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当天下第一了 第13章 调虎离山计

众人将头转向门口，只见江暮白缓步而来，碧落青衣随风轻扬，皎若松间明月，韵如林中清泉。

如果说江暮白是翩翩如谪仙，那他身后跟着的少年，就像是坠落凡间的明月。一袭白袍，整体看上去是温和如玉，清丽似仙，但眼下的那颗痣却又显得他魅惑至极。

一前一后形成的画面，那是如诗如画，若是慕容蓉在此定是要直呼养眼。

但如今的场合，实在不是欣赏的好时机，还是商谈正事要紧。

“当日我在魔界曾与萧辰交过手，我探识过他身上的气息，他身上有许多还未完全融合的灵力，或许，也是吸食了他人的修为。”

江暮白睨了一眼手掌仍在滴血的何煊，继续开口道：“那就说明，萧辰所用之术，也许和云梦泽内行凶之人，用的是同一种禁术。那困魔谷中的噬魂兽和禁术，若是萧辰赠予此人增长修为所用的呢？再加上今日乌玉岩被毁，那他的目的就是吸食并贮存修为，破坏封印，从而获得那封印之中的还魂珠。”

闻言，萧寻心中不由得暗暗惊讶，他是因为亲眼见过萧辰使用此术，才能大概明猜到，这与云梦泽内行凶手段是同样的法术。可江暮白却是凭那又快又狠的一拳，就能探知到萧辰的修为和脉息。

萧寻疑惑地看着眼前挺拔的身姿，他厉害至此，当真没发现自己的身份吗？

“你的意思是，此人通过吸食修为转为己用，再破坏封印取得还魂珠？”何煊将手里的血渍随意地擦在了身上，“可是本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还魂珠啊。”

关于还魂珠的传言，没有人比他们五个更清楚。

三百年前左右，关于封印之地生出还魂珠的流言四起，都说还魂珠活人用了长生不老，问道登仙，还能将死人变成活人。前者服下无须付出什么代价，但后者要将死人还魂，必须是要用充足的灵力修为，方能为其召回魂魄，魂魄再通过还魂珠回归□□，才能死而复生。

可八百年来，封印毫无动静，有没有生出什么东西，五派的宝物都能有所感应。直到现在镇山之宝都没有任何响动，那就说明现在封印仍然是稳固状态，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还魂珠的存在。

费了那么久的精力去辟谣，结果还是有人相信？并且还为了不存在的东西，与魔界勾结，害了那么多条人命？

“若真如你所言，那此人取还魂珠，就不是为了为自所用，而是要将他人起死回生。”

这么一来，不仅何煊没了嫌疑，剩下的四个人也都没了嫌疑。一，他们没有什么要冒险修炼禁术去救人的需求；二，他们自己心知肚明，压根就没有什么还魂珠。

他们这五个掌门，几乎都是在两百年前接手的，其中相隔的时间也不过五年十年。两百年来的共事，他们五个虽不是什么亲人，但却也是亲如同门，对对方的背景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他们五人之中，晓山青乃前朝的公主，国破家亡。机缘巧合之下，被乾坤派前任掌门纪远山收尾关门弟子，至今已经过去两百多将近三百年的时间了。

江暮白，北沧派前任掌门江九思，在云梦泽边界清尘山村内捡回来的孤儿，其父母为求生计，在山中采集蘑菇拿去售卖，结果雨天山体滑坡，双双因天灾去世。江九思在云游途中，经过村子时听见婴儿啼哭便进去查看，后来一问才知道这孩子父母双亡，于是他就带回北沧派了，取名为江暮白。

林牧时，东梧派前任掌门杜寒松的故人之子，被收来当亲传弟子，根正苗红，家世清白，没有什么恩怨往来。

何煊，南炎派掌门贺子烟通过试炼大会一眼相中的，说他性格直率坦诚，心思单纯，会是个听话的好徒弟。

钟意珍就更不用说了，西鎏派几乎就是他们钟氏一族继任的，不为别的，就因为人家不仅有钱，能力也强。

这么说来，谁会放着好好的掌门不做，要自毁根基？等到下一任徒弟有资格继任了，他们就可以到云梦泽的归天山去闭关修炼，以求登仙，不再问世了。

实际上，他们坐稳掌门之位也已有两百多年，再过一段时间，也该退位让贤了。现在在这节骨眼上生事，实在是可恶至极。

“还魂珠本就是子虚乌有的存在，此人却误信谣言，残害云梦泽子弟。还杀我南炎派子弟，实在是罪无可恕！”

听到此处，原本对桑壶说的还魂珠乃是谣言的话语还将信将疑，现在亲耳听见何煊这么说，那就已经可以确认确实是谣言了。

回头给萧遥传封信，就可以完成她交给他的任务，接下来就能专心修炼了。

扑通一声。

站在人群中间的何煊突然跪下，往归天山的方向狠狠地磕头，声泪俱下地道：“师尊，是徒儿对不起你！对不起南炎派，徒儿没有能力守住南炎派，守住乌玉岩，是徒儿无能啊！”

晓山青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从屋外死者的致命伤来看，剑法不似云梦泽中各派常用的剑法，可却也看得出剑气凌厉，招数快狠。”

“我定要一个个查下去！残害南炎派弟子，此仇不报，我何煊不配当这掌门！”

“何煊，近日你的金光殿可有什么异常？”江暮白问道。

何煊站起身来，顾不得脸上的泪痕，急忙思考近段时间的日常。

自何方海跟着慕容蓉回齐国之后，他就还是照常带人巡逻南炎派附近的区域，此外就是训练门下弟子，每日傍晚回来，屋内的陈设也并无什么变动，一切如常。

再加上云梦泽最近事件频发，各派都减少往来，加强戒备，压根也没人来过他的金光殿。

想了许久，他摇了摇头。

那不是又没线索了？

“敢问师尊，镇山之宝是由每一位任职的掌门所看护吗？”萧寻突然轻声问道。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江暮白转身，不知他为何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萧寻若有所思，随即道：“晚辈有个猜测，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诸位长辈见谅。”

江暮白站到萧寻身旁，不知是说给谁听的，正声道：“你是我徒儿，想说什么就尽管说，为师给你撑腰。”

“请问扶光君，贺老前辈将乌玉岩交于你时，你可曾有挪动过位置？”

“未曾。”

“那贺老前辈在接任掌门之时，乌玉岩的位置是否也曾换过？”

“这我并不知晓。”

“既是以往每一任掌门都负责看守镇山之宝，那就不代表只有扶光君一人清楚乌玉岩的下落。”

萧寻的意思很明白，以往看守过乌玉岩的掌门那么多任，就算不是故意泄露，如果一直未曾改变过乌玉岩的藏匿之处，那么也许知道乌玉岩在哪的人，可就多了。

“放肆！”何煊勃然大怒，大步上前，想一把揪住萧寻的领子质问。

可步子还未迈出，就被一道冷冽且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给镇住了。

他只得怒声道：“师尊他为人正直，品行高洁。更何况早在两百年前，他便到归天山闭关修仙了，至今不问世事，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哎呀你别激动，人家小师侄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啊！”林牧时用折扇点了点何煊的胸口，“如果不是你，那么能知晓乌玉岩的人可不就那么几个了？你我都没想到这一层，可人家小师侄想到了便好心提醒一番，你火气别那么大！等会把小亭玉给吓坏了！”

“那是本君徒儿聪慧。”某人高傲地昂了昂头。

萧寻突然被江暮白夸，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站到某人身后，不再说话。

晓山青说道：“亭玉提到的这一点，我们确实没想过。毕竟归天山我们这些人从未踏足，里边是什么情况也未可知。现有云梦泽内鬼与萧辰勾结在先，谁又能够保证他人不受贼人所惑，一如往日的坚守内心呢？”

“如今乌玉岩被毁，所幸封印还有四层法术加固，倒也不用过于担心，只要还有最后一层封印在，那魔尊萧凌就没有复活的那一天。”

听晓山青这么一说，原本还辟有微词的何煊，也噤声不再发言。

江暮白问道：“南炎派附近抓获的凶手，身上可有查出什么线索？”

“我赶到时，此人已经自尽。”何煊再次回想起自己居然被人设计入套而不自知，内心不禁恼羞成怒，却又无处发作。

晓山青抬抬手，示意柳竹上前说明查验结果。

柳竹恭敬作揖，随后道：“回各位师叔，通过行凶之人身上的灰色道袍可以看出，此人是归天山附近的驻守子弟。经过检验，发现他身上有一种名为催魂散的毒药。”

“有南炎派弟子目睹，此人在行凶之后体内的毒素就立刻发作，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反应。而此人是随机行凶，通过死者的尸体来看，他们被施展的禁术，看起来好像不如两别山驻守子弟那般惨烈。倒像是，被折磨致死，修为并没有被转移吸收。”

“这么说，这次的调虎离山，是幕后之人用了个鱼饵让何煊离开了金光殿，他让此人学了点禁术的皮毛，来吸引注意。随后又自己潜入金光殿，将乌玉岩给毁了。”林牧时双手抱拳说道。

“归天山，催魂散......莫不是归天山内也许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是不是该去查一查？”钟意珍脸色大惊，若此时牵连到归天山，可就更加难办了。

归天山，乃是云梦泽历年来众多退位掌门的闭关修炼之处。

归天山位处云梦泽最东边，面积广，灵气重，山中有处高峰最是接近天际，于此处修炼可日夜吸收天地之精华，对修行之道那是大有裨益。

一般在云梦泽没点实力和声望的，即使退位了也不能到归天山闭关修行。而能到里面的，都是自行选择一块区域自行修炼，互不打扰。

有的就这么闭关修炼几百年，可就算过了几百年也未曾羽化登仙的，那也是活成了半人半仙的状态，脱离世俗，对世间自是不参与不过问。

所以进到归天山不是修行到死，就是还在修行当中，不会再有返俗的一日。

可现在事情却与驻守归天山的弟子有所关联，不查也说不过去，查了那就是打扰众多老仙家修行，亦是罪过。

“查是要查，但不能进归天山去，可以先从驻守子弟下手......”林牧时还未说完，殿外又传来声音。

“揽月君！不好了揽月君！！！”金光殿外进来一名弟子，气喘吁吁地跑到钟意珍面前。

钟意珍看清来人，此人是护送慕容蓉回齐国的西鎏子弟张璃，可她如今怎会一身伤痕，满是泥泞的出现在这？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回来了？”钟意珍滕的一声，猛地站起身，惊诧道。

张璃嘴唇干涩，上气不接下气，她狠狠地咽了口口水，方才干哑地说道：“回，回掌门的话，昨日我们在护送师妹回魏国的路上，遇到魔界二少君，谁知他一开口便要我们交出九华铃，可我们身上怎会有镇山之宝？就算有也不可能给他呀，于是我们就打起来了！”

什么？慕容蓉出事了？！萧辰为何要抢九华铃？

萧寻想起前些日子慕容蓉跟他道别，说只是回去一趟，并未带有什么任务在身。

萧辰和慕容蓉素昧谋面，怎么会找上她呢？遇到萧辰，萧辰定不会慕容蓉他们全身而退！

随即张璃又急声说道：“掌门，快去救救小师妹还有何方海，他们被萧辰重伤，困在幻水岭的行水难了！弟子是趁乱逃出来的，掌门，快去救救他们......”

说完人便晕倒在地了。

晓山青吩咐将人抬下去照顾后，开口问道：“九华铃？这跟慕容师侄有什么关系？萧辰怎会知晓他们二人的行径？”

何煊听到弟子遇难，当即又立马坐不住了。

何方海是他内心极为认可的弟子，念他对慕容蓉一片痴心，就准许他陪着慕容蓉回去一趟，可如今萧辰怎么会找上他们呢？

只见钟意珍闭上双眼，狠狠地吸了口气，吐出一口浊气说道：“九华铃，在蓉儿身上。”

“什么？！”

众人皆惊，不敢置信地看向钟意珍。

镇山之宝都是由掌门自己看守，她就这么交给弟子了？！

萧寻想起那日慕容蓉发间别着的玉玲，莫非，就是西鎏派的镇山之宝九华铃？

钟意珍当真是看重慕容蓉这个后辈。可若不是她将此事告知，谁都不会联想到慕容蓉头上的配饰竟然是九华铃，顶多只会觉得是一个贵重的配饰，凭钟氏一族的财力，这些东西早已司空见惯。

毕竟谁也没有见过九华铃长什么样，只知道它就叫这么个名字。

但是萧辰，他又是如何得知？并且准确地知道九华铃在慕容蓉身上，还在幻水岭劫道。

与萧辰勾结者，若不是位于云梦泽高位，消息怎会如此灵通？

自从困魔谷内出现噬魂兽，再加上云梦泽人员失踪，频频遇害，钟意珍就意识到云梦泽内也许早已滋生腐虫，再继续将九华铃留在云梦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与其放在身边引人猜忌，不如放到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于是她便将九华铃称做首饰，送给了毫不知情的慕容蓉，并且让她回齐国一趟，将其收起。

只要九华铃保存得当，就不会有人发现，毕竟除了掌门以外，谁也不知道镇山之宝长什么样。将来她退位，让慕容蓉接任，九华铃也顺理成章的到了慕容蓉的手上。

此事她并未告知过任何人，现如今不管萧辰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九华铃在慕容蓉身上，但慕容蓉却因为她将九华铃而遇害，那她可真是弄巧成拙了。

“事不宜迟，先去救人，他们俩个不是萧辰的对手。”

江暮白出声提醒还未反应过来的众人，心想他果然没猜错，那日见到慕容蓉身上地玉玲，他就觉得这铃铛并非俗物，果不其然，那就是九华铃。

两别山是云梦泽与魔界的交壤之处，那幻水岭就是隔在齐国和云梦泽之间地方，要想从云梦泽回到齐国，那就必定会经过幻水岭。

此岭终年云雾缭绕，水雾蒸腾，仿佛被一层轻纱所笼罩，若隐若现，令人难以窥其全貌。岭上树木葱茏，多为千年古木，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幻水岭最为奇特之处，在于其变幻莫测的水景。而岭中就有一处叫行水难的地方，每当夜幕降临，岭中迷雾缭绕，难以辨别正确的方向，若有人不小心经过此地，便会被卷入幻境当中，难以脱身。

道行高的，可自行解幻，得以离开。可要是修为低的，进入幻境便会被其所困，难以挣脱。并且每个人所经历的环境都不同，有的人是源于内心最恐惧的，有的则是内心最美好最向往的。

但不论是哪一种，都会让人陷于其中，一日克服不了，就会永远被囚禁在此，直到死亡。

所以平日里从外界赶往云梦泽的人，一般都会绕开幻水岭，或是尽量在白日前行，不会在夜晚途径幻水岭。

萧辰选择在幻水岭劫人，定是打着抢走九华铃，并将慕容蓉何方海他们困进行水难中的主意，若非张璃趁乱脱身，恐怕他们都现在都不知道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