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地在晚上坐在宿舍中,安以诚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受。他面对作业发了五分钟的呆,终于发觉是自己对于这个环境没那么适应了。
这可真让他有些意外。他搬去常靖颐家也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习惯是不是形成得有点太快了?
一时半会儿没什么做作业的心思,安以诚干脆关上了投影屏,伸个懒腰放空大脑。
下午常靖颐帮他把一些必需物品带了过来,所以他不用特地跑回去一趟,也不知道房子现在状态如何。
另外……跟常靖颐道别时说的是“改天见”,但现在超能力回到了常靖颐身上,安以诚也住回了宿舍,一时竟然也找不出下次见面的时机。
——啊,不适应的原来是这方面吗。安以诚猛然意识到。
这微妙的情绪来得突然,安以诚还没咂摸明白,便收到了常靖颐的消息。
常靖颐:“安以诚同学,宿舍关门时间快到了,有好好待在宿舍里吗?”
安以诚弯起嘴角,回复:“当然,劳您费心了,宿管老师。”
常靖颐:“真的?今天的月亮这么圆,我还以为这位文学家同学也会在外面赏月,说不定还要诗兴大发一场呢。”
月亮?安以诚有些好奇地走去阳台,同时回复道:“不好意思,我暂时还没点亮这项技能。”
但是在阳台没看见月亮,只看见窗外的一个常靖颐。
安以诚愣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打开窗:“你怎么——”
常靖颐在能够触及安以诚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过安以诚吻了上来。安以诚睁大双眼,模模糊糊看到外面的夜空。
今天是阴天,天空中没有月亮。
“啊……”常靖颐揽着他,喟叹一声,“现在好多了。”
“不是、你等等……”安以诚混乱极了,心脏怦怦直跳,有一半是被吓得。
他有些不知所措。让常靖颐挂在窗外不是办法,上下左右都住着同学,这时候有人打开窗张望一下就会发现CH的真实身份;但也没法让他进屋,杨林樨正坐在自己的桌前专心致志地看纪录片,一扭头也容易看到阳台的情况。
安以诚这辈子罕有这样慌乱的时候:“你怎么突然跑到这来了?!”
“就是突然很想见你。小说里不是经常把想念形容成‘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他身边’吗,”常靖颐一笑,“恰好我会飞。”
安以诚哑口无言——难以置信,他一个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被这个一半外国血统的家伙讲得无言以对。同时他感到心里一下子被填得很满,饱胀着一些热乎乎的情绪。
“不好意思啦,人生总会冲动几回。”常靖颐不忘把自己的行为合理化,“那我先走了。这回真的是改天见了。”
常靖颐退回窗外,伸展蝠翼。安以诚叫住他:“稍等一下。”
这次是安以诚拽他了。安以诚按住常靖颐的后脑勺,补上了一个更有实感的吻——刚才事发突然,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好了。”安以诚低声道,“改天见。”
常靖颐笑着,戴好面罩打开投影,一闪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安以诚目送他飞远,又在窗口站了半天,仍然能听见心脏在胸膛中慌忙地咚咚跳动。他关上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蹲下身去把冒热气的脸埋进了臂弯。
早上八点多了,天色仍然显得暗沉,雨云在天空中滚动。
“啊——总算凉快一点了!”杨林樨拉开宿舍的窗户,深吸了一口气,汲取空气中那点潮湿的凉意,然后回头道,“阿诚,记得带伞哦。”
“唔嗯。”正在刷牙的安以诚给出一声肯定的回应。
他的雨伞早就装进了书包,因为昨天晚上他恰好看过天色。思及此,安以诚有些不自在地偏开视线,盯着洗手池不去看那扇窗。
这时杨林樨望着窗外的景物,似是在沉思,良久严肃地开口:“阿诚。”
“嗯?”安以诚应声。
杨林樨转过来:“你相信平行宇宙吗?”
“……嗯?”安以诚愣了一下。他记得常靖颐给推荐的纪录片明明是关于时间穿越的啊?
杨林樨昨天好像是顺带看完了同系列的其他作品,由此对人类和宇宙产生了一些玄之又玄的感悟,并将此代入进了“CH与安以诚”的问题上,进行了一系列大胆猜想。安以诚只坚持到听完他的时空裂缝理论,就以上厕所为由开溜了。
今天到底没能迎来日光大亮,雨水在临近中午时匆忙落了下来。叮嘱安以诚要带伞的杨林樨自己却把这回事忘了,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跑回宿舍。
这下子整间寝室都被潮气填满了。杨林樨一屁股坐上自己的椅子,开始抱怨滴水的裤脚:“我刚换上两个小时,就溅上泥水了!”
安以诚闻言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也没好到哪去:“木头,你提醒我了。”
他这个季节的衣服基本都搬到常靖颐那里去了,在这种天气下换洗衣物完全不够。好在下午没有课,安以诚决定回去一趟,顺便看看漏水的情况——老实说,他还挺好奇的。
安以诚给常靖颐发消息通知了一声。
常靖颐:“真可惜,我下午要值班。不过就在附近的便利店,有事您说话,我立马翘班赶过来。”
安以诚哭笑不得:“大可不必。”
常靖颐:“啊对了,如果在屋里见到陌生人不用担心,那是维修工人,不是坏人——大概率不是。”
安以诚倒是真不怎么担心治安问题。且不说屋主本人就是负责治安的超级英雄,就算真的有小偷,房子里也找不出什么好偷的东西,最贵的结构扫描仪还沉重得根本挪不动。
不过他到公寓的时候并没有维修工在。安以诚进门以后先转悠了一圈,结构扫描仪在玄关,幸免于难;卫生间情况最惨,水倒是止住了,但狰狞的天花板和瓷砖缝还是让人不忍直视;厨房和卧室是被殃及的池鱼,常靖颐刚睡了没两天卧室就又被迫搬回客厅。
安以诚在阳台找到了本应摆在床头的小书架,看起来抢救得还算及时,只有两三本书起了皱正摊开晾晒。
他翻出夹了树叶的那本,发现叶片竟然被塑封起来做成了书签。安以诚确信自己昨天去学校之前它还不是这样,塑封看起来确实也很新,也不知道常靖颐是什么时候去搞的。
结束了“参观”,安以诚收拾出了一些衣服准备带走。这时,玄关那边发出了些动静,有人打开了门。
安以诚探头去确认来人的身份,撞见一个身着粉色背带短裙的女孩。
……谁?不会是维修工吧?
安以诚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跟女孩双双愣在了原地。
这时候女孩身后挤进两个身着制服提着工具箱的人:“是这间吧?”
“啊……”女孩退后几分又确认了一下门牌号,“对,是这里。”
这下安以诚反应过来了,多半是楼上的住户。他回忆着常靖颐给人贴的标签,“神经衰弱的有钱漫画家”,感觉很难跟眼前这个顶着丸子头、穿搭风格很是甜美的女孩儿联系在一起。
安以诚暂且把衣服放在一旁,主动过去打了个招呼:“我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有点吓人?你好,我叫安以诚,也算是这里的房客。”
女孩善意地笑了一声:“荣芋,香芋的芋。不好意思,我以为这里只有一个房客来着。”
“嗯……严格来说我是借住在这里的,所以我说我只能‘算是’房客。”安以诚道,礼貌起见还是没有突兀地坦白他们的关系。
荣芋也确实没有深究,转而谈起了漏水的问题,大大方方地给安以诚解释了修缮安排和赔偿事宜。说话间维修工也忙了起来,非常应景地配合上了荣芋正在讲解的内容。
谈完修缮问题,时间也还早,二人顺便闲聊了两句,共同话题意外地还不少。
“我有时候会从作画的角度观察周围人的外表。”荣芋聊起自己的漫画家生活,“比如说你们二位都挺漂亮的,看起来像是会做漫画主角的长相。”
“谢谢,不过我可完全不想做那种跌宕起伏的故事的主角。”安以诚无奈道——尽管他本人已经是了。
荣芋俏皮地笑了笑:“但是我下一部漫画的角色说不定会长得有点像你——或者那位常靖颐先生。”
安以诚挑眉:“我是不是可以试着保护一下自己的肖像权?不过常靖颐应该会挺乐意的,你想画就画吧。”
被点名的不在场房客正百无聊赖地守着收银台。
下雨的工作日,店内顾客稀少。常靖颐今天的排班是从中午一直到晚高峰前,时间不短但过程比较轻松——就是有些无趣。
一想到回到家里见不到安以诚,这个下午就更加没有盼头了。
常靖颐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长叹一声,打开手环翻看着消息。
跟安以诚的聊天界面安静如也,倒是有两个通过旅鸽搭上线的地下研究机构人员回了话,其中一个开口就是不低的要价,另一个一听是用来消除超能力的武器就表示研究不起,于是常靖颐将消息暂且搁置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常靖颐从货架上顺了点食品(当然还是有付钱的)。由于不知道家里有没有维修工在,他选择了靠电梯升上十四楼。
然后惊喜地在屋里发现了一只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