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灭，他不死 第8章 伊甸园

他死了！沢卿没缘由地开心起来。他能留住白泽熙了。这个想法攻占了沢卿的大脑。刚刚还在拼命保护夏娃和白泽熙的沢卿此刻萌生出这个可怕的念想。

“陪着我，生生世世，这里是你的归属。”

“你在说什么鬼话……”白泽熙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心里拔凉拔凉的，这里没人希望自己通关。

可当沢卿说完这句话，看着怀里渐渐失去生息的人，他的心口很痛，无法呼吸。沢卿不懂这是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难过，他应该开心的。

此时沢卿信息板上恶意值反复无常地变幻:

「恶意值:90

恶意值:0

恶意值:60

……」

他想让白泽熙死在这里，这个想法席卷了他的大脑……

恶意值，好感度……

对，好感度！白泽熙绝望的眼里闪过希望，系统说过得到沢卿100%好感时，可以向他许愿——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沢卿虽然话不多，但他所有的肢体语言都在告诉白泽熙，他对自己有好感，每当自己靠近他的时候，好感度都会飙升。

对于喜欢自己的人，赢得好感的方法就是给他回应。

白泽熙盯着他的嘴唇。拼了！这清白就先不要了吧。

只能这么试了。

白泽熙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沢卿的衣领，沢卿的头顺势俯向处于下方的白泽熙，他炙热的呼吸喷薄在白泽熙的脸上，眼睫微颤。

白泽熙用力地亲了一口沢卿的嘴唇。沢卿呆愣住，嘴唇柔软温热的触感是那么不真实，像是易碎的果冻。他细细回味着，很喜欢白泽熙和他这样的接触，尽管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很喜欢和他亲近。只有在这些时候他才安心，想将眼前人牢牢禁锢在怀里。他很开心。

「检测到玩家白泽熙成功攻略记忆遗留者——沢卿，

玩家获得许愿的机会，

玩家通关后将获得其准备的礼物。」

几乎是和系统声音一同响起，白泽熙覆在沢卿唇上的嘴启合:“我的愿望——恢复生命值！”

沢卿从温热中回过神的沢卿指腹摩擦着嘴唇，回味着刚刚的温暖。

白泽熙好像被卷入了旋涡中，四周昏暗，沢卿缓缓向他走来，四目相对。洁白的羽翼在他身后，煽动起一阵风，扑向白泽熙的鼻尖。

“你获得了向我许愿的资格，白泽熙。”沢卿的脸被打上了一层阴影，“你确定要恢复生命值吗？”

不容考虑，白泽熙眼神坚定:“怎么了？你要反悔？”

“我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请求。”他的绿色眼睛黯淡下去。似是想挽留:“如果我说你的愿望会让我消失，那你还会坚持吗？”

“你说真的？你为什么会消失？”

沢卿没有回答白泽熙的问题:“我给你生命果，吃了它你也不会死，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好不好？”他的语气卑微至极，几近恳求。

白泽熙退后一步，眼睛看着眼睛，缓缓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出去？”沢卿执意要问清楚，“除了活命这个答案，还有什么理由吗？”

白泽熙思虑着，活着是最浅的目的，他要推翻这个天罚，这种筛选人类的东西不应该存在。

“你知道吗，”白泽熙开口，“天罚开始没几个月，人口大幅度缩减，他们就这么死了。他们还在逼更多的人送死。”

白泽熙目前还没有办法与天罚抗衡，他能做的只是多通关，找到每个关卡的完美结局，然后公之于众，极东门里有成千上万个不同的关卡，他知道这么做无异于蚍蜉撼树，但他非做不可，人类需要这样的愚人，人类需要这样神话。

“我要带着答案出去，救更多人。”

“可是你看，人类会嫉妒，暗算和猎杀同类，人类皆如此，他们不配救。”沢卿比白泽熙呆在伊甸园的时间长得多，他看见了人类的阴暗面。

面对固执己见的人，白泽熙逼问:“你对我这么喜欢，那你知不知道我并不是什么好人？”白泽熙算不上善类，他还是很惜命的，他没有阻止蛊惑的猎人，现在他也不会因为沢卿说什么他会消失而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在白泽熙眼里，沢卿的世界是非黑即白的，他只会机械地划分人类，并不懂人性和人情。

“有善就有恶，有的灵魂会算计我，有的会帮助我，像晓莱，”白泽熙回想着，“萨利华虽然吸食了叶美黛的能量，但她为了保护夏娃而死。”

人是不可以简单地用一个词语概括的，而沢卿显然不懂这一点。

“他们配。”

听到这样回答的沢卿先是一愣，他从白泽熙眼里看到了一股力量，强大，无畏，这是一种不理性的东西，他还不能理解的东西。和他抱着白泽熙心口疼的时候感受到的东西很像。

他又再次被这样的东西包裹住了。

“好。”沢卿似是妥协，慢慢退出白泽熙的视线。

「玩家使用许愿机会，愿望达成！玩家白泽熙生命值恢复中……」

欢呼声在电子大屏前的人群炸开。

“没死！”

“上帝啊，他活了！”

成功的白泽熙松了口气，倒在地上，他的力气在恢复，眼前也变得明朗起来。

他不敢休息，外面的林子在燃烧，唯一的路是那条通往下游生命树的小溪。沢卿并没有消失，他好好地站在自己身旁。他骗我了，为了让我放弃愿望，什么话都编得出来。

天已是凌晨，但火花冲天，硬是照亮了长夜。

看着沉浸在火光中的夏娃，旁边的亚当搂着她。白泽熙缓缓挪到她身边，他想知道夏娃的想法:

“你还喜欢人类吗？”

夏娃点点头，在那片火海里是我的后代们。

“我无法不爱他们，”

她似乎被伤透了心，

“我记得第一个和我说话的女人，她教我用草叶兽皮制成衣服，我还记得教我们攥火和烧制食物的人。”

她看着这个院子里的器物，椅子，石磨，房屋……“

我听他们说，外面有高耸的山，和这里的土地差不多，只是更加宏大。他们还说外面有群青色的海，和天空是一样的颜色，和溪水的触感一样，只不过更加宽宏。

她回忆着和灵魂们相处的朝夕，虽然他们会被恨意剥夺理智，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陪伴。

“原来他们要自由，”她眼角流下眼泪，“我如果早点明白，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她想到了萨利华，她是爱我的，我能感觉到。她捂住刺痛的心口，她最后是开心的，对吗？

这里没有上帝，没有善恶果……

不对！

白泽熙看着她空荡荡的脖子，神情释然，夏娃已经吃下善恶果了——那些玩家的灵魂。当她将第一个灵魂收集到项链的时候，她就不可避免地从他们口中学到对错和善恶，不过她也无可避免地做了很多错事。

或许再换一种可能，或许第一个人类踏足伊甸园并和他们交流时，夏娃就已经吃下了善恶果。

这个阶段，她是知善恶。

而在神话中，我想，上帝并不会因为他们知善恶而驱逐他们，而是知善恶后的人性的形成——去批判自己的错误，去逼着自己完美，去厌恶那些不好的东西，去爱善良有利的东西。

这看上去没什么，但趋利避害就是这么来的，这是原罪。

而当夏娃扔掉项链，意识到自己从前助纣为虐时，她的人性完满。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白泽熙向夏娃伸出手，“那里有你要的东西。”

恢复生命值的白泽熙得以施展神力，虽然只有5%，但足以架构传送阵法。

以自己为中心半径三米，形成一个法阵，他瞥了眼沢卿，“你也来吧。”

四人被传送到生命树下，上面的果子只剩七颗了，这一轮有五个玩家，现在只剩下自己了，除去他摘走的属于亚当夏娃的两个，还有几个是猎人的。

溪水将树围了个圈，火在对岸停住。树下有许多腐烂的果子，种子落在河里会被带到伊甸园各个方面，然后长出树来，每棵树都是一个灵魂。

白泽熙趴在地上和夏娃一一捡起地上的种子。别让它们在这里发芽，树根延伸到地里将一个个想要解脱的灵魂封印在伊甸园。

沢卿撕下一块布料，里面被他们放满了种子。那是一个个生命。

等到地上腐烂的灰烬里再也找不到种子了，白泽熙将袋子扎紧，像宝贝一样献给夏娃。

“这是你想要的东西，把他们带出伊甸园，撒到山上，撒到海浪，看到黄土地记得浇灌，最好放到黑土里。几十年几百年后，你会再次看见他们的。”

夏娃接过袋子:“你是说他们没死？”

白泽熙也不知道，万一呢？或许在这个世界线里，夏娃的后代里会出现死去的玩家。他选择撒谎，满含希望的坚定眼神看着远处即将破晓的天色。

“没有，你们会再次相见的。”

她像如获至宝的孩子，眼里满是这袋种子。“萨利华，”她突然叫起这个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死令自己内疚，“希望到时候我能看到你走出你母亲的死。”

「关键人物夏娃恶意值下降……

满意值上升:60，80，

……

100！」

“那我们要怎么出去？”夏娃拉着亚当，满脸期待地问着白泽熙。

白泽熙心虚地偏过头，满意值满格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烧掉这棵树了。

他没有选择，夏娃必须离开这里，这棵树关联着所有生命，伊甸园靠它维持生机，烧了它伊甸园才会消失。

他看向夏娃，又对上沢卿审视的目光，他感受到了什么，我的谎言，我为了赢不择手段？

沢卿像是看穿了白泽熙在想什么，挥挥衣袖，拿出他藏起来的火折子。

“看来你找到了离开的办法。”

白泽熙接过火源，走到树下，但他没有点燃树木，而是转身看着夏娃。经过百般思虑，他开口:“外面的世界并不是完美的，你会遭遇饥饿，会忍受疾病，会……”他不敢说下去，他害怕夏娃会因此退却，可他还是多虑了。

夏娃走到他旁边，“如果从漂泊和孤独里选一个我会选前者，”她眼里含着光，“我想亲身体会一下用血缘建立起的情感，我会活在人们的血液里，我会死在人群的记忆里。”

说着她按住白泽熙的手，将火焰对准苍老浑厚的树干，火焰顺着藤蔓直往上窜。顷刻之间，远处高高的城墙瓦解，脚下松软的草地变为粗石覆盖的黑土。

火光里，人类历史的缩影在他们眼前变幻，部落的争斗与迁徙，海上与狂风大浪作对的船只掠过他们上空，沙漠悠长的商队传来不息的驼铃声……接着城市拔地而起，工厂浓烟不断，霓虹灯长明……

「玩家白泽熙精神值下降！

70，

60

……

0！」

“精神能量为零不是就死了吗？”谢玄此刻和不明所以的人群一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定不能放手，先死后生！

恍惚间，眼前一片空白，他只看见亚当和夏娃臂挽着臂，向远处走去……

“再见，夏娃。”

夏娃转过身朝白泽熙一笑：“叫我爱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