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知我刚碰到谁了?”
人未到,声先到。
彭昊宇猛抬头,撑膝站起:“你总算来了,送你表妹回家怎么去了这么久,又碰到谁了?”
乔光西穿过狭窄过道,大敞的外套露出里头印着GUCCI logo的卫衣,像是行走的钞票机,大刺刺往沙发上一摊,打开桌上的饮料咕噜噜往喉里灌。
他一口气喝完,随手捏瘪易拉罐往垃圾桶里丢,长腿搭上桌,拍着大腿笑起来:“苏瑀。他居然在禾樂当服务员儿,刚还被一女顾客揩油,青天白日摸屁.股,我操,震惊老子三观。”
乔光西笑了半天,薄井初豪无反应,靠着沙发背椅漫不经心看相机,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倒是彭昊宇,两条眉毛吃惊往上飞:“苏瑀?他不是好学生么,还能来这种地方打工,被学校知道可是要处分的。”
乔光西斜他一眼,“怎么说话的你,好学生就不能来?井初成绩比人家差哪了?”
“倒也是。”彭昊宇摸摸鼻,又扯起坏笑,“既然如此,干嘛不趁此把他举报了?”
“我看他干不了几天,多此一举。”
他们的雅座设在高处,视野极好,正巧可以看到苏瑀那边的情形。
苏瑀脸色沉重的像是在上坟,一声不吭接受大堂经理的训斥,经理陪着笑,似乎许了什么条件,几个女顾客终于不再不依不饶。
经理瞪了苏瑀一眼,说了句什么,苏瑀脸色微微缓和,低着头,跟在他身后离开。
“...这就完了?”乔光西无语挑眉。
按大堂经理平日的脾性,苏瑀怎么着也得掉个二三层皮,今晚居然就这么不痛不痒地揭过。
不合常理啊。
薄井初摁在旋钮上的手指微微一动,目光随苏瑀消失的背影抽回,唇角冷淡微扬。
“他救过王经理的小儿子,这份工作,是他介绍的。”
乔光西和彭昊宇转头看来。
薄井初掩下眸中嘲意,口吻淡淡:“没事不要和苏瑀有牵扯。”
“苏瑀救过王经理儿子?”乔光西背往沙发上靠,嗤笑一声,“这事你都能知道,难怪大东总叫你薄先知,可真行啊。”
见他手上还托着相机,乔光西凑过去,“今儿都拍了什么,给我瞧瞧。”
除了拒绝异性的表白,薄井初很少拒绝他人的请求。
他欣然应允。
乔光西乐滋滋地凑来脑袋,许是带点血缘关系,乔光西和乔沅生得有些像,尤其是一双眼睛。
薄井初忽地想起返程时,他坐在副驾,后瞥的余光掠过少女轮廓凝白的粉腮。
她在发呆,剔透瞳仁虚无映着窗外的浮光掠影。
那副没精打采的苦恼样,像丢了鱼干的小猫咪。
他莫名生起一股冲动。
把她搞丢的小鱼干还回去的冲动。
薄井初食指璇着按钮,快速倒放今日拍摄的照片,花灯、烟火、月亮、摩天轮、紫玉兰,还有玉兰树下笑靥如花的少女。
乔光西眼尖瞧见两张照片。
一张是乔沅拿着把铁皮畚箕奔跑,场面贼像灾难片里奋不顾身的女英雄;另一张更滑稽,她竟把扫垃圾用的铁皮畚箕当棍子耍起来,动作极其狠辣地向前敲击——
好像她面前真有什么东西一样。
乔光西大笑起来:“林沅摆的这是什么pose,cosplay雷神?”
薄井初眼睫轻颤,视线垂在相片构图空出的大片留白。
畚箕如利剑刺穿空气,力度极好的顿在半空,分明应当在敲击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消失?
薄井初眼前映出窗边少女微微蹙额,似被同种忧扰困结的侧影轮廓。
低沉一笑。
这个世界,越来越妙了。
**
苏瑀随王经理走进办公室。
他低着眉眼,沾了酒渍的双手黏糊糊,几次想先去卫生间把手洗了,又因刚惹了祸不好意思再开口。
王经理坐到老板椅上,看到少年倔强又纠结的眉眼,低低一叹:“那边有洗手间,先去清理吧。”
苏瑀道了声谢,进到洗手间,仔仔细细把胳膊手掌洗了两三遍,镜子里倒映出一双阴沉的眼,盛满屈辱与厌恶。
“程滟。”
苏瑀咬着方才频频刁难他的女人的名字,几近憎恶地往水池甩了抔水。
他早晚要给这不知廉耻的女人一个教训!
等着吧。
再出来,苏瑀恢复一贯的冷傲。
王经理瞟他一眼,摇摇头,语重心长说:“苏瑀啊,要不我给你换份工作?禾樂恐怕不适合你。”
苏瑀心下一沉,“王叔,我下次不会再这样,麻烦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禾樂工资高,我奶奶需要这笔钱。”
王经理在道上混过多年,识人本事也是一流,他知道这少年心气高,在禾樂根本干不长。可若不是苏瑀,他儿子就要命丧车轮下。
他本想直接拿钱偿还这份恩情,苏瑀拒绝了,后来又拉下面子请他帮忙介绍份工作,他索性把他介绍到工资可观的禾樂。
只是苏瑀似乎天生是惹祸的体质,自来后总有大大小小的麻烦。
虽然最后都以各种离奇方式和平解决了。
王经理揉揉太阳穴,触到苏瑀那双倔强的眸,不知为何,再度心软。
“好吧,但是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给我说声就行,不要跟顾客硬来,次数多了被店长知道,我也保不了你。”
苏瑀松了口气,立即保证:“王叔,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行了,你出去干活吧,注意着点。”
苏瑀转身带上门,酒吧混乱的气味与嘈杂乐声再度扑面袭来。
只是这次的音乐风格有点不同。
表演台上似乎换了拨人。
主持站在高台边缘带动气氛:“禾樂的朋友们晚上好!又到了禾樂王牌压轴乐队万众瞩目的时间,大家准备好了吗?!”
台下舞池一阵捧场欢呼。
主持人激情喷麦,几道彩色光柱在他身后剧烈颤动时幻时灭:“让我们热烈欢迎——Melancholy!”
厅内猛然坠入黑暗。
伴随一声鼓点爆破,乐声炸起,流光闪动,绚丽梦幻的蓝调灯色徜徉流淌,偌大的舞池如变幻莫测的深海,人人变成一条鱼,鳍翼舒展,情绪肆意。
舞台之上光芒万丈,四个风格迥然的少年,如横空出世的奇才,踩着乐点大放异彩,台下的观众像嗑了药,挥着手臂疯狂大呼乐队名:“Melancholy!Melancholy!”
Melancholy的四位成员各个身材高挑,样貌出众,品位潮流,外形又酷又丧。演出曲目一向原创,偏爱英伦朋克风的摇滚乐。
Fans常常这样形容Melancholy的歌:绝望中暗藏希冀,仿佛是一片黑茫茫的暗,从中轰然破出一道耀眼白光。
这种隐秘又蓬勃的力量感,是Melancholy的魂。
每次演出,四位成员从不露全脸。
主唱兼吉他手总戴着半张雕着恶狼的面具,另半张脸桀骜帅气。
贝斯手似乎是个头套收集控,喜欢往头上戴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今天似乎在cos灭霸,一身紫皮衣,像个精瘦版的紫薯精。
键盘手酷爱假面面具,只露一双忧郁的眼,乌发半长披肩,文艺又浪荡。
最绝的却是本该最无存在感的鼓手。
少年只稍往架子鼓后一坐,便能引起无数女性惊叫。
发带与墨镜是他的标配,没有人见过鼓手墨镜下的眼眸,众人却能从少年光洁的额、英挺的鼻、花瓣似的唇、线条流畅完美的下颌线,推测出这张极富艺术性的完美脸蛋该拥有怎样一双漂亮的眼睛。
他偏爱暗色调花衬衫,寡言少语,敲鼓的样子既雅又痞,酷极了。
据说乐队的三首主打曲都由他作曲填词。
高颜值、有才华、神秘,这三点集中在同一人身上,足以让人疯狂。
当然,Melancholy的整体基调便是神秘。
音乐走向**,鼓声绵密令人血脉喷张。
主唱声如清泉:
“she said, when that day comes ,look into my eyes,no ones giving up quite yet, we've got too much to lose(她说,如果末日来临,请看着我的眼睛,请别轻言放弃,得到太多必会失去)......”
只是十七八岁的高中生,英文却令人意外的标准。
苏瑀站在距舞台数米远的台阶,冷眼望着台上光芒四射的四人,垂在腿边的拳头慢慢攥紧,青筋暴起。
伪装的再好,他也认出来了。
是他们。
薄井初,乔光西。
真是令人惊讶啊。
他在禾樂干着最辛苦的活,时不时要忍受顾客无理的刁难。而这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花着父母的钱,尽情享乐,随心所欲做着喜欢的事,随便搞个乐队就有一群脑残追捧。
他们在这唱几首歌的钱,恐怕就能轻而易举抵上他辛辛苦苦打工一个月。
明明是同一所学校同一年级的同学,境遇天差地别。
在学校,他是文科生中常年霸榜的年级第一,成绩优异,长相出众,是校内响当当的风云人物。却又常常被拿出来和薄井初比较。
只因薄井初和他一样出色。
理科年级第一,样貌出众。
唯一的不同之处,薄井初是高高在上的豪门少爷,而他,拿着微薄助学金,吃着食堂最便宜的饭菜,还偷偷被人耻笑——
“成绩好又怎样,一穷二白没背景,将来还不是给薄井初那种少爷打工!”
给薄井初打工?
凭什么。
只因为薄家有钱有势,他苏瑀就只能做个蝼蚁,成不了人上人?!
苏瑀似乎要将敲着架子鼓的少年瞪穿,脸庞露出几分狰狞。
台上一曲将尽,少年玩转掌心鼓棒,即兴花式solo,动作干净酷炫,带起潮水般热烈的欢呼。
“哇,好帅。”
耳畔蓦地响起一道清甜婉转的女声。
隐隐有点耳熟。
苏瑀一个激灵,忙收敛神色,来回扭头看。
走道空落落,所有人都挤到舞台下看演出,他旁边根本没有人!
苏瑀:我才是男主。
汤姆苏光环何时把我笼罩!
乔沅·微笑脸jpg:
好巧哦,我是男主切割机,割头的那种割。
薄井初: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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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