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什么东西乍明光锃亮的。”其中一人道。
“这毛发可比哑喀尔见到的金丝耗牛还漂亮,绞了去做披衣肯定不错。”另一人蠢蠢欲动。
“还不知道是啥呢,别到时候又像葫芦山那次一来来一群吃人的家伙... ...”又一人多嘴道。
“呸呸呸,这话可不兴说。”有人忌讳道。
“赵娃子你这嘴啊有时是挺欠的,哎?还没问过你,你娘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
“是个妹妹,像个小大人一样,分担了不少家里的活。”赵娃子边说边欣慰地笑了笑。
“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众人道贺。
“回去给咱哥们介绍介绍,我们这出生入死的交情不比外面的人要靠谱?”
“哎哎,别聊了,那金毛家伙刚才好像动了。”一人扒拉着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位。
“嚯,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那是金狮面狨。”苏褚在这群人身后冷不丁地来了句,所有人纷纷转过头茫然地看着她。
“就是金色的猴子... ...”苏褚向他们解释道,未等话毕,那团闪闪发光金色丝绒般透红的毛发直立而起,妖娆地向他们走来,哪里是猴子,分明就是位女子。
“哒——啦——哆——啦——”女子空灵的歌喉在树林里传开。她双目空洞无神,整个身体都被金色毛发包裹着,缓慢且脚步轻柔地向苏褚他们逼近,众人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
“妹妹?”只有赵娃子像失了魂般向女子走去,然后在距离对方咫尺的位置消失在了众目睽睽之中。
“赵娃子呢?”每个人都不可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寻着歌声聚拢来的人越来越多,突然有人叫道:“快把耳朵堵上,那是海精灵,她的歌声会蛊惑人心。”
军医迅速响应,将棉球分发下去,苏褚刚要塞住耳朵,胥玄他们穿过人群贴了过来,将两块乳白色的微热半固态物体不动声色地塞到了苏褚的手中。
苏褚瞳孔微张,迷惑地望向胥玄,只见他凑近苏褚的耳根轻说了句:“虫蜡,肖萧给的,刚热了下,还能塑形。”说罢,便又从苏褚手中将蜡块收了去,揉捏了一番,扶住她的脑袋,食指轻推入耳。
这边苏褚还处在懵懵懂懂的状态,那边戴好耳塞的数十个士兵就奋勇当先,秉着要将对方制服的架势冲了过去。
“咿啊——”那些士兵与他们的呐喊声,在靠近金发女的瞬间蒸发得不见踪迹。
原来问题不是出在歌声,恐惧铺面而来,人类总会对未知与无法解释的现象保持警惕,金发女每上前一步,所有人便谨慎地往后退上一步。
可谁说金发女只能让靠近自己的人消失,不安的氛围下,原本疏散的队伍紧紧靠拢起来,本该是摩肩接踵的拥挤感,却总有缺口凭空生出,百十来人就这么脆弱地如同肥皂泡沫般,随机消失地无影无踪。
是眼睛!肖萧和胥玄迅速发现端倪,每当金发女眨眼的时刻,那双无神的眼睛便瞬间有了丝灵气,随之就有人不见,眨眼的次数越过频繁,周围人消失的就越迅速。
说时迟那时快,肖萧和胥玄互相用眼神确认了番,一齐将所持之剑对准金发女的眼睛飞了出去。
“嗖——铛——”那两把剑就那么笔直定格在金发女的眼前。
二人愣住,金发女唇间勾起一丝笑意朝他们走来。
“哥哥... ...”肖萧恍惚地喃喃自语,胥玄诧异地看向肖萧,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眼前的大活人便突然不见了,待到他回过头来准备再看向金发女,头还未偏去半分,人便也消失在了青天白日下。
离他们几步之遥的便是挡在苏褚面前的江月,金发女移动到他们面前,望着二人又将眼睛眨了眨,苏褚紧张地握住江月的手腕,屏住呼吸,听天由命般紧闭双眼将脸皱了起来。
只是半晌都没有任何感觉,苏褚犹疑地眯开一只眼,却还是刚刚的景象,但此时金发女面目的笑意更发肆意,肢体动作也变得诡异起来,像是在跳舞?
金发女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绕过他们二人,一边扭动着身子,一边哼唱着歌调,边将余下的人逐个变不见。
“你把那些人弄到哪里去了啊?”苏褚的胆量仿佛在金发女偏爱的纵容下得以助涨,她松开江月冲了过去,向金发女质问道。
金发女突然停止动作,转过身来,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黑如深渊的瞳孔中源源不断的泪水瞬间喷涌而出。
苏褚仓卒惊讶地往后踉跄了几步,此时,轰雷掣电,疾风骤雨,转而雾漫飘雪,又乍暖放晴,四季轮转,交替不断。
“你吓着她了。”上空浑厚的声音弥漫在整座岛屿。
金发女委屈躬身退入森林深处,留下一片死寂。
“你有听到刚刚的那个声音吗?”苏褚将耳塞取出,怕自己又生出什么幻觉,忐忑地向江月确认着。
江月眉头蹙起,道了声:“嗯?”
“沙沙——沙沙——”树丛里传来唏嗦声,不知是被风带动,还是有什么生物正在靠近。
苏褚和江月当即警觉起来,火速寻找声音的源头,聚精会神地盯着一处微微摇曳的树丛。
只见一只灰色毛茸茸的熟悉身影从枝桠中挤了出来,跌跌撞撞地没站住脚,从高处噗通落下。
这滑稽的一幕硬是将本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苏褚给逗乐了,她放下戒备捡起那只幼狨:“你怎么又掉下来了。”
她随即四处张望了一番,却并未见到母狨的身影:“你妈妈呢?怎么走丢了?”
江月跟上前,看着苏褚手上活泼乱动的幼狨若有所思:“褚褚,它好像想让我们去那边。”
苏褚半信半疑地将手中的幼狨细细端视一番,小家伙虽然上蹿下跳的十分活跃,但脑袋却始终刻意地往一个方向偏去,的确是像在给他们指路。
暮色渐浓,星月无影,失去了肖萧的水罗盘,没有办法判断方向的他们,只能顺着幼狨的指引赌一赌。
昏暗的光线下,他们毫无头绪地穿过一处又一处树丛,直至一处生着树洞环抱粗的树干前,幼狨才消停了一会儿。
苏褚还在迟疑,此时,幼狨嗖地蹿进了树洞中。
“哎?你去哪?”她的脸随即凑上,紧贴树皮,目光在洞中搜寻着幼狨,不料却撞上面若纸白,神情呆滞的一张人脸。
“哦哟,吓死我了。”苏褚猛地退开树干。
“怎么了,褚褚?”江月疑惑道。
“这树洞里有人。”苏褚惊魂未定。
江月凑前看了看,不可置信道:“肖萧?”
苏褚小鸡啄米似地疯狂点着头。
随后,二人又仔细打量了眼四周,诧异地发现每棵树干都有个拳掌大的洞,苏褚与江月面面相觑之时,树洞内齐刷刷地亮起微光,几十张人脸便这么昭然若揭的展示在了他们面前,看得让人发怵。
苏褚绕着树干来回端量着,时而敲打几下,疑惑道:“他们怎么进去的呢?”
她又好奇地将食指微屈探在了肖萧的鼻息处,谁料肖萧的面目迅速恢复了血色,眼神聚焦在了一处,苏褚被惊得正巧迎上了那双眼投来的目光。
“褚褚,褚褚?苏褚?”苏褚听得见那是江月在叫她,可自己已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与那声音渐行渐远。
转瞬,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厅中相谈甚欢,看上去有些年岁的两位老者。
“此次赴关,不知何日才会被召回。圣上恩厚,留小儿于宫中作皇子伴读,你也知道这孩子来的不易,内人早年遭罪去了,我不在都中便无人管得了他。宫门似海,还劳烦肖将军入宫时多多关照。”
“请放心,您这些年对我们肖家的帮扶,肖某一直铭记于心,定待小公子如亲孙儿般上心。”
“爷爷,请喝茶。”一个约莫五六岁大的娇小女童端着茶盏递到了那位客人的面前。
“这是你们家的小明珠,肖萧?老夫上次抱她还是这孩子满月时,几年不见,出落得越发可人了。”那位来宾赞赏道。
“您要是不嫌弃我们家的门楣,能结个姻亲也是我肖家天大的福气。”
“这说得什么话,如此水灵的女娃娃做老夫的儿媳,真是半生修来的福气。有空让两个孩子见上一见,多熟络熟络。”
画风骤转来到宫中花园,幼时的祤帝正顶着满头包被蜜蜂追逐着。
肖将军的左右手各牵着一男一女两名孩童在不远处正巧撞见此幕,他将一个精致小巧的瓷罐交给其中一个孩子,嘱咐了几句,拍了拍他的后颈示意他上去解围。
那孩子踱着小碎步跑去了朱祤跟前,将那小瓷罐的盖子打开,一阵奇香扑面而来,蜜蜂当即四散而去。
“蜜蜂的针很毒的,要尽快拔出来,这是特制的药膏,我帮你抹上,一会儿就消肿了。”
“我在尚书房见过你,你是父皇指给我的伴读?”朱祤问他。
“嗯。”男孩唯喏道。
“以后你坐到我旁边来,不用站得那般远。”
“好。”男孩继续应着,手上涂药膏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倒是肖萧看得有些不耐烦了,一把挣脱了祖父,冲过去打抱不平道:“你不是皇子吗,怎么会被蜜蜂追得到处跑,底下的人呢,也没跟着?”
“是她... ...”朱祤的手径直指向苏褚,愤恨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
他所指的方向,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站在那里,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不屑地看着狼狈的朱祤,叠加着一位二十多岁女子的身影,女子衣着鲜红,格外醒目,只是神色有些慌张,因为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投向了她。
同时慌张的还有那一男一女两孩童,在突然安静的空气沉淀许久后,用不符合年纪的声音喊出:“苏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