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养猪场里的静谧不同, 队里的一户人家是自家不安宁,也惹得住进近的邻居家也不安宁。kanshushen
这正是叶老怂家。
叶老怂媳妇正叉腰站在院子里, 嘴里脏话粗话不要钱似的使劲儿往外冒。
“这个死懒鬼哟!捡个柴这么久都还没捡回来!是不要命的钻到哪个婆娘的被窝里去了吗!”
她家都吃完了晚饭,冲了个澡,这下发现说去捡柴的叶老怂竟然现在都还没有回到家, 刚刚还没消下去的火气更是上窜得更高了。
要说之前她为什么生气,还不是叶老怂那个不争气的, 你说明明都是一样的时间上工下工, 偏偏她和她娘要先一步回来,过了好久,叶老怂才又脏又累的拖着回来了。
这一看叶老怂媳妇就知道他是又善心发作, 给人换了一个累活儿。
“哟,怎么,别人叫你叶老怂你还真把自己当叶老怂啦!”
“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那平时老娘的话没见你听啊!”
叶老怂媳妇是火冒三丈。
与此同时,老太太也跟着加油添醋地抱怨。
“你也真是的,干嘛总是惹妞儿生气呢, 家里还有不少活儿等着你干呢,一直不回来,在外面烂好心,别人家里能干事的人多的是, 用得着你帮忙吗!”
“傻不溜秋!”
叶老怂忽视掉两人的叫骂声,讨好地凑上前求饶道:“我错了,下次我一定早点回来, 一定。”
一看叶老怂不要脸的样儿,叶老怂媳妇既是高兴他在她面前的卑微低下,又莫名地感到心里的那一口气还没出出来就被人摁下了。
最后扯着一张脸骂了一句“没出息”,就扭着屁股就屋了。
家里的老太太也有样学样,路过他旁边的时候骂了句“蠢货”。
留下的叶老怂跟个没事人一样,腆着一张脸跟了上去。
“媳妇,我来,让我来煮饭。”
“动作快点!”叶老怂媳妇不耐烦。
老太太:“可不得快点吗,你看看你在外面耗费了多少时间,别人家饭都要煮好了。”
“是是是。”
……
等到饭一煮好,叶老怂才发现今天忘了捡柴了,媳妇的洗澡水倒可以趁着煮饭的余火继续温着,但明早要用的柴绝对不够了。
他对已经坐上了桌上的母女二人报告道:“媳妇,娘,家里的柴不够了,趁着天还没有黑尽,我先去捡点。”
端着碗筷的母女二人没工夫管他,摆摆手,让他自己去。
结果到这会儿叶老怂媳妇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她一会儿咒骂叶老怂是个臭怂包,不是个男人。
一会儿猜测他是不是又犯病去忙哪个人了。
想到这儿,她就觉得应该是**不离十了。
“队里的烂心肠啊!你们没有好下场!就钻挑我家欺负是不是!等那没出息的回来,要让我知道了是哪家,我给你把家房子都掀了去!”
语气恶狠狠:“你们不是喜欢让人帮忙吗?我来帮你们修房子!”
声音响彻黑夜,离得近的一家人再次听到了这刺耳的骂声,暗道真是倒霉跟这叶老怂坐了邻居,妈的等他有钱盖新房后,一定离这儿远远的!晦气!
这边老太太也很是不满,她朝闺女说道:“妞儿啊,我看你还是对那蠢货太好了,一点也不听话!”
叶老怂媳妇也赞成她娘的话,这男人真的是欠骂,也欠揍得很,等会儿只要他回来,她不会再这么简单地放过他!
叶老怂媳妇跺了跺脚,身上的肉也跟着颤了颤。
她从小到大很得意的一点就是她有一身强壮的肉,就算一直被人说长得不标致又怎么样,你看现在那些长得标致又好看的姑娘过的什么生活,她过的什么生活。
长得再招人喜欢,不还是被家里男人给压着,话都说不上几句,男人随意打骂都不还手的。
而她可是家里当家的,别说那叶老怂压她,就是敢反驳她的话也是找骂找打。
你看,标致好看有用吗!还不得自己拳头大好。
骂也骂累了,叶老怂仍然没有回来,两母女俩惦记着秋后算账,就各回各屋睡了,完全不担心叶老怂人是不是出事儿了。
回屋睡觉的两母女并不知道,就在睡着不久以后,她们骂了很久的人出现在了距离她们一墙之隔的墙后面。
*
清晨,天才微微亮,各家各户的鸡犬便开始有了动静。
“咯咯咯咯!咯咯咯~”
“汪!汪汪!汪汪汪!”
躺在炕上的叶老怂媳妇眼睛都没睁开,便张嘴吼道。
“你是聋了吗没听见鸡再叫?”
“还不赶紧喂它,叫叫叫,吵死了,等你哪天不下蛋了,老娘迟早把你杀了!”
吼完之后又等了几分钟,发现声音不仅没小,反而有越叫越有劲儿的趋势。
叶老怂媳妇再一次地火大,坐起身来。
“死懒鬼!你胆子大了敢忽略老娘的话了是不!”
屋里安静了一瞬,发现家里完全没有动静的叶老怂媳妇立马下炕穿鞋,想要出去收拾那死懒鬼。
这时外面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
“妞儿啊!你快出来看看!”
叶老怂媳妇见此连忙加快了动作,打开房门,见堂屋没有人,就往灶间走去。
老太太此时一脸愤怒,指着昨晚是咋样今天就是咋样的冷锅冷灶。
“妞儿!你看看,他这是要翻天了啊!他是不是想要饿死我这个老婆子好减轻他的负担啊!”
“好啊叶老怂,你这个没出息的男人,你就不是个男人,你还敢嫌弃老太太,好狠毒的心肠!”
她对闺女说道:“妞儿!你一定要让他明白这个家到底是谁在做主,谁在放家!让他……”
“诶,等等娘!”
叶老怂媳妇打断她娘的说话,她察觉到了不对劲,没道理娘都骂了这么久叶老怂都敢不进来啊!她了解他的性子,怎么会天都亮了还没开始给娘煮早饭呢。
在她家,平时除了老太太外,她和叶老怂都是不吃早饭的,当然不是不饿,而是粮食得要省着吃,所以每天都是叶老怂早早起来给弄。
叶老怂媳妇皱着眉,问道:“娘你刚刚进灶间没看到那懒鬼的人吗?”
老太太叫闺女板着张脸,也不敢再喊了,乖乖道:“没有。”
“我是肚子饿了才爬起来的,结果现在可好,还什么都是空的,等会儿都要上工了,我可没有力气干活儿了。”越说老太太就感到越委屈,忍不住控诉了起来。
叶老怂媳妇一听到这话就感到不好了,再加上今早家里的鸡也是不停地叫。
她顿时大惊,赶紧跑到院子里望,果然什么都没有。
倒是鸡笼里的鸡见到终于有人出来咯咯咯地叫个不停。
“老天啊!人昨晚都没有回来!”
跟出来的老太太听到此话望了望,也是没发现什么。
她顿时有点心慌,也顾不上什么早饭不早饭的了。
“没回来?!没回来人能去哪里了呀!”
这话叶老怂媳妇也没办法回。
这下两人意识到大事不好了!
叶老怂媳妇连忙叮嘱老太太去找大队长,她则先去找其他人帮忙找一找。
两人确定好了各自的任务,急急忙忙地就要出门。
结果,门在她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自己开了。
门口站着的正是她们要找的叶老怂。
叶老怂捂住鼓包的后脑勺,一边忍住浑身酸痛难受的身体推开门。
一见媳妇和丈母娘一副要出门的样子,眼里闪光一丝惊慌。
“媳妇,娘,你们这是去上工了吗?”
而叶老怂媳妇和老太太两人见到叶老怂后先是感到惊喜,不过那一秒后,见到人完整的出现在了她们面前,立马成倍的愤怒从她们心头涌上来了。
“你这一晚去哪里了!”
“你是要上天了!”
叶老怂屈着腰,连忙解释。
“媳妇,娘,都是我的错,害你们担心了,是我捡柴的时候脚没踩实,不知道落到了哪个坡下面,还摔到了脑袋。”
“你们看。”
叶老怂转身,指着脑袋上的两个大包给她们看。
“我磕到了石头,还好命大没事,天又黑,我干脆就在草堆里将就了一晚上。”
叶老怂媳妇和老太太看,果然有伤,还摔得还不轻的样子。
两人见状,都默然了。
老太太嘀咕:“你怎么也不小心点,不知道我们妞儿很担心吗?”
关键是不知道脑袋摔得有没有问题,家里哪有那么多钱拿去看病啊,还不晓得这一摔人是不是更蠢了!
叶老怂媳妇倒是假声假气地问道:“那你还能上工吗?”
叶老怂立马点头:“去的去的,媳妇和娘你们先去,我先给娘把早饭给煮了,再给端去。”
他憨笑地摸着自己的头:“正好我头上还有伤在,去迟了可以跟张会计说说,看能不能不扣工分。”
听到这话母女俩满意了。
“那你快点弄,我们就先走了。”
老太太拉着闺女,心里感叹人可能是真的摔傻了。
叶老怂把两人送走,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脸上收了憨笑。
他直立立地站在院子里,思绪拉在昨晚,他记得他当时正兴奋着,结果就被人敲昏了。
但他又怎么会在自家屋后趴着呢?
能把他人拖过来,那就说明对方至少都有两三个人,而且还能精确地把他扔到这里来,肯定是认识他的人。
他心里一团乱麻,又慌又怕。要是被人知道了他干了什么,家里面的母老虎不说,他一定会蹲进牢里的!
叶老怂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既然一晚上了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对方认识他又把他扔到了家门口,证明肯定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
他就想着以后一定会离知青点远一点,这样说不定他们就忘了昨晚发生的事。
当然他也没想着自己一个人不自量力地和他们对抗,事情闹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稳了稳心神,想到几个月前也运气好遇到人救了命跑了的猎物,叶老怂觉得自己简直和知青点那群人犯冲,但心里也不敢再冲她们下手了。
他忍住脑后的疼痛,想到昨晚那一棍下来便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叶老怂充满了忌惮,就怕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没了命。
他慢慢地挪动脚,养屋里走去,心道等把早饭给老太太送去了就去卫生院里抹点药水。
知道指望不了媳妇和老太太给他钱看病,但没关系,只要他去卫生院那里抹抹泪,装装可怜,一点药水而已,他们肯定会给他抹的。
……很快,叶老怂家的烟囱升起了炊烟,灶间也传出来了稀里哗啦的水声和柴块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