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女装大佬 第38章 那副肖像的一生

那个人从门外走进来，穿着有些陈旧的裙子，褐色的长发从侧边编起麻花辫，以古典的手法盘在脑后。她脸有些圆圆的，这和薇欧拉的印象完全不同，那双和薇欧拉一样的紫罗兰色眼睛看过来，把她吓得站直了身子，恨不得立正行礼。

但那道目光却越过了薇欧拉，落在她身后的某个地方。

她看不见我。薇欧拉想着，转过身体，看见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好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他们正在抢夺这间屋子里并不多的食物。

“这是......星海共和国独立前......不，是薇拉女王起义前的事。”薇欧拉对薇拉的故事十分熟悉，立刻摸清楚了自己所在的时间点。

只有苏允灏还在呆愣的状态：原来这个怀表不是用来联络时光女神的啊！

不得不说，他反应有点慢。

薇欧拉看见西尔维亚，比现在看起来更有活力的西尔维亚从薇拉身后冲进来，似乎要和流氓动手，却被薇拉一把拉住。

“你们饿吗？”还未成为女王的年轻女孩说，“饿的话，就跟我走吧。”

这是一切历史故事的开始。

薇欧拉看着那个女孩离开的背影发了三秒的呆，才回过神来，着急地招呼苏允灏：“她要走了，我们快跟上去！”

“哦，哦！”苏允灏终于回神，连忙跟着薇欧拉朝门口跑，但他忘了，自己穿着的是一条紧身的拖地长裙，苏允灏才跑了两步，就被裙摆狠狠拌了一下，以脸朝下的姿态狠狠摔了一跤。

“卧槽！”苏允灏下意识爆了粗口，忽然响起了什么，忙抬头去看薇欧拉的反应。薇欧拉对苏允灏摔倒的事没有一丁点关注，自顾自往前跑，苏允灏松了口气，拍了拍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跑的真快。也不等等我。”苏允灏嘟囔了两句，没走两步又踩到裙摆，左脚和右脚在裙子里相撞，噗地摔在地上。

苏允灏：“......”

他承认，他现在非常想念叶寒。叶寒在至少有人扶着他走！

苏允灏干脆把裙子全都拎到大腿上方用左手拽着，右手提着高跟鞋，仗着NPC都注意不到他，以这样一种奇异姿态跑到下一个场景，追上了薇欧拉的背影。

薇欧拉看见那个女孩举着火把，带着那些食不果腹的流民，闯进了军官府邸，看见她被人们簇拥成领袖，火光照着她的脸，薇欧拉看清楚了她神情的坚毅，和眼底的无措。

她在害怕。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这个领袖。

这一刻，薇欧拉第一次和这个神话般的先祖共鸣了。

眼前的场景化作碎片，薇欧拉一愣，又来到一个狭小的行军帐中。比先前更瘦削、成熟的薇拉靠在椅背上，紧皱着眉头，神情十分焦躁。一个红头发的女人走过来晃她的肩膀，薇欧拉认得她，那是年轻的德卡芬将军。

薇拉烦躁地拍开德卡芬的手，德卡芬缩了缩手，却不生气，弯下身子趴在薇拉肩上，苦口婆心地劝说她：“放过你的脑袋吧，薇拉。青竹帝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赢了输了都不是事，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可能一点错不出，邮票打印机都有卡壳的时候呢。”

苏允灏听完德卡芬的叨叨，下意识吐槽了一句：“不是‘胜败乃兵家常事’吗？这个将军怎么比我还没文化？”

空气静默了半秒，苏允灏才想起叶寒不在，自己刚才在自言自语，尴尬极了。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像神经病，苏允灏掏出汤包，戳了戳它逼迫道：“你搭理我一下啊，我刚才在跟你聊天。”

才不是忘了叶寒不在下意识和他说话呢！

汤包连‘吱’一声都不想‘吱’，完全不搭理他。

对面的场景继续进行着。“我又不是邮票打印机。”薇拉翻了个白眼，对德卡芬说，“没办法，跟着我们的平民也好，士兵也好，都坚信这次失败只是我给对面设下的诱饵，我们必然有后手取得胜利。我能怎么办？我还能告诉他们薇拉一点办法都没有？”

德卡芬沉默下来，良久才说：“我觉得这样不好。他们盲信你能解决一切，所以乐观而坦然地觉得只要跟着你走，胜利就在眼前。可这是不可能的，薇拉，你不是神......就算是神也做不到。你不能解决一切问题，胜利需要所有人的努力，不只是你。”

“可是，德卡芬。”薇拉叹了口气，“正是因为他们相信我能解决一切，所以才加入我们的。如果不是这样，我们连军队都凑不出来。”

德卡芬没有说话，她知道这是事实，没法反驳。

“所以，有些事我必须做到。”薇拉苦笑了一下，“尽管我知道，我并不能......”

薇欧拉和苏允灏都沉默地看着，他们各自都有对薇拉的刻板印象：薇欧拉印象中的薇拉是那幅军装画像，永远果敢坚毅；苏允灏印象中的薇拉是一个被民众的爱围困而死的女王。但这一刻，他们心里的薇拉同时活过来。她并非一直坚不可摧，也不是永远无可奈何。

她是一个活着的人，是一个努力的人。

场景再次转换，这次在星海和玫瑰帝国的交界处，薇拉、德卡芬和西尔维亚三个人没有一点形象地倒在地上，头靠着头，一起看漫天繁星。

“这是最后一战了。不成功，就变成杏仁干。”德卡芬喜欢学青竹帝国的地方话，却学的不伦不类，薇拉和西尔维亚都拿她没办法，但她很自得其乐，张开双手去揽两个朋友，问她们，“如果我们成功了，你们想干什么？”

“随便，都行。你们去哪，我去你们隔壁，给你们当邻居。”西尔维亚懒洋洋地回答。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只是为了朋友留下来。

“你呢。”德卡芬推了推薇拉的脑袋，“他们要选你当女王，你当吗？”

“我才不想。”薇拉也懒洋洋地说，“他们要是非让我当，那我就当一阵就跑。我只会打仗和缝衣服，让我当女王，那我不得把整个国家变成服装加工厂？”

德卡芬和西尔维亚都笑出声来，就连苏允灏和薇欧拉都有些忍俊不禁。

“我以后继续当裁缝，店开在德卡芬家隔壁。”薇拉都想好了，“你俩不许出去买衣服，我给你们做，我做什么你们穿什么。我的店需要招牌，就用我给西尔维亚设计的那两套衣服，我肯定那两套能火一百年。一百年后你记得给我回信，虽然我看不到答案，但你不能不把答案告诉我。”

“好。”西尔维亚笑着说，“我答应你。”

“说话算话，星星作证。”薇拉双手枕头，玩笑着说，“这可是时光女神答应我的！”

“......没完了是吧。”西尔维亚有些无奈，自从在这两人面前暴露了身份，天天被她们调侃个没完。

后来......

他们看到薇拉成功了，带领大家走上独立的路；看到薇拉为了星海的民众，一次次向内阁妥协，看到她的抑郁，她的痛苦，她的绝望。看到西尔维亚和德卡芬想要带她离开，为此西尔维亚暴露了神明的身份，和内阁起了激烈的冲突......

薇拉放弃了。她带领星海共和国找到自由，却放弃了自己的自由。

她平息了一切混乱。西尔维亚神明身份的暴露给星海共和国带来很大的震动，为了平息这种震动，薇拉宣扬西尔维亚是庇护星海的神明，在国内推广对时光女神的信仰，在国内建立时间教堂。星海的民众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都开始将时光女神作为自己的信仰，都开始喜欢她，信赖她，西尔维亚身份暴露带来的混乱很快平息。

左顿人除外，所有左顿人都知道那天女王官邸发生了什么，都知道这个女神来者不善，想要带走他们的女王。

当然，作为平息混乱的代价，‘西尔维亚’这个名字从所有历史资料中被划去，只留下‘时光女神’和‘蔷薇骑士团团长’这两个身份绑定在一起。

薇欧拉看着薇拉越来越痛苦，越来越麻木，和西尔维亚一样心急。西尔维亚拿出薇拉和她约定的照片和信件，想重新点燃薇拉的希望，但她失败了。

薇拉亲手撕掉了那张照片，声音没有一点波澜，薇欧拉却感觉到了她深含其中的痛苦。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她说，“尤其是我......”

德卡芬恨极了内阁，险些掀起叛乱，但她没有，因为......薇拉死了。

薇拉在两个朋友的协助下终于逃出了女王官邸，在她后半生最自由的时刻，她回到了自己曾经的家——那个破旧的裁缝小屋，在那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曾经，她从这里带走几个活不下去的流浪汉，举着名为‘希望’的火把走出去，立誓要建立一个自由的国度。那一年，她17岁。

最后，她成功了，但她却丢弃一切逃回这里，以最热切的期待去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一年，她26岁。

原来，厉史书上那波澜壮阔的一生，不过十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