肘子明明色泽焦黄,油脂得透亮像是覆盖了一层糖壳,没他说的那么恶心。
徽月一头雾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眼睛不好可以治。
联想起刚刚发现的端倪,徽月远离桌子退了好几步,说不定越诱人的东西越像障眼法。
她环视屋子一圈这看似温馨的小屋警惕上来,干净得不染一丝尘灰,哪家的客房这么久不住人就连蜘蛛网也没有啊。
路今慈嘴角噙着一抹嘲笑:“连这种低级的幻术都看不出来,真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烂肉下迷药,若是好奇,宋小姐倒可以先吃一口尝尝什么味道。”
徽月嫌弃地端起碗倒角落,那了些生石灰和茅草遮掩,再把碗放回去俨然像是被人动过的模样。
明明从一开始什么都看出来了,就是不说。
她转过头来:“能不能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
对方千方百计想要迷晕他们,定然是存在着目的,对,他们今晚不是有个庙会?
这么费劲心思将他们迷晕,那遍将计就计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徽月又指着屋内唯一一张床,认真道:“猜拳决定睡外面还是里面。”
跟魔王一张床简直就是她人生中的耻辱,但当下又不能打草惊蛇。
话还没说完屋内的烛火就被妖风吹熄了,黑夜中飘荡的白烟尤其明显。
她愣了一下就看始作俑者直接躺床上了,剑随手一丢衡在她脚边。少年手随意靠着枕头,语中的顽劣越发刺耳:“宋小姐高风亮节,想来是不屑于与我这种外门弟子同床,不如我给宋小姐出个主意,还是睡地上吧。”
徽月当即就想捡起地上的剑把他碎尸万段,真恶心,这世界上这么有这么不知廉耻的人。
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屋外很多人高举着火把靠近。
即便是恨得咬牙切齿,她也不好发作,报复性地在上床时踩住他手,指骨摩擦的声音在黑暗中充耳可闻,听上去就很疼。
是真的狠。
徽月躺下去就背对着他不说话,多靠近一指的距离仿佛都是耻辱。
在她身后,路今慈面无表情地动了一下手指,眸底挣扎。
屋外的火光越来越近,窗户纸上糊出几个黑色的人影,徽月正对着窗,眼睛睁开一条缝,外边黑影重叠,甚至还能听见小孩说话的声音,这一个村的人都差不多围在着这屋前了啊?
她可不会忘记他们今晚举办庙会的,此刻就算再傻也能猜得出这庙会与他们有关。
路今慈早就猜到了?
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粗糙犹如指甲挂落墙灰,即便隔着一道门,徽月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老人问:“确定他们已经被迷晕了?”
男人毕恭毕敬:“别说那女的没修完,那小白脸就算是修士也会被肘子上的幻术诱惑,只要中招吃那么一口!今晚将他们架在火上烤都不会有知觉。”
怎么净是些邪门的东西!徽月暗自捏紧手,门吱呀一声推开。
男人指着空碗,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还以为多难对付呢!”
他阴恻恻道:“都傻站着干什么?将他们抬去神庙啊!”
徽月感受到周围不怀好意的目光,果然与神庙有关。
倒是在游记中看见过关于天山神庙的记载。里面供奉的是陨落的问灵仙子,前修真界十天干第十,香消玉殒时并没有飞升理应不因享有神庙的。只是问灵是因销毁一件至邪之物而同归于尽的,也算对人间有功德,便也修了庙供奉。
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徽月不敢乱动,任由自己身下悬空被抬上轿子,感觉到轿子移动,她才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路今慈的眉眼在面前逐渐放大,徽月觉得晦气,夜行衣遮掩住他浑身的锋芒,抬人就不能准备两个轿子吗?
恰好他也睁眼,黑眼珠圆溜溜的,只有一点碎光在缓慢移动,从中她看见了与之一模一样的嫌恶,有病。
她转眼不看,不动声色打量四周。林中树的枝丫纠缠在一起像一头张牙舞抓的野兽皮毛,树叶为皮,烂泥路为口,天上星仿佛都在监视他们。徽月只能躺着一动不动,盯着这四个抬轿子的人,头发用头巾包起来,胳膊上绘制着彩绘图腾。
而那些跟在轿子后边的村民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面具,青铜面具方眼大耳,朱砂涂在面具两侧妖艳如血,一移动脚步,双耳上挂着的铃铛就铛铛闷响。
所以说——徽月后知后觉,这是被当作祭品了?
活人为祭,问灵仙子也不是邪神啊!
她掩饰不住震惊,正想找个机会瞄一眼神庙,抬轿的人就停下了。
惯性使然她身子往边上滑动,额头直接就贴在了路今慈胸口处,两人皆是一颤。
她唇角正好就碰到路今慈衣服上,额头是热的,嘴边是冷的。在天山恶劣的环境下路过的飞鸟就能被冻成冰雕,她体温一直都冰凉凉的,路今慈身上温热传过来她一时也愕然,随之而来的便是厌恶,当下她却也一动也不敢动 。
村民走上前来察看,徽月紧张之余额头上覆盖了层薄汗,看够了没,要整什么幺蛾子就不能快点吗?
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了?”
男人道:“巫师,祭祀可以开始了。只要这次能得到天山冰髓,我族终于不用再待在这鬼地方苟且偷生了!”
原来他们的目的也是天山冰髓。
眼看几个手握尖刀的村民走过来,徽月也不装了。
她避开呼啸过来的刀,手握簪子,眸色冷淡:“不是说世外桃源?为什么说是苟且偷生?难道你们千年前就死在邪魔手中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男人失态,“快给我抓住她!”
众人一拥而上,徽月后退几步站路今慈身边。
他黑衣被四处吹来的阴风吹得上下飘飞,自然也看得出这是祸水东引,不屑冷笑一声,长剑直接劈开尖刀发出刺耳的嗡鸣。
眼看尖刀碎裂在地上,巫师指着他骂道:“你背后是神庙,不敬神明!你会付出代价的!”
路今慈失笑道:“让我付出代价?你试试。死了上千年皮肤上的苔藓都长满了还出来恶心人,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就给我滚回去!”
他眼中一厉,执剑的手腕一翻长剑脱手而出,直插进巫师脖子。
巫师惊慌失措:“你怎么可能看得见!”
原本好端端的老头就这么在徽月面前腐化,所有的村民皮肤变得苍白,长满青苔,五官模糊眼睛凹陷变黑,像是一个个正在行走着的巨人观,这才是他们真实的模样。徽月胃里一阵翻腾,这神经病动手前能不能把事情问清再出手,现在好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冰髓线索又断了。
她不死心追问:“好奇他是怎么识破幻术的可以下去问阎王。现在还不如说说天山冰髓究竟在哪?”
少年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巫师冷笑:“冰髓!你们这辈子都别想找到!给我死在天山好了!死在那群魔的手中永生永世给我们陪葬。”
他目光贪婪地看着路今慈:“我现在倒是懂为何一见到你就觉得你气息很怪,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类修士,却又夹杂着和他们一样的气息,真没想到啊!那样东西在,”
路今慈杀意漫天,双手掐诀长剑悬浮在半空从后脑勺刺穿打断接下来的话。他冷笑:“胡言乱语还是去地下说为好。”
巫师盯着他阴恻恻笑,浑然不知痛,越笑越大声就连徽月都感到毛骨悚然,什么东西,路今慈真的身怀秘宝?
容不得她多想。
村民的身体越来越腐烂,最后张开嘴,流出了很多黑色的爬虫。爬虫呈六边形,眼中冒着猩红的光,密密麻麻顺着他们脖子爬到腰最后顺着大腿降落在地上,发出硕鼠一样的叫声。
路进慈无非用禁术解决越来越近的爬虫,朱砂符在他手中没见过,倒是血符在地上无止尽地烧,几轮纠缠下来脸上没什么血色。
徽月摘下树上的叶子按神庙前的火柱点燃,扔进虫堆中。
虽然很不想,但还得有个修士解决麻烦。
她说:“进庙。”
路今慈再回头,徽月已进了庙里。
庙里很暗,徽月点燃火折子看见了空中漂浮着的灰,按他们的说法这么重视这个神庙,为什么这里边到处都是蜘蛛网。
那些死了很多年的死人对天山冰髓也有着莫名的渴望。
只可惜现在什么也问不了。
她正要凑近看看这神庙中的神像,路今慈冷淡的声音就从她身后传来:“你就不怕吗?”
哈?徽月转过头来一脸懵,路今慈三两步走上前,影子映照在庙门糊着的窗户纸上。
少年眸色冷然,好看的眉眼中夹杂着些许血迹,看着很阴邪,指尖夹着的血符更是面目可憎,是她最讨厌的,也是他最想让她看见的。
徽月看着他挑衅就浑身发寒,哦,原来是这个啊。
“禁术的事我自然会回宗门告诉爹爹,就算你活着走出天山今后是死是活也不一定,路今慈,你可要好好珍惜现在的一分一秒,万剑穿心可不是你动动嘴皮子就躲得过去的!”
路今慈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徽月觉得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