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瑜看见了武庚的尸首,蔡叔霍叔的尸首,没能看见鲜侯爷和娇娇,还有痦子,行远说他们永远留在了战场上,被马蹄踏碎,死无全尸。
武庚的尸首是在这天夜里被窃走的。
图腾柱下面的火光,也是在这天夜里的时候熊熊烧起来的。
子瑜披着厚厚的袍子,千里迢迢骑着马,跟着行远去看图腾柱,一眼看见了近乎荒诞的一幕。
武庚被高高地绑在柱子上,最里圈围着巫女,拿着鼓跳着舞,口中念着太上天尊,高高昂着头,外圈朝圣一样跪着黑衣人,对着武庚和那合抱粗的图腾柱顶礼膜拜。
子瑜猜也能猜到,他们袖口上绣着四只尾羽的玄鸟。
这一切全在冲天的火光里。
不论是暗卫,巫女,图腾柱,全部都在火光里灼灼被烧着。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靠近。
子瑜闻见烧焦的味道,耳旁是某一种古老的歌谣。
她在这歌谣里恍惚看见了小时候的家,大约她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庭院,里面种满了花,有一个秋千,或者是摇篮,娘亲在替她摇啊摇,她在花香里,听到这样一首歌谣。
那是远在杀戮开始之前,远在流亡和瘟疫开始之前。
她有自己的小奶妈,奶妈年纪似乎不大,总逗她玩,给她带街上的小食,替她买木头做的玩具,木头是好闻的,花纹也是好看的,圆润没有棱角,不扎手,就和小奶妈一样,但小奶妈死去的时候,身子是干瘪的,骨头看上去很扎手,就和娘亲死去的时候一样。
木头玩具全部都没了,她的摇篮和庭院也全部都没了。
这些东西没能陪着她长大,陪着她长大的,是后来的杀戮,流亡,和瘟疫。
她随着爹逃走了,把好闻的花香和木头全部留在了朝歌。
爹那时候捂着她的眼睛,不叫她回头看,但她能听见下人的叫喊,也能感觉出那是一场冲天的大火。
把她所有的一切都烧光了。
子瑜在巫女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夸张地跃起来,夸张地落下去,和那时候在行远府上一样,她手上的小鼓,子瑜也曾经触碰过。
她记得鼓皮是柔软的,鼓皮旁边的木头也是柔软的,那是长期浸着汗水的老木头的柔软,但它没有汗水的腥臭,它还像新木头一样香。
子瑜那时候在想,这个小巫女,她一定很喜欢她的小鼓。
子瑜看见火烧到了她的身上,她疼得缩了一缩,但仍旧跃起、落下。
歌谣慢慢地弱下去,没有了男子的声音,只剩巫女在唱。
年轻的,年迈的,喘着气,跃起、落下,唱歌,呼唤他们的太上天尊,膜拜他们仅剩的玄鸟。
原来子瑜也曾经受到玄鸟的庇佑,她从全聋逐渐能听见的耳朵,玄鸟那时候没有舍弃她,从来是她舍弃了玄鸟。
这是一场动人的献祭,尽管武庚已经战败死去。
没有人会否认商是一个伟大的朝代,子瑜的商死在一场大火里,武庚的商也死在一场大火里。
歌谣不断地弱下去,弱下去,直到火焰烧尽,直到绑着武庚的绳索被烧断,连他也坠落。
图腾柱被烧得发黑,子瑜看着一地的残骸。
到此为止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想,或许几百几千年之后,也会有另一个朝代取代周。
但那已经和她无关了。
她这时候只能记起来远在王都的糖水铺,还有第一次爹拿着糖罐子给她看,和她讲,这里头的东西叫饴糖。
啊,结束了
第一篇文章,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
要反省,要加油,吼
还有一点点舍不得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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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