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幕后黑手[无限] 第23章 星河中的剪刀

当从副本中抽身落在一个无人的街角时，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易逢初轻松而庆幸地吐出一口气，然而等出了拐角，他的笑容就瞬间凝固了。

身着一袭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复古白色长袍的长发青年若有所感，将脸偏向易逢初的方向，似乎正隔着眼前蒙着的纱布凝视着他，然后径直向他缓缓走来。

或许是有“这是在大街上”的自觉，他的腰间和腕上没有佩戴那些随着步伐叮咚作响的耀眼金饰，但一副像极了cosplay的打扮和神秘的气质依旧让他回头率很高。十分想转头就走的易逢初也被他牵连到，只能无奈地接受路人们各色目光的打量。

“又见面了，”青年一改初见时的疯癫，礼貌地颔首，蠢蠢欲动想扯下白布的手在半空中挥了挥，最终又克制地放下，“我想，我们的偶遇一定是命运的安排。”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用什么老套的搭讪土话呢……易逢初默默吐槽了一句，表面上也文质彬彬地回应了几句。

“上次见你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哦，在你们的情感中，似乎有些不愉快，”明明外表年轻，但他不紧不慢的吐字莫名显出几分老态龙钟，“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行动组一队队长，江宥。请问，我能再为你算一次命吗？”

易逢初回忆起上次血溅三尺的场景，不禁后退一小步，下意识就要拒绝。

江宥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微笑着摇了摇头：“请放心，虽然无法亲眼看到你的命运有点可惜，但我不会再对你摘下眼前的白纱了，我可以借用一些其他的小手段。我国传统的卜筮、手相、生辰八字，国外的占星、灵数学、塔罗占卜，你更相信哪个？如果你偏好快捷方便的，我硬币占卜也很准的……”

易逢初这人，有点吃软不吃硬，带着青年人常有的逆反心理。如果江宥和之前一样疯疯癫癫、态度强势，他或许会更容易拒绝他。

但偏偏江宥只是微微地笑着，等待着他的回应，于是易逢初在心里“啧”了一声，态度略有软化：“在那之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看我的命运吗？”

“我有预感，能够为你做出预言对我有利。命运是无形反常的，我已经原地踏步很久了，就想试一试能不能寻求到突破点。”江宥平静地回答。

易逢初顿了顿，最终还是答应了：“好吧。”

于是江宥带他来到一片僻静的树荫底下，易逢初发现地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占卜的工具，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

落日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撒下一抹绚丽的橙红色，一只小巧的黑色乌鸦静静地落在他们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遥望远方的夕阳。

他们先是试了硬币占卜，在同一个问题上，答案是一次正面一次反面。

“我们试试别的吧。”察觉到被命运牵引的硬币仿佛普通人随意抛起的一样无法指明方向，江宥保持着水波不惊的平静，表情像是一张面具。

卜筮、手相、生辰……

占星、灵数学、塔罗占卜……

一把青黑的茶叶被撒在水面上，意料之中的，仍然是毫无规则和指示意味的图案。

“唉，也算在意料之中吧，其实面对你时这种和普通人别无二致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江宥不发疯时意外地很好相处，此刻他微微弯了弯眉眼，依旧平静——现在易逢初却从他的平静之后，看到了对命运的顺从和敬畏。

因为顺从，无意反抗；因为顺从，甚至不会因为异能的无常而生出恼怒。

江宥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说道：“你这种情况很少见……要么，你是我的同领域上位者；要么，有至少半神的存在特意隐藏了你的命运。我想你可能得小心一点。”在排除掉前一个可能后，他提醒道。

“嗯。”易逢初第一时间想到了手机，心不在焉地回答一声，“我和一位学姐约好了见面的，先走一步？”

“啊对了，以下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但愿能误打误撞地帮到你，可也许你不会认同吧。”走出几步，易逢初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说道。

“如果你永远对命运又敬又畏，那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改变、掌控命运的人。”

“最难改变命运的，是看到命运的人啊。”他的叹息随着风飘远。

栖息一旁凝望夕阳的黑鸦偏头看了看他，然后振翅飞起，飞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轻车熟路地飞进某大学宿舍区。

“大、大人，您回来了啊。”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抱着手机，强颜欢笑地望向它——不，或许该称之为“祂”，影鸦一族是天生带有神性的神话生物。

黑鸦点了点脑袋，算作回应，然后径直融入男生脚下的阴影中。

男生默默划掉了刚才的页面，装作若无其事地逛起了论坛，摸不透祂到底看到了他发的那个帖子没有。

——【救命】我的影子里寄宿了一个神明怎么办！！！

对于普通异能者们而言，半神已经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等级了，是大部分人奋斗一生也无法摸到一角的目标，在很多世界里祂们的确已经可以被称为“神明”。

尽管寄宿在他影子里的半神状态一度十分虚弱，但依旧能像碾死一只小蚂蚁一样轻而易举地碾死他，好在祂还算和善，也不需要食物住处，一人一鸦和平共处到现在。

祂自称是为祂们族群所信奉的神明受了伤，由于没能跟上族群的世界迁越而落难到这个世界，男生一开始是相信的——但现在不信了。

自从祂恢复了一些元气后，就开始频繁外出闲逛。理智告诉他，一个实力可怕的神明眷族不可能派一个状态极差的病人潜伏进一个不起眼的小世界，但直觉却告诉他，祂是在寻找些什么。

——而出于对自身异能的信任，他恰好很依赖直觉。

……

天幕的色彩渐渐黯淡，繁华都市中迷人眼的灯光使地上的人无法看清头顶的星辰，只有远远的天际线处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微光。

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咖啡，罗笙乐遥望一眼远方细微的星光，就想到了梦中那颗坠落的木星，下意识地立刻移开眼。

“学姐，晚上好。”易逢初的神情一如往常一样平淡，甚至显出几分与世人格格不入的冷漠，他即使是礼貌地微笑，也是淡漠而疏离的。

忽然有那么一瞬恍惚，罗笙乐模模糊糊地感到背光的易逢初与她的距离似乎如隔天堑。

易逢初点了一杯柠檬汁，在她对面坐下，察觉到罗笙乐的出神，目露疑惑地望向她：“学姐？”

“啊……抱歉，走神了。”罗笙乐喝了一口咖啡，斟酌着词句，“小易，你最近，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或者遇见奇怪的人？”

易逢初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我说的，你听了千万不要害怕啊。”罗笙乐正襟危坐，微微倾身，“你大概不知道，你被盯上了。”

“噗，我一个学生，能有什么盯上我啊？街头混混，还是□□？”他忍俊不禁。

罗笙乐没有笑，她紧绷着嘴角，极为认真地说：“是远比这些更可怕的存在，超脱了人类的范畴，无法用科学解释。”

易逢初继续装傻，微微笑道：“我记得今天不是愚人节啊。”

“抬头看吧。”罗笙乐没有争辩，指向落地窗外的天空。

下意识抬头，易逢初几乎止住呼吸。

原本看不到星星的夜幕中，几颗星辰忽然光芒大作，即使有着下方城市严重的光污染，也能看得无比清晰——它们像眼睛般闪烁着，组成两弯对称且交叠的曲线，酷似一把悬于天河的剪刀。

这样的异象只持续了几秒，却令人久久无法平静。

罗笙乐忽然眸色变深，向对面的人露出一个陌生的笑容。易逢初静静地回望他，透过熟悉的躯壳凝视一个陌生的灵魂。

“遵从伟大的梦魇主宰之命转告你，厄运的主宰感受到了命运的扰动，于是那位伟大存在纡尊降贵地在命运长河中寻觅你的浪花。而今夜，月亮旁最亮的星辰将向你投下注视。”

她，不，他的笑容仿佛一张凝固的面具，语气轻快：“别问我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明白，毕竟我只是一个弱小无助的传话筒罢了。”

“本来想托这个小姑娘告诉你的，但稍稍有些不放心呢，最终还是借着她的身体亲自来了……能看到这样对于我来说也足够震撼的场面，我也不亏了。神明的伟力真是让人向往，不是吗？”

“虽然不知道你背后的那位在谋划什么，但既然我主押了你，我不希望你们输。”他深深望了易逢初一眼，目光暗含敬畏，似乎在透过他向什么致敬。

……

“最难改变命运的，是看到命运的人啊。”

直到江宥回到异管局，耳畔好像依旧回荡着这句话。

“回来了？”情报组一队副队长扶了扶黑框眼镜，语气公事公办地询问，“那个你之前觉得有点问题的小家伙，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宥猛地回过神，淡淡地微笑道，“是个有意思的人，我看不透，但应该不会对局里不利。”

“你都觉得有意思的人？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特质呢……我开始有些感兴趣了。”明明嘴上说着“感兴趣”，但戴着古板黑框眼镜的女性语气依旧平板无波，听不出任何私人感情。

江宥叹道：“他明明是人，却有神性，感觉会牵扯到很麻烦的事……反正我是不打算与他有过多交集了。”

一定有什么更高位的存在，垂眸于他。

江宥这么想着，回忆起在注视他后眼珠都像烂泥一样从眼眶中流出的痛楚，指尖颤了颤。

“带来如此痛苦的，究竟是直视命运呢，还是直视了他呢？”他脑中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

江宥不可能猜到叙事者是小易马甲号的，这太裂三观了，别难为他。

至于他的猜测……你们可以猜猜（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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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灾厄主宰的几则零碎日记

【一】

一切事物都会在毁灭中找到归宿，我如此坚信着。

神战期间，我注视着又一个堕入疯狂的神明坠入神殿前的血色星海，然后沉沦、毁灭，或是化为血肉跟随那些污秽的赤色星辰一起翻滚，或是不断重复生前的呓语。

同类——如果那些同样不堪一击的东西配得上称为我的同类——的毁灭没有在我心里留下半点涟漪，作为毁灭灾祸之中诞生的主神，毁灭是我最原始的本能，就像人类会吃饭睡觉一样。

可是，我见多了意识泯灭在眼前，却从未见过有意识诞生在血海里。

而血海是我的一部分，所以用人类的概念，那可以算作诞生在我怀里了。

——这是，属于我的孩子。

——这是，从死亡中诞生的孩子。

我凝视着眼前脆弱的小东西，感到些许荒诞。

【二】

脆弱的能力、脆弱的柄权，和人类一样有着可笑的“情感”，还比我见过的大多数幼崽更加吵闹、能折腾。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祂尝试着抓住我的裙摆向上爬，然后啪叽一下摔地上，然后又乐此不疲地重复着无谓的尝试，少有的体会到了名为“不耐”的情绪。

尊名为“窥视之眼”的幼崽，本体如同星云般不成形地缩成一团，最外层长着数不清的眼睛。

每只眼睛都亮晶晶地望着我，在我们的审美观中，这是个难得漂亮可爱的小家伙。

“主，我这就把这无礼妄为的小家伙抱下去……”我唯一承认的手下，掌管死亡的神明欲言又止。

“不必，”我冷哼一声，嫌弃地拎起脚边蠕动的团子，放在膝盖上，“免得祂继续折腾。”

一瞬间达到目标的幼崽，在死神注视神生赢家的羡慕目光下，呆了呆，然后满足地缩了缩，用没有长眼睛的部位讨好地蹭了蹭我。

“别乱动。”我按住祂，然后再次陷入沉睡。

回归诞生之处、母神怀抱的幼崽显然充满了安全感，不再捣乱，满足地沉沉睡去。

【三】

幼崽真奇怪。

居然会对人类产生兴趣。

不过听说有下位神提出了一个叫做“诸神游乐场”的构想，或许等祂成长到足够自保时，可以放祂去玩一玩……

免得祂一直缠着我叽叽喳喳的，我对人类真的没兴趣。

……

【643683】

不……那不是我的孩子……

祂……是……谁？

我沉睡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未彻底苏醒的我，模模糊糊地说着梦话。

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孩子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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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星河中的剪刀（剧情请以新版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