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府。
听见隐隐传来的脚步声,纪羡鱼加快了脚步,不过他还是没能躲过。
“羡鱼!”纪临渊高声叫道。
纪羡鱼无可奈何地回过头,摸了摸鼻梁:“阿兄。”
纪临渊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胞弟:“你躲什么!”
“阿兄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躲你呢。”纪羡鱼敷衍道。
纪临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我还不知道你。羡鱼,不管你心里想什么,这回琼花宴你必须去!”
作为纪氏的嫡子,纪羡鱼却没有选择入仕,反而接手了家中的生意,一年到头不着家。不过纪羡鱼或许在商贾一道真有些天赋,纪氏的生意越做越大,明面上的家产就翻了三四倍,至于暗地里的买卖,就连作为家主的纪临渊也不清楚了。
只是纪临渊还是觉得可惜,若是二弟肯入仕,他们兄弟守望相助,他如今又何至于在朝堂上处处受人掣肘。
“你如今都二十有七了,还没有娶妻,你去看看着满京都,有哪个世家子弟到了这个年纪还孤身一人的?阿娘为了你,暗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泪,你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她想想吧!”纪临渊规劝道。
纪羡鱼仍旧是笑着,一双桃花眼多情而风流:“阿兄儿女双全,纪家又不指着我传宗接代,急什么?”
纪临渊被他气得一拂袖:“阿娘担心的是你!难不成你这一辈子都打算一个人过了?”
“那也没什么不好。”纪羡鱼满不在乎地说。
纪临渊沉默了,良久才道:“你难道还想着她?”
这回轮到纪羡鱼不说话了。
“你与她虽有婚约,如今已过去十年,往事成灰,你还在执迷什么?”纪临渊不解,“我知你愧疚自己没能救下她,可是当日情形,他们怎么会允许叶氏嫡脉有人活下来!”
若是知道有今日,当年就不该让阿弟和叶栖梧定下婚约!
“够了,别说了。”纪羡鱼脸上再没了笑,他打断兄长的话道。“琼花宴我会去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
纪临渊看着他的背影,低声喃喃:“我以为...你并不喜欢她的...”
你又知道什么?
纪羡鱼心内刺痛,他又想起了那个满眼警觉地看着他的小丫头。当时年少气盛,初见的时候,他对她说:“你就是叶家三娘?怎么你长姐那样好看,你却是个丑丫头?”
如果知道他们的缘分那么短...
*
淮河,画舫上,朱砂纤长的十指落在琴弦上,悠扬的旋律从她指尖流泻而出,圆润得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
文子清听得如痴如醉,他父亲文永昌是书道大家,文子清耳濡目染,也是一个极懂风月的角色。
一曲还未奏完,画舫突然停了下来,只听外面一阵喧哗,文子清皱眉,这是怎么了?
“张郎君,您这是做什么,我家郎君正在画舫内,待我通禀过他您再入内可好?”文子清的仆从小心翼翼地赔着笑,面前站着一个体型壮硕的少年,一脸骄横,身后还带着一队神情骄横的家仆。
文子清的仆从之所以这么低声下气,正是为着张胜所在的张家势力远胜于文家。
张胜轻蔑了看了仆从一眼,嗤笑一声,一把将他推开,直接闯了进去。
门被猛地推开,张胜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的文子清,不屑地哼了一声。
文子清再好的脾气也不由有些恼了:“张郎君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张家势大,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吧?
文子清和张胜并不熟悉,他虽然纨绔,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张胜却是可称作无恶不作。听说,每隔几日,就会有一具少女的尸体从张胜的房里抬出,偏偏因为张胜是张家的郎君,也无人去为那些无辜丧命的少女出头做主。
张胜根本没理会他,对身后的家仆一招手,这些满脸横肉的大汉就在画舫里四处搜寻起来。
文子清站起身,怒道:“张胜,你这是做什么?!”
张胜还是没理他,小小文家子,不值得他费心。
若是换了平日心情好,张胜说不准还能同文子清说几句,然而今日他的心情实在很不妙。
好好走在路上,却被一个不长眼的小贼撞了,还偷了他的佩玉,最可气的是他带人去追,还被那小贼淋了一身泔水。
张胜因此发了狠,定要抓住这该死的小贼,好好折磨一番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他带人追了一路,最后看见那小贼上了文子清的画舫,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强闯上来的缘故。
张胜等着家仆搜寻,抬眼看见了朱砂:“朱砂姑娘?”
他的眼睛亮了亮,就要上前攀谈,偏偏这时,他腿一软,竟然平地摔了一跤。等张胜爬起来,就看见文子清失声而笑,连朱砂都在掩唇轻笑。
他只觉得脸面都丢尽了,不好对朱砂动手,便上前抓住文子清的衣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笑我?!”
文子清脸色大变:“张胜,你想干什么?!”
他又闻到张胜身上的泔水味儿,扭开脸:“真是臭死了!”
张胜因此彻底恼了,出了这么大的丑,还是在名动京都的朱砂姑娘面前,张胜整张脸都气成了酱紫色。
他右手握拳,一拳向文子清脸上招呼过去。
文子清茫然地挨了他这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张胜又接连打了几拳。
文子清还从没被这么侮辱过,就算张家是孔雀台下十大家族之一,文家比其低了一等,张胜也不该这样无缘无故地殴打他。
挨了好几下的文子清奋力推开张胜,他和张胜都是不通拳脚的世家纨绔,就算张胜长得壮硕些,文子清好歹是个大男人,不至于真的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两个人厮打在一起,碰翻了周围桌案上的茶点及乐器,画舫里伴奏的少女们纷纷惊叫着躲开。侍女护着朱砂小心地躲到一旁,她面上露出一片惊色,后退到角落里。
两家的主子动起手来,仆人们自然不会干看着,互相也推搡起来,打成一片。张胜一行人完全忘了要抓的小贼了。
文家的一个仆役上前拉起按着文子清打的张胜,文子清趁机还手,三人纠缠着来到画舫的窗边。文子清打上了真火,对张胜还以拳打脚踢,结果下一刻,窗户断裂,张胜顺势被文子清推下了水中。
只见他的衣袍在水中沉浮两下,就此没了影子。
文子清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冷了,他大声道:“救人!快去救人!”
最后捞起来的,不出意外,是一具被水泡得有些浮肿,再没有一点声息的尸体。
绛雪楼中,檐角挂的宫灯被风吹动,阁楼中的萧鎏霜轻声道:“起风了。”
她身旁的萧子垣笑道:“也该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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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