里那人冰冷的手。
他粗喘着气,勉强找回来现实的意识。
虚握的手指慢慢散开,有些僵硬地动了动,他低头看着手心。
久久不能回神。
五年,整整五年的时间。
生活让他反复明白,原来使人觉得遥远的不是时间的长。
而是三两件不可挽回的事。
使他觉得遥远的不是时间长,而是两三件不可挽回的事。——博尔赫斯
历史是一堆灰烬,但灰烬深处有余温。——黑格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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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