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下潜,视野便越暗,耳膜里只有水流发出的呼呼的闷响。
云修永不知道自己潜了多深,眼中只有那个发出金色光芒的法器。不知何时,他的眼前忽而明亮起来,视线下方从深黑变为微微透光的绿色。
他心中一动,脸上浮现出贪婪的神色,提起嘴角加速向下方游去——
只见湖底躺着几块石头,形状各异,却被一个近乎圆形的形状,荇草围着怪石生长,攀爬而上,在碧波中摇曳。
一些较长的水草与周围的藻荇首尾相接,从上往下如同一个繁杂的法阵。
绿色起伏的泥土之上,一颗碧绿色的珠子发出耀眼的光芒,丝丝缕缕的灵气逸散。
——果然是天阶的法宝!
当时的云修永可不懂得这么法阵,心中满是贪婪与对力量的渴望,眼中精光一闪便朝着蛟珠游了过去,踏足在湖底,抱起了如婴儿头一般大的蛟珠。
然而,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不对。
脚下的地面开始伏动,周围的水流变得凌乱,前方,爬满绿色藻泥地面突然掀起了一个缝,露出一双金黄色的眼睛和锋利如针的竖瞳。
“你是谁?”
那时来自千年前的古老生物 ,威严的话语在深深的湖水中传导,带来一阵低沉的嗡鸣。
眼前的人已经被吓傻了,转身便想向上游走,然而他还是不肯放下那颗巨大的蛟珠,只能单手摆臂,两脚踩水,以滑稽而龟速的方式逃走。
湖底被搅动,一些水草和浮游生物随着急转变化的水流浮起,青色的蛟龙抬起半个身子,鳞片和龙角上有一些绿色的青苔,与正在向上逃命的人对视。
“东西留下,你走吧。”蛟龙道。
可云修永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死不悔改,依旧抱着那颗珠子,心中念了几句法咒竟召唤出了几个法宝,欲要与之抗衡。
看着闪着灵光的几个法宝依次在云修永身后排开,蛟龙眼眸眯了起来。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它劝诫。
但云修永不会听的,他自认是流云山云家之人,落此地步已是不甘,这珠子他先发现,怎么能让给别人?
不知怎么一股“傲气”上头,他忍住心中的惧意,一只手抬起指使身后的法宝向蛟龙发起攻击,同时自己借助其他法宝的助力,猛然向湖面冲上去!
“不知悔改。”
蛟龙淡淡出声,随机周身散发出青色的灵气,那些法器的攻击纷纷被抵挡在一层水罩之外,一道道水流向云修永的身后涌去!
而云修永刚露出水面便只见滔天的巨浪自天空砸下,剧痛传来,人猛然沉入了湖底,湖水倒灌入胸膛,窒息濒死。
“我没有想要杀他,只想他把我的蛟珠留下,略微给这贪婪的人一些教训罢了。”
黑蛟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栖云君与温茗。
“然后呢?你是怎么变成如此境地?”
栖云褪去方才玩笑式的表情,眼神认真起来。
“那之后我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很快,那个贪婪的人类居然再次找上来,”黑蛟道,
“他用灵力搅得青山湖不得安宁,我上来,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紫色的珠子。”
黑蛟语气一顿,瞳孔看向剑圣的手中,“就是这种气息,很香,但莫名让我十分烦躁,我自己都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便已经对他出手了————”
湖水倒灌天际,再从空中向地面重重拍落,站在巨浪中心的人却神色猖狂,云修永拿出淬炼过多次的避水法宝将自己罩在其中的,手中拿着紫色的灵珠狞笑。
“哈哈哈,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湖妖,你可真是宝贝啊!”
黑蛟:“他逃走了,但湖水却被他一日日污染,那种奇异的妖气无处不字,我也越来越不不清醒!”
它痛苦地闭上眼睛,“有一次我发现我自己在发狂,用湖水淹了一整片树林————也就是你脚下所在的这里。我害怕我有一天终会为祸苍生,只能将自己埋在了这干涸的地底。”
“洞窟里的尸体,与你有关吗?”栖云沉默了片刻,问到。
“或许吧,我不知道。”黑蛟回答,“我的精神和记忆都受到那股妖气的侵扰,这些年来几乎没有清醒过的时候了,大概真的与我有关。”
“我从没想过伤害人类,他们却因我而死。”
太阳升起来了,斑驳的阳光透过树林洒在这一片狼籍之上,阳光温暖,风却沉闷,在场的人没有说话,一时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温茗的声音打破寂静。
“也不一定。”
他站在一颗大树最高处较为粗壮的一个树梢之上,白色的衣袍已经泥泞,脸上也有些血迹,看向剑圣的目光却温柔而干净。
“师尊,你来看,”温茗微微让出位置,“这是昨夜引出蛟龙让我们遇险的那个人,我当时用神识感应周围却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便觉得蹊跷,现在才明白,这人原本就是个死人。”
他继续道,“我刚刚观察他时,他还‘活着’,但随着妖气从他的身体中抽离,他也没了‘气息’。或许,正是那股气操纵着他行动。”
栖云微微凝眉,而后想到了什么似的叹出一口气,露出不知是遗憾还是果然如此的复杂神情,他沉默片刻,然后看向温茗,“小徒弟,辛苦你了。”
温茗云里雾里,但是下意识摇头,随后他只见眼前人扬起微笑,对他交代:“‘我’再不醒来,恐怕要出事了,接下来靠你自己啦了。”
栖云抬起左手聚集周围的灵气,手中的邪魅的妖气逐渐被纯白色的灵气包裹,成为一个浅紫色的光团。
“这东西来源于那人,能够与主人相互感应,你们顺着气息就能找到答案。” 他将光团交给温茗。
“师尊!你要去哪?”
温茗听到剑圣的话,神色焦急,脸上冷静平和不再,而是像个年轻的离不开师尊的小弟子,他一只手抓住剑圣的衣袖。
栖云微微叹口气,伸出手将温茗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我不就在你面前吗,还能去哪?”
看着面前年轻的面庞和许久不见的人,温茗好似没懂。
“手给我。”
温茗伸出手。
一丝丝灵气从空气中聚拢,顺着剑圣的指尖流向温茗手腕内侧,再顺着经脉游走过全身。
胀痛的经脉被微凉的气息抚慰,体内躁动的灵气也逐渐平稳,温茗感觉自己身体内的沉珂正在被师尊一点点抹平。
“治标不治本,”剑圣收手,微微皱眉看着温茗,“别忘了答应我什么,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你觉得你还能做到吗?”
“我……”
温茗喉咙中像是卡了什么似的说不出话,片刻才深深看着剑圣的眼睛,哑声道:“我会做到。”
“那就好,‘我’要醒了,一会见。”栖云眨眨眼睛,露出狡黠的笑意,这下活脱脱就是刚才骑在龙颈上的那个人了。
这时,黑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费力地抬起头,朝剑圣道,“造化弄人,千年未见,这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栖云扶额,看看黑蛟,再看看眼眸一片凋零苦涩的温茗,无奈扶额。怎么好像一个个要和我永别似的?他打了个哑谜——
“我们还会再见的。”
身旁温茗眼睛亮了起来。
剑圣:……
“下线了,再见。”
周身的灵气消散,与故人再见仿佛只是一场梦,温茗的嘴角抿住,眼角微红。
……
江幸勉强与黑蛟打了平手,望着青色的巨大蛟龙逐渐远去,才狠狠松了一口气,想用剑撑在地上歇一会,却发现剑刚刚在飓风中已经碎了。
江幸心中长叹一口气,他有一种想向谁吐槽的**,但环视周围,谁也没有。
回到山下,江幸勇战蛟龙的事已经传开————修为高深的妖兽试图偷袭江家 ,却被江问唯一的儿子斩于剑下。
没人见过蛟龙,因而越传越离谱。
江问也听说了这件事,和母亲一起见他回来仔细查看了一番,见他全须全尾的才放下心。
听闻江幸将家传的剑弄碎了也不生气,为江幸领悟新的剑意险境脱身而高兴自豪,要为他锻造一把新的剑。
接下来一段时间中,江幸勉强用着一把还算不错的铁剑,眼巴巴地等着父亲给他锻造的新剑。
然而,他却没等到那天————
那是极为平凡的一天,平凡到江幸忘了那天自己到底出门做了什么,只记得父亲在出门时仍旧神神秘秘的在后院锻剑,母亲侍弄着自己新种下的花草。直到傍晚回来时,江家已经化为了一摊废墟。
远处的日落霞光满天,火烧云从远处一直蔓延到头顶,江家的几处废墟仍有火苗跳跃,燃烧后的屋架子残破伫立,江幸站在门口不知所措,随后嘶喊出声!
“江家这是怎么了?”
“哎呀谁知道,莫名其妙都死光了哦?”
“那是谁啊?”
“好像最近很出名小剑仙,他们的儿子江幸啊!”
……
“阿幸?阿幸?”
天际传来呼唤的声音。
江幸骤然从梦中抽离,眼角还带着泪水,以及巨大的悲伤。
只见眼前一张昳丽的面容,温茗亦是眼角微红。
师尊就是老婆啊,如果师尊不是老婆,那谁是老婆?师尊如果不是老婆,就没有办法拉师尊的手,就不能害怕的时候躲在师尊的床上,就不能把师尊……师尊就是老婆,所以乖乖听师尊的话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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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