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的余晖如黄金般洒在滚滚云层之上,照映得下方地貌如圆盘般的小镇熠熠生辉,一条河流似游蛇从中蜿蜒而过,与环于镇子的八面山体形成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八卦之势。
大军在镇子外的七里驻扎,另有一小分队入镇采买食物、药材和日需用品。
“苏褚… …”担架上的人虚弱地开了口。
“嗯?江月,你醒了啊!”苏褚见状喜出望外。
“禇褚...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继续道:“八卦镇是我江氏起源之地,太祖幼时回来祭拜那会儿,这里仍保留着江村的叫法,之后可能江氏都迁去了中原,便改了名字,但江氏老宅还在,我们可以去那里休息。”
“太祖?都多少年了,那房子还能住吗?”胥玄听到他俩的对话不禁嫌弃起来。
江月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一句,便转头对苏褚说:“等我们安置妥了,晚些带你去河边的酒肆吃好的。”
苏褚有些担心他的身体,问道:“你这伤势?”
“不打紧的。”江月微微一笑。
苏褚搀扶着江月与二三十人押着胥玄一同从村口的拱形石桥处入村,走过青砖灰瓦下曲绕迂回的数条石板小巷,在一面宅子前停了下来。
大宅的门础前落有一对半人高的鲤鱼游水刻面抱鼓石,江月派人上前去将那雕琢精致的铜制鎏金门环叩了三声。
只听门吱呀一声开了条脑袋宽的缝,一位十几岁出头的少年由里向外迷惑地望了望。
“江氏第十一代,江月。”江月走上前去将一只手伸入门缝中。
苏褚心里盘算着:十一代?按一代六十年来算的话,嚯,六百多年,大家族啊!
宅中少年这才将门全部大开:“第十一代守阳人,云灯。”
云灯领着一行人穿过层层月洞门向院内走去。
“你刚刚给他看了什么,他就让我们进来了?”苏褚小声向江月问道。
“江村这一脉江氏的掌纹中传有一条孕水线。”江月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又接着说:“我也看不出是哪一条,但家传老宅里的守阳人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原来是真的。”
“守阳人是做什么的?”苏褚接着问。
走在前头那少年低头笑了笑,没人看得到他那时的表情,只见他随后转过头来向苏褚道了句,“守阳人就是守宅人,终生终世都不能踏出这里”,又回过身去继续带路了。
苏褚不解又诧异地转向江月,只见他缓缓解释道:“很久以前,江氏的祖先发现此处的风水与八卦卦象相符,便取八卦中的阳眼处作为江氏宅邸的落址,但风水养人亦是人养风水,在此定居后,江氏就再也没有诞下过男丁,后来像是经什么高僧点拨,请了火神祝融后代云氏一族出山,与他们定下契约,云氏每代选出一人为江氏镇守宅邸,江氏世世供养云氏族人。为了使整个八卦气运得以运转,又将江氏女子一脉迁去了村中阴眼的方位,阴眼属水,需要保持流动,所以守阴人的活动是不受限制的,但守阳人却始终不能迈出宅子,阳眼需要云氏的人气才压得住。”
“那云灯岂不是很可怜,不能像同龄人一样在外面四处跑。”苏褚不忍。
“他... ...”江月意味深长地看着那少年的背影。
不知被带着走了第几个院落,少年停下脚步道:“你们住在这里吧,现下都这个点了,嬷嬷也来不及去准备餐食,要劳烦你们到外头去吃了。”
“没事,我们本就打算要去外面吃的。”江月道。
他们将随身的包裹放下,稍稍拾掇了一下各自的房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出门去了。
镇中街道细长错杂,虽已夜深,来来往往的居民还是很多,苏褚他们一行人需要列着队走才不至于给别人的通行造成麻烦,他们弯弯绕绕走到河边,道路豁然开朗,几家点着灯笼的酒肆映入眼帘,他们挑了家门面较大的走进坐下,店中伙计一看来了这么多人,笑得合不拢嘴地忙着招呼起来。
“客官你们是打西边来?”店小二凑上前问。
“哎?你是怎么知道的?”苏褚好奇。
“我不仅知道你们由西来,还知道你们要往东边去。”那店小二故作玄虚。
“哇,厉害啊!”苏褚看店小二的眼神都露出一丝崇拜的光芒了。
“我们都是习武之人,体态自然和普通百姓不同,镇外又突然驻扎了那么多兵营,他经常和五湖四海的人打交道,用脑袋想想都知道怎么回事。”胥玄不屑道。
“镇上怎么如此热闹,都这般晚了,还有那么多人在走动。”江月打断他。
“后天便是嬉鱼灯会,这几天大家都在忙活呢,您看您吃些什么?”
“嬉鱼灯会?那就来条鱼吧。”苏褚顺着店小二的话答道,她自小水乡长大,顿顿离不开河鲜,来到这个世界就没吃过什么正经的饭菜,不知怎得此时特别怀念鱼的味道。
店小二面露难色,江月的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你吃鱼?”
“我不能吃鱼吗?”苏褚被他俩儿这反应弄得云里雾里。
“倒不是您不能吃鱼,只是我们这镇子有好些年都不卖鱼了。”店小二解释到。
“这我倒没听说过,依山傍水的镇子,怎么会没有鱼?”江月有些困惑。
原来江月也不知道八卦镇的居民不吃鱼,那他刚刚那么问她,糟糕,难道这里的苏褚原先是不吃鱼的?苏褚凌乱的思绪拉扯着面部的五官又扭成了一团乱麻。
那伙计见状赶忙说明:“咱镇子里自然是有鱼的,鱼还多着呢。不过多年前,镇上突发大火,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宅宅相连,一烧就是一成片啊,眼看着火情愈演愈烈,传言当时有不少当地人看到天空中窜出一只泛着三色光彩的巨型锦鲤,它那芭蕉扇似的几叶尾巴朝着北芒山上的积雪一扫,瞬间将倾盆的大雨带了过来,这才熄灭了那烈火的熊熊之势啊!打那儿之后,每逢此日,镇中便会举办嬉鱼灯会来感谢鲤鱼仙的庇护,鱼自然就没人再吃了。”
“那后来有找到着火的原因吗?”苏褚追问道。
“说来这火甚是邪乎,官府也没查出个所以然,镇上老一辈人说是因为江宅那守阳人病逝得急,新来的守阳人太小了镇不住阳眼里的火种才引发的大火,久而久之传得人多了,信的人就多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总说这守阳人,那守阴人呢?”苏褚又接着问。
店小二叹了口气:“阿凡是个苦命的孩子,他爹娘几年前去了,也没个人照顾。按理说守阴人,代代皆为女子,唯独到了阿凡这儿是个男娃子,他要是个正常人也还能自食其力,可偏偏打小就痴痴傻傻的,也不知道大火那日让他看到了什么,从那之后在街上逢人就问有没有看到她的娘子,镇里人也总打趣说他莫不是把天上飞的鲤鱼仙当娘子了。八卦镇的奇怪事,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明白,您看要不先把菜点上?”
“有什么招牌菜就看着上吧,我们初来乍到,也不知道吃些什么好。”江月对店小二说。
“好嘞!”那店小二转身钻去了后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