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映碧见唐窈脸色不太好, 忙出声唤道。xiashucom
唐窈稳住心神,假装按了按眼角,“无事,只是一时看到家乡的点心, 有些睹物思乡罢了。”
唐窈拈起点心送入口中, 作出细细品味的模样,嘴中却是食不知味。
她必须尽快找个借口将绣连叫进来问清楚。此事万万拖不得。
一旦她逃跑的消息传扬出去, 后果不堪设想。祁浔当初一直反对议和, 此事若被他知晓, 必然加以利用,以此为借口劝皇帝撕毁和约,那么北奕和南渊的兵戈就又要起了。如今南渊兵力尚弱,如何敌得了北奕铁骑!
再想想和亲那一路赵柔桑嘴边总挂着逃跑两字, 唐窈心底的不安更甚了。可眼下已嫁到南渊这么久了,赵柔桑为什么突然想逃跑?而她一个养在宫闱里的姑娘家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心口处不安地跳动着, 唐窈面上却不显分毫。待吃完手中的点心后,拿过帕子擦了擦嘴,“映碧,你去把绣连叫过来吧, 这点心很好吃,和印象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我想问问她是怎样做的。”
“是,娘娘,奴婢这就把她叫来。”
不一会儿,映碧便领着绣连进来了。
“参见娘娘。”绣连进屋后依着规矩行礼拜见。
“绣连, 不必多礼,快起来。”
“谢娘娘。”
“绣连,你做的这个春桃酥, 我甚是喜欢。我记得这个味道,郢都最有名的老字号珍馐阁做出的便是这个味道。来北奕后,我倒是让人试着做了几次,都做不出来,你可有什么秘方?可方便告知我?”唐窈胡乱诌出来一个名字,说到“秘方”两字时有意咬重,并暗中朝她递了个眼色。
绣连既然能想出这般巧妙的方法来传递消息,自然不是个蠢的,她登时就明白了唐窈的意思。
“娘娘果真是会品鉴之人,奴婢在宫里伺候公主时,公主便甚爱这家所做的春桃酥,因此特意派了奴婢去学。娘娘若想知道秘方,奴自然愿意倾囊相授,只是……”绣连说到此处,抬眸看向映碧,语有迟疑。
“但说无妨。”
“只是这毕竟是南渊的点心,且这秘方也是珍馐阁私有的。若娘娘想学,奴婢自然愿意告知,至于旁人……奴婢不想外泄。”绣连小心翼翼地说道。
映碧年纪有些小,到底稚嫩着,听绣连这般说,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难不成我还会偷学后卖钱不成?就算你想说与我听,我还不稀罕呢!”
“映碧。”唐窈蹙眉轻斥。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幸好今日只有映碧在,拾翠心思深,只怕若她在不好糊弄过去。今日发春衣,听说底下的丫鬟因为此事起了争执,闹得还不小,她去处理去了。
“这样吧,彼姝堂后面便是小厨房,你同我过去,手把手地教我,我到时候把人谴出去便是了。”
绣连这才答应下来。
待到了小厨房,唐窈打发了众人,关紧门后,屏息细细听过确认无人后才匆匆走到绣连面前。
“绣连,到底怎么回事!”
绣连“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面上尽是焦急,方才自若的神态半分也无了。
“大人,今晨公主说要去清源寺上香,奴婢原本也要跟着去的,公主却同奴婢说要奴婢今日替她整理一下妆奁嫁妆,说别人碰她不放心,奴婢当时也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来,但并没有多想。谁知待公主走后奴婢去收拾妆奁,却发现里面藏着一封信。”绣连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张信来递给了唐窈。
唐窈急忙接过,展信细看。
“公主信中说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想逃回南渊,日后隐姓埋名。公主说,她来南渊前,太妃曾特意交代于她,清源寺的住持当初游历南渊时曾有幸受惠于太妃,因此要公主若有要事可找他帮忙,信中说主持会助她逃出来,要奴婢从妆奁嫁妆中挑些值钱轻便的物件,带上银票找个由头出府,到东南山脚处接应她。”
“奴婢当时一看信就慌了,公主她定是一时冲动才做了傻事,且不说她能不能逃出来,便是逃出来了该如何通过关卡城门,日后此事传回南渊公主又该如何自处?若是被抓到了,又该如何?奴婢知道此事兹事体大,一不小心不但公主会出事,怕还会牵连到南渊。因此左想右想,此事只能来找大人了。”绣连说到最后已担心得哭了,但急得连眼泪都顾不得抹。
“什么叫过这种日子?你家公主究竟为何要逃?”唐窈此时已心急如焚,但仍尽力稳住心神。
“大人,自公主病好后,那些下人总那些破烂东西应付公主,公主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她们还经常讽刺挖苦公主,公主性子柔,她们便越发的变本加厉……”
“为何不来找我?”唐窈蹙眉,本能地质问道。
“大人,您不肯见啊……”绣连哭得十分厉害,已有些泣不成声。
唐窈这才想起了什么。
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她一时有些站不稳住,朝后退了退扶住灶台才堪堪稳住。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绣连竟要通过这般隐秘的法子来告知她赵柔桑要逃的消息,是一早就觉得自己很可能不见她。
怪不得那日那般赶巧,赵柔桑来的时候,她正好满脸墨汁无法见人。分明是祁浔算准了时间故意引她不见。
怪不得祁浔之后说出怀疑赵柔桑的话,为的就是引她疏离,以此孤立赵柔桑,逼她逃跑!
府里的奴才再怎么猖狂,赵柔桑好歹是王妃,是和亲公主,若无祁浔授意,怎会做的这样过分。
怪不得祁浔之前与她打赌时那般自信笃定,原来从那时起就打算好了。
她原本还心怀侥幸,觉得赵柔桑一己之人,未必能逃出来,可现在明摆着是祁浔的计谋,他必会放水松懈来个欲擒故纵,先放赵柔桑逃出来,再捉回去,坐实了罪名,待奏到朝上,以此为名,主张停止议和,立即开战。
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当初他宁肯冒险在路上派人劫亲也要破坏议和,如今怎会放下此事?
唐窈闭上了眼睛,这一局,她真的要输了么?
绣连缓过气来,哭着续道,“那日去彼姝堂找大人,殿下命丫鬟以午寝为名打发了公主,随后便传出嬉笑声。丫鬟们用此事取笑了公主好久,公主便是那时心里过不去……都怪奴婢,公主自那日起就总说些奇怪的话,说什么她只有奴婢了,说想南渊了,之前还试探着说要逃跑,奴婢当时吓得就劝了公主好久,想来正是因为如此,公主此次才先瞒了奴婢,都怪奴婢……奴婢若早些来告诉大人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唐窈摇摇头,闭上了眼睛,“此事怪我。怪我。”
她没有想到祁浔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故意引柔桑与自己疏离误会,若非今日绣连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估计根本就不会来找她。
唐窈舒了口气,尽力稳住情绪,如今不是懊恼的时候,好在绣连聪慧稳重,如今还没到上穷水尽的时候。
她必须要在祁浔的人抓获赵柔桑之前,找到她。只要找到了,晓以利害,即便逃了出来,总有办法圆回去。
唐窈蹙眉尽力思索着。如今还不至傍晚,不能贸然去赏花,太过惹眼。如今只能靠这个姑娘了。
唐窈从头上取了一支青玉簪子,交到了绣连手里,“绣连,我先替南渊谢过你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家公主有事。你带上这个簪子,找个由头出府,出府后右拐直走,一直走到刘家酒肆,在那个路口处拐进深巷,走到巷尾处的深色木门的宅子,三重一轻敲四下,开门人自然认得这簪子,你让他带着人到东南山脚处,务必将你家公主带回来,绝不能让她被祁浔的人找到。事后,我自会想办法帮她圆过去。绣连,我说的这些,你可记清楚了?”
绣连接过簪子,“奴婢记……”
绣连的话还没说完,唐窈就蹙眉示意她噤声。
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平稳中带着些急促。
门应声而开,“听说窈儿在此处做点心,我特意来看看。”
是祁浔。
唐窈心头猛然一惊。
唐窈刚刚将绣连扶了起来,便见祁浔笑眯眯地走了进来,一身墨色春衫,额间隐有细汗,似是匆忙赶来。
绣连匆忙行礼,唐窈则一如往常冷冷看着他。
胸腔内跳动不止,唐窈正思忖着他为何会来,待看到身后跟着的拾翠便明白了过来。必然是拾翠知晓后不放心,特意禀了祁浔。
“君子远庖厨,殿下来这作甚?”
“窈儿亲自下厨,我自然是要赶着吃第一口的。”祁浔一面环视着周围,一面应付道。
祁浔的目光顿在了灶台上,“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窈儿怎么连面都没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