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师趁势说道:“卑囚国现在确实派人来抓你们,如果你们保证自己和绑架公主的事情无关,没有参与其中,就跟我走。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相师并非毫无保留,他有意观察这些人的表情。扫视之下,只见眼前这些难民茫然而紧张,确实不像是知情之人。远处传来马匹的嘶鸣。相师见卑囚国士兵快要赶到,连连催促他们动身。好在这些难民听从他的安排,云泰则在上面接应,相师将难民们拢在袖子中,抛上了乌云。
众人乘云出发。难民们宛如梦中,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地一切,根本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乘云而行。他们的目光从呆滞变得小心翼翼,他们不敢正大光明地盯着,目光却都在诧异地偷看相师和云泰。
“我们居然飞起来了!”
“我们居然在云上面!”
“我只在梦里见到过!”
云泰正在驾云舟,无法分神,他被盯得炸毛了,耳边又充斥着议论声,他喝道:“公主去哪里了?有没有人说话?摆渡还要钱呢,帝君都没让我给他驾过云,你们想想怎么回报我。”云泰又指了下相师:“还有他!”
难民们听这话立马跪伏作揖起来:“多谢恩公!可是我们不知情啊!”
云泰正在控制着这片行云,十分焦躁的喊道:“你们不要动,千万不要动!你们自己掉下去摔死了可别怨我!”
这一嗓子过后,一连三十几个难民集体噤声,再不敢乱动了。
相师指出了之前在惊马山上发现的那块河谷宝地,云泰驾云舟降落在附近。相师同难民们道:“你们以后就住在这个地方,这里是惊马山的小河谷,河谷里有水,有鱼,山里有树、有果,又远离卑囚国。”
这个地方和一开始发现人家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秉着避免相互搅扰的目的,相师有意将他们和牵着小羊的女孩一家隔开。
难民们纷纷拜谢。其中有人感谢道:“您二位也是神仙吧!以后除了月神我们只祭拜您二位了!”
相师同云泰相顾无言。云泰甚至不作表示,显得十分漠然。难民们见二人沉默,讪讪地低下头去,似乎有些愧怍。
相师朝着获救的难民们道:“只要你们在这里好好呆着,不要想着和卑囚国人乱来就行。一旦你们和卑囚国发生冲突,两边肯定都不会有善果。”
难民们两两搀扶着,走到树下休息,有人去摸鱼、有人摘果子,他们本是些老弱妇孺,所求也只是能好好活下来,根本不需要和卑囚国人争夺什么,况且他们和卑囚国人并没有什么仇恨。现如今这群难民们的脸上再也没有焦虑和紧张。相师愈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时机稍晚,但无比正确的决定。
云泰满腹疑惑地低语道:“殿下,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
相师点头。
云泰道:“为何不直接显灵,反正这群人也听你的,兴许就直接回东国了。”
相师无奈至极:“东国乱成一团,他们自己也知道,到时候是断不肯回的。”
云泰继续压低了声音道:“那显灵让他们别搞事情!尤其是别借着殿下你的名义搞事情啊!玉京谁不知道您和帝君闹僵了,有些小人就等着找你的错处,看您的笑话!话说的严重了些,但就是这个意思。”
相师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
河岸另一边传来清脆的叫喊:“唉!”
相师循声望去,发现那边正是那牵羊的小女孩。她正笑意满满,天真无邪地冲着这边打招呼呢。
这边的难民见了,虽然有些手足无措,但脸上都浮现出亲切的微笑。人群中窜出一个和对岸的小女孩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飞速地跑到河边,两人隔着河谷笑意灿烂,相互打招呼。
牵着小羊的小女孩道:“是小琪吗?你怎么也来了!”
河这边的小姑娘道:“我是小琪,你是辛儿吧!我们以后可以一起玩了!”
相师自顾自说道:“原来她叫辛儿呐,是个好听的名字。”
云泰狐疑地左顾右看。
辛儿的笑容渐渐暗淡了下来:“是,我们以后可以在一起玩了。但是我的爹娘今天还没回来,你上来的时候遇见他们了吗?”
小琪摇头道:“我们……我们是飞上来的。”
转眼间,相师已经飞身来到了河谷的对岸,把辛儿和她的羊抱了过来。小琪跑过来,迫不及待地把辛儿抱住。
相师蹲在辛儿的身侧,温声道:“你的爹娘叫什么名字?我帮你去找。”
辛儿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是我爹娘。”
相师起身,叹事情难办。不过转念想来,已经知道小女孩的名字何愁找不到她的爹娘呢。
云泰在一旁道:“殿下,要不再去运一点难民过来。这里地方很大,住几百人是没什么问题的。”
相师道:“去,当然去!趁你还不着急回去。”
小孩子故友重逢,很快就开始玩耍,辛儿因此暂且忘记了对父母的思念。相师放下心来,同云泰一起回到北山猎场。
相师计划着这次多带一些难民,哪知行至中途,天空中乌云密闭,电闪雷鸣。相师忽地将正在驾云的云泰挡在身后,三颗脑袋从乌云中探出,竟是一只三头青鸾。青鸾身上穿着这凤羽铠甲,青黄相间,艳丽夺目。青鸾身上乘着一人,手执长长的蛇骨鞭,是个眉目通红,脸颊细长的男子。此人虽然陌生,但的的确确是来自玉京的神仙。
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了过来,鞭身发出一声凄怆的啸叫。
相师祭出长枪,只见鞭卷长枪,双方僵持不下,相师翻身猛地旋转,射出的气劲将周围的云层洞穿,霎时间千疮百孔。
那人收了鞭子,朗声道:“吾乃凤阁!乃寻门徒至此,如果我想的没错,这把神枪的主人,当世只有一人,那便是月神!”
原来是来找云泰的,而且看样子来者不善。
相师眸光一转,笑道:“要云泰是吗?他本是昔日玉蟾宫旧人,我使唤的顺手。可他却背信弃义投你手下,让他帮点小忙他不肯,我便绑了他来!看他给不给我干活儿!”
云泰大惊,根本没想到相师灵机一动,为了不连累他,竟说出这种抹黑自己的话来。
凤阁星君语带嘲讽:“常听人说月神恣意妄为,没想到今日一见此言非虚。那日你闯入上禁宵殿,玉京人人皆知。云泰已属凤阁手下,哪里是想扣留就扣留的呢?!”可是他眼中还是带着深深的忌惮,相师不动,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相师背地里踢了云泰一脚。云泰一个不小心跌下了云层:“啊——”
相师喊道:“好你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看我不拿你回来,你的新主人不过是个星君!打也打不过我!你以为他能罩得住你,不信,你试试!还想跑的出我的手心!”
凤阁星君被此话一激,怒笑道:“堂堂月神就是如此对待昔日下属的?颐指气使!仗势欺人!”
他派青鸾咻地接了云泰去,相师见此,心中倒是舒了一口气,为了做足戏码,他不看云泰,继续邀战。哪知凤阁星君是个实心眼,找到了云泰就打算带他回去,并没有和相师继续掰扯的心情,可能他正赶着回去建塔造楼、忙着赶工呢!
此外,能看得出凤阁星君并不是小人,也没有特意地针对云泰。相师同云泰最后眼神交流了片刻,云泰无奈摇头,相师明白他的难处,只能远远的目送他离开。这么一来又耽误了不少时间,收回目光之后,相师打算回北山继续再救一些难民中的老弱妇孺。
蓦地,他好似想起了什么,仔细地瞅了瞅脚下的这片云。这片云比周围的厚实,他又踩了踩,每每都被弹了回来。云泰虽然回去了,但他特地把可以运送难民的云舟留给了相师。虽不会驾云舟,但至少手里有工具了。
相师再次回到北山猎场。猎场中已经燃起了篝火,士兵们找到了不少的东国难民,把他们聚集在此地捆了起来,其中正好也有老弱妇孺。她们大概没有参加绑架行动,可因为身份原因,还是被抓了起来。
看样子,卑囚国士兵果然还是没有找到公主。只要那人不出现,找公主比登天还难。说不定等找到公主,国主已经把所有的难民都杀完了,而且,那个时候他们找到的也很可能是公主的尸体。
相师落在猎场上面。之前给乐猰打的符篆会在黑暗中发出只有在远处才看得到的暗黄色光芒。据此,相师找到了乐猰的帐篷,他轻手轻脚的摸索了进去,只见乐猰头也没抬,正在绘制什么图画似的。
乐猰道:“何事通禀?”
相师坐到一旁的毛毡上面。乐猰抬眼,才发觉是他。
乐猰的声音宛若一根紧绷着的弦:“玉蟾兄,公主呢?”
相师道:“没找到。”
乐猰道:“怎会没找到?这里的弟兄们的性命就交代于此了?玉蟾兄不是信誓旦旦说了你会去找的吗?没找到就又去帮难民了是吗?”
乐猰大约是目睹相师运送难民,表情十分悒郁,难怪对此心存芥蒂,进行诘问。
相师解释道:“劫走公主的又不是凡人,如今只能等他现身才有机会。”
乐猰道:“可有什么线索?”
相师摸了摸腰带,从里面拿出一撮白毛来,怼到乐猰鼻尖:“来吧,你看这个吧。这是他弄的阵法遗留下来的白毛。”
乐猰拿住那搓白毛,鄙夷道:“兽毛。”
相师道:“对啊,普通的白毛,不是天上神,就是地下妖。”
乐猰道:“这种花色只会在雪地出现,便于藏身,北山上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相师道:“很有道理,继续。”
乐猰摇了摇头。
相师道:“那东西还会说话,还会排布阵法,害不害怕?”
乐猰道:“有一股草腥还有骚味。”
相师道:“你还真能闻出来。”
味道并不好闻,乐猰捂住鼻子,也遮住了半张脸,目光低低垂下。
相师又重提道:“外面的老弱妇孺都是无辜的吧?抓他们也没有用。”
乐猰反问道:“那卑囚国士兵呢?一无所获的结果就是死罪。”
相师长叹了一口气,给了承诺:“我会在这里,直到找到那幕后之人。”
乐猰道:“好,希望玉蟾兄能信守此言。如果找到了,那些难民也不用死。说直白些,如果找不到公主,国主一定会拿他们陪葬的。”
相师颔首道:“大约快了!抢走公主,我想是为了和国主谈条件。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出来向国主要这要那了。”
乐猰咬住牙,恨恨道:“可恶,原来是打算执持人质。”
相师好奇问:“你方才在画什么?”
乐猰道:“北山的地形地貌图,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相师悠悠走到乐猰的桌案前,从怀里拿出只笔,跟着画了起来。他也在回忆着北山的地形。说是奇怪,落笔之后,画上的东西栩栩如生,令人产生轻微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