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黑漆漆的没点灯。
春红耳边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她抖着手捂着嘴,不让上下牙发出磕绊声,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向里走去...
屋子里头很安静。
开门的那一刻,所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都没了,春红绕过屏风,探头像里面看去——
月色映衬下,梳妆台前没什么异样。
春红突然左右看了看,很好,没什么旁的东西。
她松了口气,提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些往里间走去,随意的往榻上看了一眼,正准备往其他的地方看去时,视线突然就定住了——
春红宛如卡壳一般,眼神一寸一寸地挪回床榻,只见上面空无一人!!!
院里早早的落了锁,屋里没有灯却一直悉悉索索的,大半夜的不见人影...
春红背后的汗一下就落下了。
这屋内,好似有什么妖魔鬼怪就躲在这黑暗里直勾勾的看着她,
在恐怖氛围内自己吓自己实在是煎熬。
春红越想越害怕。
她被自己脑补的景象吓了个半死,连腿都控制不住的开始有些发抖,心头不禁悔恨自己的冲动,她不敢再向前,捂紧嘴小心的转身——
一回头就见一个白的发光的头飘在半空中!
头颅的脸上赫然是三道白惨惨的抓痕,那些狰狞的痕迹就这么直愣愣的戳在脸上,甚至还有凹陷的浮痕。
从天灵盖直到下巴处,黑咕隆咚的两个眼仁儿嵌在脸上,扭曲又惊悚。
双方靠的那么近,近的春红都能感受到那森森的寒气!
春红倒抽了口冷气,惊吓过度后的气音急促的挤在嗓子短短的夹了一声,人便翻着白眼身子软了下去。
“噗通——”
人被吓晕了过去。
还没发力的陆燕芝:...
她看了倒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看手里的花瓶,不是,这她还没砸呢。
匆匆放下花瓶,陆燕芝抖着手探着春红的鼻息。
还好,还好,人还在。
她吃力的拖起春红准备挪到榻上去,但想了想,陆燕芝又把人放回原位。
随后陆燕芝又匆匆的去镜子里看了一眼,镜子里冒出来披头散发的鬼样子也吓了她一跳。
刚刚只顾着把这张脸擦粉藏起来,瞎抓了一把糊在脸上,没成想效果这么惊竦。
陆燕芝抓起粉扑,厚厚的给自己打了一层,化妆化好不容易,化烂还不简单?
很快,“庸脂俗粉”浮现在了镜中。
伸手裹紧了披风,陆燕芝一脚踢翻了立在一旁的花瓶。
‘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快惊动了院内的其他人。
不一会儿,外头就有了动静,是丫鬟提着灯笼过来了。
人还没进来,春桃和春杏的声音就飘了过来,:“六姑娘?六姑娘可好?”
原主自日日入梦惊惧,落水禁足就心灰意懒忧郁万分的去了。
陆燕芝接手了这过于出众的容色和烂摊子,躲着模仿和学习这大半年,明日就是解封和请安的日子了。
深深吸了口气,陆燕芝抽出了怀里的绣帕。
她想活下去,从看到这张脸的那一刻,她就想活下去。
这宅子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精明,从今往后,她是陆燕芝,也只能是陆燕芝。
外头,急匆匆赶来的春杏和春桃已经进了内廊。
这院里人不多,称得上主子的就只陆燕芝一个,院里连个掌事嬷嬷都没有。
只春红仗着伺候过大小姐的资历,在院里颐指气使的抻着大丫鬟的派头。
这段时日春红疑神疑鬼的动作,春桃和春杏两人不是没有察觉。
但她们既没有春红的人脉,也没那个胆子背叛六姑娘,所以只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静观春桃和六姑娘两人斗法。
果然,又出事了。
正想着,就见正屋的门开着。
她们两人霎时顾不上那些小心思,一边喊着人,一边急匆匆的进屋。
一进去,就见扑倒在地的人影和站在窗前...又在映月吟诗的神人,啊,不对,六姑娘。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用帕子沾了沾眼角,陆燕芝看着窗外的积雪,又做作的吟了一句:“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又是这样故作风雅的模样,春杏和春桃对视了一眼。
如今京城里谁不倾慕府里的大小姐和苏府的那位大小姐。
二人并称‘京中双殊’,追捧着竞相模仿的人不在少数,但像六姑娘这么走火入魔的却少见。
苏家小姐清雅贵气,一身的书卷气,府里的嫡小姐雍容华贵,怎么打扮都光彩夺目。
而六姑娘就...
咳咳,喜好叫人琢磨不定不说,又喜花花绿绿的俗不可耐,偏她又艳羡苏家大小姐的书香气,自己更是爱‘掉书袋’,没少贻笑大方却不思悔改。
不敢打扰六姑娘的‘雅性’,春红和春杏一起上前扶起了春红,就见六姑娘转过了身,脸上是清晰可见的□□。
两个丫鬟架着春红,想笑又不敢笑,双双低下了头努力憋住笑意,憋得耳朵都红了。
谁不知道年纪轻轻的六姑娘每日化足了一个时辰的妆才肯出门,长相寡淡到这般拼了老命修饰,妆容感却连遮都遮不住。
虽然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对着六姑娘,府里容貌清秀的小丫鬟们都种无法消磨的优越感。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看了一眼春红,陆燕芝痴痴的念着,:“真是好文采。”
因着沾了这好文采的光,这位六姑娘“屈尊降贵”的解释了一句,:“屋里太黑了,春红来关窗的时候摔倒磕着了,你们带她下去,让她好好休息。”
春红是为什么倒在这的已经不重要了,听着六姑娘的扭捏的腔调,两个小丫鬟伸手偷偷掐自己,免得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
屈膝行礼后,两个人架着春红火速跑了。
进屋将春红扔在大通铺上,才推上门,春桃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窗边,作势虚虚的握着帕子,仰着头似是在拭泪。
春杏则是掐着小步子左摇右晃的挪到了窗边,捏着嗓子摇头晃脑的念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真是好文采。”
“哈哈哈哈哈,”话一出口,两人笑成一团,弯着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
将满满一茶壶白水沿着边倒进铜盆里,在勉强还有些余温的炭盆上热了热,陆燕芝倒出些水,一点点的擦着脸。
擦着,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声,难为那两个小丫头忍笑忍得肩膀都在抖。
只是才笑了一声,陆燕芝满是无奈的收声,听听,这宛如莺啼翠鸟鸣的悦耳声音,她敢正常说话吗?
刚来的那个晚上,陆燕芝因为冷的小腿抽筋,倒在床上闷哼了几句,不过几声,听得她自己都心头火起,蠢蠢欲动。
也不知这副身子怎么就娇成这样,美貌到惑人,连声音都是酥到人耳后汗毛都立起来的程度。
就这,就为了一场不足百字的淫事搭上这么一个美人?
简直是暴殄天物好吗?!
你哪怕将这容色放在女主身上呢。
对于陆燕这样的‘土狗’来说,简单粗暴的一眼容色也很有吸引力。
但现在,捏着这份叫人垂涎三尺,独一无二容色的是陆燕芝。
谢天谢地,感谢六姑娘惊人的直觉和迥异于常人的审美。
她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哪怕变成了一个笑话,可这个笑话保住了她自己没被金屋贮之。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还是得老老实实顺着六姑娘路数往下走。
心里惦记着事,陆燕芝就睡得不踏实。
天色稍亮,钟锓声一响,她就翻身起床直扑梳妆台,又开始今日新一份的‘辣手摧花’。
你能想象一个人连黑眼圈都是美的吗?
没睡好的眼尾周围还有些青痕和晕红,浅浅的浮了一层。
疏雪漏月覆红梅,皱皱眉,让人心生怜爱。
陆燕芝看的愣了片刻,随后打了个寒颤,手上的动作快到出了残影。
好一会儿,憔悴的美人才变成了遮都遮不住黑眼圈的中等之姿。
化完妆,陆燕芝仔仔细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细致的检查了一遍耳朵和脖子的色差,见没什么问题后才吐了口气。
要说这化妆,你搞怪、丑化不难。
画个烟熏妆,染个‘血盆大口’,再来个杀马特式的非主流的窜天发,保准妈都认不出来。
可陆燕芝现在要这么搞,你猜,从发现到烧死她要多久?
因此要丑的自然,不能叫别人一眼看出破绽,对于陆燕芝如今的底子来说可真的太难了。
等陆燕芝收拾好自己,按着一贯的‘喜好’选出了淡雅的配饰和花花绿绿的衣着后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春桃和春杏就进了屋。
好嘛,主仆三人都是如出一辙的倦色,眼下都是没睡好现出的淤青。
陆燕芝眼皮子跳了跳,随后拂着衣袖只作不察,又抽出时刻准备装腔作势的重要道具——绣帕,掐着嗓子说道,:“既然来了,就走吧。”
说完,就念叨着‘一日之计在于晨’的出了门。
又来了,又到了该去外面丢脸的时候了。
每到这个时候,两个小丫鬟熟练的低下了头,跟在了陆燕芝的身后。
****
恭候府如今住的正经主子一共就四个。
正堂是恭老侯爷和他的夫人,府上尊为老封君。
老侯爷膝下一共只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嫡出的女儿进了宫,如今是正是宫里颇受圣宠的兰妃,另一个嫡出的就是陆燕芝的爹陆佑光了。
陆佑光如今还是恭候世子,因在京城里捐了官身,每日里只去点点卯后就到花街柳巷里和美人谈谈风月。
为人嘛,平平庸庸,有点威严但不多。
年轻的时候长得仪表堂堂,如今也发福了 。
混着日子只等着哪一日继承老爷子的福荫,至于他庶出的弟弟,被早早的打发去了边关,不在京城。
今个是月中,老爷子也在,所有的人都往正堂赶去。
“六妹妹。”
隔着老远,就有人喊住了陆燕芝。
陆燕芝掐着嗓子回了一句,: “三姐姐。”
府里,除了原文里着重笔墨描写的女二陆凤霜和她的亲哥陆卿荣,剩下的全是庶出。
在陆燕芝的记忆里,叫住她的这位三姐作为庶出的领头羊,明着不敢使坏,暗地里却时常和陆凤霜别着苗头。
“怎么了这是,瞧瞧这眼底的青黑。”
打眼一瞧陆燕芝今日的穿着打扮,陆玉宁好悬没笑出声。
但她深知陆燕芝的为人秉性,所以从不吃力不讨好的说些‘逆耳忠言’,只有‘关切’的好话。
这不,只见她安慰性的拍了拍陆燕芝,低声劝慰道,:“三姐也心疼你,府里的姐妹也一同去帮你求了情……”
“只是大姐指着府上的规矩如此,总也不肯松口,闹来闹去的,这半年府上也不消停。”
“如今事情好不容易过去了,你呢,也别跟大小姐怄气,她的性子傲了些,却也是为着府上的规矩。”
短短几句话,听得陆燕芝就纳了闷了。
话说她在这府里众人眼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才被放出来透风,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上来煽风点火,两三句话间就下套。
写到芝芝掉马的那一刻,我就激动的睡不着。
回头杀,脸贴脸,啊啊啊啊,我看恐怖片最害怕的情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辣手摧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