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一向是家里起得最早的,姜胜男出屋门的时候,她已经从外面抱了一捆柴火进门儿。
“娘,今天我来做早饭吧。”
”不用,你歇着吧,就一点儿小米粥,添两把柴火的事儿。“
“我想烙两张葱花饼。”
“烙那玩意儿干啥,又费油又费盐的,咱家还有几个窝窝头呢,热一热就成了。”
”咱家天天稀汤寡水的,营养跟不上,胜利的个儿就蹿不上去,过两年找媳妇儿都愁人。钱可以再挣,胜利的个头儿过了这两年可没机会再长了。“
一听这话,王云不拦着了,不过还是叮嘱她,“就烙你俩的吧,我跟你爹吃窝头,少放油啊。”
“行,我知道了娘,你出去忙别的吧,灶屋地方小,转悠不开俩人。”
把人支走,姜胜男用一半开水一半凉水和好了面,先盖好醒着,又麻利地添水添米,把粥熬上。
随后去院子里拔了几颗小葱,几颗小青菜,清洗干净,分别剁碎备用。
葱花饼的诀窍主要在和面上,姜胜男显然驾轻就熟,和出的面软滑而有弹性。迅速地用擀面杖一点一点地推开,碾成一大张薄饼,依次均匀地撒上盐、油、葱花后,卷起来,分成七八个大小差不多的剂子,分别用手拍成薄饼,用擀面杖擀的话,很容易把面压实,不好分层。
没有平底锅,只能用炒菜锅将就,锅里撒一层薄油,面饼摊进去,来回翻几次,并用筷子夹起来打散,很快一张焦黄酥嫩,层层分明的葱花千层饼就出锅了。
姜胜利是闻着香味儿跑进来的,看见葱花饼,二话不说,抓起就往嘴里塞,也不嫌烫,边吃边含糊不清地嘟囔:“ 太香了,妈呀,怎么会这么好吃,姐,太好吃了。”
“洗手了吗,你就吃。”
“怕啥,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姐,你今天做的饼简直绝了,不光好吃还特别好看,从那儿学来的呀”
跟那儿学来的?
大概是家里有个“中国好舌头”,随口就能挑毛病,还偏偏能挑到点子上,千锤百炼之下,自然而然厨艺就提高了。
爱情的力量就是这么伟大,她以前最怕麻烦,做饭的标准就是熟了,能吃,现在却能厨艺精湛。
可见,力气花在哪里,哪里就有回报和收获,除了感情投资。
葱油饼只是小儿科,徐凤至好多年都不吃这玩意儿了,她自己也是好多年没做这么接地气儿的食物了。
这话当然不能和弟弟说,只好敷衍他:“我也不知道,随便瞎折腾,没想到做出来还不错。”
岂止不错,简直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姜胜利毫不吝啬他的赞美之词。
或许是香味儿太诱人,这会儿姜大山和王云也闻着味儿进来了。
姜大山满脸带笑地拎起一张饼,对着阳光照一照,啧啧称奇:“ 了不得,闺女这手艺应该能赶上古代宫里的御厨了。”
“爹,你连饭店厨子的手艺都没尝过,咋知道人家御厨的手艺呢。” 姜胜利插嘴说。
姜大山脸不红,心不跳,一派镇定自信,“ 你还初中生呢,你学语文不知道什么叫比喻嘛,你这么较真儿,咋小说里讲张飞喝断桥梁水倒流的时候,你不较真,反倒叫好呢。”
王云顾不上听父子俩插科打诨,也顾不上去尝饼好不好吃,急匆匆去看她的油瓶子。
拎起来一看:好嘛,闺女烙一次饼,起码干下去五六天炒菜的量。下次说啥也不能让败家闺女做饭了。
小米粥要出锅的时候,姜胜男把切碎的小青菜撒进去,又放了少许盐,几滴香油,色香味俱全。
这顿早饭,一家子吃得心满意足,王云虽然一开始心疼油,不过等饼吃到嘴里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费点儿油也值了。还有闺女做那粥就是放了点儿菜叶子而已,吃着就是比平时香。
姜胜利夸张地说,“他娘的,这才是人过的日子,要能天天吃这么好的饭,让俺干啥,俺干啥。”
只不过一顿饭而已,竟然给家里人带来如此快乐和知足,姜胜男心中升起满满地被需要的感觉,这既让她感到责任重大,又让她生出一种豪情,这在前世是从未有过的事。
她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厨艺,可惜她们这穷山僻壤的地方,炒菜都不敢多放油,那有人舍得在外面买吃食。
不过虽然卖吃食不现实,但是卖咸菜赚点儿小钱改善生活,还是很有操作性的。
现在大多数人家和她们家一样,舍不得炒菜,都是干啃馒头就饭。咸菜这东西下饭又便宜,肯定有市场。
说干就干,徐凤至经常跟她讲的,先干起来,有问题再解决问题。
姜胜男打算找姜胜利跟她捣鼓,娘那性子,冒一点儿风险都不愿意,爹也是只要饿不死就行。得先小试一下,让他们尝到甜头,才能大干。
把姜胜利拉到自己屋,直截了当地问:“ 胜利,你想顿顿都可以像今天早上这样不?”
“那还用说。”姜胜利眼睛贼亮,毫不含糊的回答。
”姐,有赚钱的法子,你干不?”
“真的,你真有法子弄到钱,只要能弄到钱,你让我干啥我干啥。”
姜胜男把自己的想法简单和他说一遍。
正是跃跃欲试的年纪,姜胜利完全没有不行,不能,这种概念,更不要说风险意识了,迷之自信,心里想得全是好事儿。
姐俩一拍即合,两人手里多多少少都有点儿零花钱,又跟姜大山那儿要来一些。姜大山这人虽然没钱,但是穷大方,姐俩只要要得不是大钱,都给。
实在太穷了,家里连个腌咸菜的坛子都没有,俩人借了辆自行车,往镇上去。
镇上也就比村里强上那么一点儿,四处破破烂烂地,青砖小平房一幢挨一幢地站在在夏日的阳光下,墙壁上贴着时代特色的红色标语,不算宽敞的马路上三三俩俩的行人来回穿梭,偶有甩着牛铃的牛车经过。
要说镇上最显眼的地方就是火车站了,虽然是个每天只有三五辆火车经过的小站,但修得像模像样。
姜胜男看着火车站若有所思,要赚钱,就得知道那些人兜里有钱,全青山镇最有钱的人估计就是这些坐得起火车的过客了,倒是可以琢磨琢磨。
卖水暖土产的供销社就有菜坛子卖,这会儿顾客可不是什么上帝,从供销社的不讲究足可以看出现在是卖方市场。
五花八门的商品上落满了灰尘,房顶的蜘蛛网错综复杂,居然还有一只老鼠蹲角落里,瞪着绿豆小眼儿,四处张望。
姜胜男看着售货员不耐烦的脸,歇了讨价还价的心思,直接挑了一大一小两个坛子,付钱走人。
买完菜坛子,又去买了少量的白糖,盐,酱油等各种调料,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钱真禁花,东西买全了,居然还剩下五毛钱。
东西买全,俩人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碰上一波打架的,姜胜男不爱管闲事,想着绕路过去。
谁知道不省心的弟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早已经一溜烟儿跑过去了,姜胜男叫都叫不住。
没办法,只好推了自行车跟过去。
凑近了一看,居然要打起来的两波人里有徐凤至!
奇怪,她不记得上辈子有这出啊?是了,上辈子这会儿她正逼着人家和她订亲呢。
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弄明白了,敢情是个子最高最壮那人带着对象买东西,结果他对象一个劲儿的偷瞄徐凤至,大个头儿不乐意,又不敢向着对象发火,把气撒徐凤至头上了。
徐凤至是个嘴毒的,本来忍忍就算了的事儿,越弄越大。
大个头气得青筋暴起,冷笑一声∶”嗬,小白脸想打架是怎么着?找死那?”
他话音没落,举拳就朝徐凤至揍下来。
不等其他知青上去帮忙,姜胜男的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反应,一脚朝大个头踹了过去。
她爷爷年轻时学唱戏,学得是武生行当,姜胜男从小跟着老头练过的。虽然不伦不类的,但架不住姜胜男运动天赋好得惊人,身体的反应度,灵敏度,柔韧度都是一等一的好,外加天生比一般人力气大,普通人真打不过她。
她这一脚踢得又急又狠,直接把大个头给踢翻了。
现场一片寂静!
我擦!这姑娘也太猛了吧!看着瘦瘦弱弱,咋这么能打呢。
姜胜男没好气地瞪了徐凤至一眼:”逞啥能?就你那柔弱书生的小身板儿,打得过人家吗?”
训完了也不管他什么反应,转头又对大个头那帮人说:“ 不管你们什么原因,欺负我们村儿的人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