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这... ...”大夫面露难色,以他的诊断,眼前分明应该是女子月事中气血不畅导致的疼痛后的晕厥,可这姑娘既然女扮男装想必也有不得以的苦衷,若是自己堂而皇之的拆穿,身边这帮不明身份的男子还不知道会对她做些什么。
“你倒是说句话啊,苏褚怎么了?”站在一旁的胥玄被这大夫支支吾吾的话语弄得失去耐心。
“苏褚?这位莫不是大名鼎鼎到的巾帼将军?”大夫惊诧万分,原来这几日镇上相传的江氏老宅进进出出的神秘人竟是打走哑喀尔的苏大将军。
“呵,巾帼将军?对... ...巾帼将军... ...”胥玄怪腔怪调道。
江月几分嫌弃地瞪了胥玄一眼后向大夫问道:“她怎么样了,要紧吗?”
大夫松了口气道:“将军为经行腹痛,施针不久后便可醒来,之后注意保暖,保持心情舒畅,用汤方调养调养即可。”
昏暗之中传来零零碎碎叮呤哐啷声,苏褚感到双眼被一股浓稠的粘液拉扯着,拼命睁开后也只有一片暗红。
“胥玄,你在哪里?”一个与自己相仿的声音幽幽传来。
“胥玄,救我... ...”那声音又道,只是听起来更加虚弱了。
她的腹部好疼,像是有好几把长枪绞在了里面,她努力伸出手够着什么,却不断地扑空。
疼痛愈演愈烈,“胥玄!”苏褚惊叫着这个名字醒来。
屋里几名将士被苏褚这一叫吓得险些将正抬着的箱子掉到地上,其中一人犹豫道:“他和江先生正在厨房煎药,我去叫他... ...他们?”
那人手足无措地放下箱子,一溜烟地跑出门去,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也随即慌乱地退了出去。
苏褚刚想要叫住他们,却被透入房间的阳光晃了眼,等她缓过神来,那几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她无奈地坐在床上叹了口气,等了半天不见人来,便起身走到那堆新添置的箱子前,随意掀开了几个,一箱是米面粮食,另一箱是布匹棉衣,还有一箱闻着味都知道是咸肉腊肠之类的食物,只不过这上面还摆放着一个精致带扣环的木雕小箱,苏褚好奇地打开箱子,将里面布满金色鳞片描边绣的红裙取出展开。
“哇... ...也太好看了吧!这手工绣就是不一样吼。”她拿着衣服在镜前比划着,又做贼似的跑到门口望了两眼,回到屋中四处打量了一下,猫身闪到了屏风后面。
“嚯... ...这房间的味道,谁把那箱咸货搬这里来了。”胥玄刚踏入房间便嫌弃起来。
“哎?人呢?”他盯着床上胡乱揉拧在一块儿的被子,皱起了眉头。
此时,苏褚从屏风后探了个小脑袋出来,干巴巴地望着在屋里犯疑惑的胥玄。
“你躲那干嘛,呐,赶紧把药喝了。”胥玄示意她出来,苏褚这才看见后面跟过来的小心翼翼端着药碗的江月。
“你... ...什么情况?”胥玄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褚褚?你穿女装了?”江月的神情中也掠过一丝惊异。
“我看这裙子摆我屋中,以为是给我的,便试了试。”苏褚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的确是给你的衣裙,镇上的郎中多嘴,弄得大家都知道了你的身份,便送来了这件百家缝制的鳞纹丹罽裙作为献礼。”江月解释道。
“那你们这个表情干嘛,我以为穿错了衣服呢。”苏褚松了口气,要是像宫斗剧中误穿了送给哪位娘娘、公主的衣服,那还不有她好果子吃的。
“我就是没想到女关公有天会穿裙子,还被我见着了。”胥玄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
“哈?”苏褚感觉自己没听清楚又或是听错了什么。
“来,先把药喝了,再放放又凉了。”江月将碗递了过去。
“所以,我以前没穿过女装?”苏褚问道。
“你自己穿没穿过女装,你自己不知道?”胥玄嫌弃地上下看了她一眼。
“她之前从马上摔下来过,小时候的事情都记不清了。”江月为苏褚袒护。
“你给我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呗。”苏褚眼巴巴地望着江月。
江月拗不过她,只好细细向她讲来:“当年一场黄河水患,让我们都失去了双亲,那时不仅天灾频发,还有多方争夺帝权,乱世之下,你爷爷苏齐天不得已将你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样,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穿女装了。后来,苏爷爷因为救陈斌落水的女儿,也就是当今的陈太后,不幸染上了风寒,最后将你托付给了陈斌,并指了与尚在腹中的朱祤的婚事。再到后面,陈斌扶持昌宗称帝,你被带入皇宫,与相差六岁的朱祤一直相处不来,他登帝那年,你为了逃避婚事就拉着我一块来了边疆,一待待到了现在。”
“所以,她未来是皇后?”胥玄觉得这件事简直是匪夷所思。
“所以,我的婚约是和皇帝的?”慢一拍的苏褚这才反应过来。
江月面露难色,但还是点了点头。
天晓城中,一位面目全非的男子骑马领着一驾车舆入城,微微晃动的车帘下,隐隐约约能见着一女子的精致面容。
城中摊位摆出的将军画像,是仿着关公临摹的女像,九尺的高个,象腿般的臂膀,飞舞浓厚的大长眉,似乎与这进城队伍中的任何一人都扯不上关系。
“太后,太后,苏小主她被贼人毁了容貌啊!”一宫女跌跌撞撞跑进永华宫,急忙向陈太后禀报。
陈太后手中的杯盏“砰——”地一声滑落在地,她面露愁色:“这可怎么是好,祤儿打小就不喜欢褚褚,这些年哀家好不容易把他的喜好给掰过来了,这...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皇后的位置她始终为苏褚留着,可关系着皇家的颜面,容貌有损的女子,先不说自己的儿子愿不愿意接受,就是这朝中爱来事儿的大臣,恐怕也不会轻易作出让步。
宫门前,江月下马为苏褚掀起车帘:“褚褚,我无官身,非召不能入宫,接下去的路你得自己走了,听闻祤帝这几年的性格越发乖张,你尽可能别去招惹他。”
苏褚有些失落,她望着偌大的城门,看不到尽头的甬道,思量这里真的要成为自己日后生活的地方吗?
还未容她走上前半步,把守宫门的侍卫便挡住了苏褚的去处:“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苏褚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愣了半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道:“去江府!”留下那些个侍卫在原地不知所措。
“苏将军为何听那女子差遣?”刚刚拦人的那侍卫问向身旁人。
“她要进你就让她进,你说你拦着她干嘛,现在可好了,人全走了。”
“不是,怎么这都能怪到我的头上?我们的职责不就是守卫皇城,那乱七八糟的人能随随便便往里放吗?”
“我看你长得乱七八糟的,人家姑娘生得多标志啊,说不定是哪国的公主呢。”
“这是长相的问题吗,那现在怎么办?”
“你惹的事情你自己上里头报告去。”
这事儿经宫人一层层传到内殿,便逐渐演变成了:“苏将军为陛下献上亡国公主,谁料那公主不知好歹,见自己未被召见便转身离去,苏将军只好委身去追,故而耽误了面圣。”
“荒唐,区区一亡国公主也敢在我朝耍起威风。”
“好大的架子,竟让堂堂将军去追,真是不成体统。”
“莫不是小将军为了逃婚事,提个公主来作挡箭牌?”
“嘘,你脑袋不要了啊?谁都知道圣上最听不得的就是这桩婚事。”
此时,上方坐着的祤帝脸色已被气得铁青:“齐霖... ...齐霖!”
齐霖正听着上头,身体倾斜着恨不得要掉进朝臣的队伍中一起讨论,祤帝叫了数次后他才回过神来:“陛下... ...”
祤帝白了他一眼道:“传旨下去,将那什么亡国妖女就地处死,让苏褚押上胥玄速来面见。让这一殿的人等着她像什么样子,还以为是小时候过家家呢?”
林府,苏褚一行人刚落脚没多久就被赶来的禁军团团围住,为首的卫尉踏入府中高喊一声:“圣上有旨... ...”还未等苏褚来得及跪下,他便拔剑向苏褚刺去,继续道:“亡国妖女,就地格杀。”
“你... ...有病吧... ...”苏褚疼得不禁俯下身来,一股凉意顺着胸口漫延散开。
那卫尉见苏褚还有气息,想要补上一剑,谁料被反应过来的江月挡了回去。
“苏将军,您这是何意,我乃奉旨行事啊!”江月的举动引得那卫尉不解。
“你看清楚,这才是苏褚。”江月抱起半跪在地上眼神已经有些涣散的苏褚,向屋内奔去。
“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自己家的侍卫把自己家的将军给捅了,不愧是泱泱大国,大到人都认不识。”胥玄在一旁看戏般地讽刺着。
“你是... ...胥玄!给我拿下!”哑喀尔将领的画像,陈彪可是见过的,他心想苏褚和妖女的事情,自己整不明白,先将胥玄带回去,也算是完成了一半差事。
“哎?你这会儿又能认明白人了是吗?”胥玄想要反抗,却被几个禁军扣得死死的。
大殿之上,祤帝怒气冲冲地向只身回来复命的陈彪叱喝道:“朕让你把苏褚带来,人呢?”
“苏... ...苏将军好像是那妖女,那... ...那妖女被臣伤了... ...所以苏将军... ..被臣伤了... ...”陈彪支支吾吾着。
“你在胡言乱语个什么东西,陈彪你别仗着跟太后有几分关系,一天到晚的不务正事,你信不信朕立马革了你!”
“臣... ...臣... ...讲不明白,臣把胥玄带来了,他讲得明白。”
被押解的胥玄不知对领他入殿的齐霖私语了些什么,随后漓朝大殿中央帷帐四落,众臣只见祤帝玩弄着匕首深入帐中,不过片刻,那男子嘶吼的声音便响彻整个大殿,就连宫门口的侍卫听了都打了个寒颤。男子面部惨白,抽搐着被鲜血浸透了一半的身体被三两宫人抬着扔去了坦房。
江府宅内,侍女进进出出,手里是刚刚换下还滴着红色液体的纱布,江月守在榻前,面色沉重,一言不发。
宫里派来的女官倒是被这血淋淋的场景吓得不轻,都进永华宫了还是哆哆嗦嗦的。太后见状立刻起了銮驾,带上宫中老练的太医赶去了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