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中散发出青烟,缭绕在窄小的卧房内,房中角落的睡榻上,躺着一位胸前衣衫褴褛青衣男子。
男子皎月般的面庞毫无血色,一双俊秀的眉眼紧紧闭着,眉间微蹙,细密的汗珠在额头上若隐若现,令人目不忍视。
“醒醒……”
睡榻旁,一眉如剑锋,眼窝深邃的剑客,正一手握着对方的手正在输送真气。
另只泛白的手指尖几乎将陈旧的床柱戳出一个窟窿。
他身后那把乌黑的长剑似乎与主人情绪相连,也在嗡嗡作响。
段清欢默默伸手将剑身按住,缓缓合上了双目。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这把剑的异常,只是若保护不了师兄,这把剑变成什么样,于他而言又有何区别。
三年过去,他的武功进步飞速,却还是要沦落到被师兄舍身保护,真是太过没用……
想及此,他蓦地睁开双眼,朝书架旁摆放的瓷瓶伸出手。
只要他挥出一道掌风,就能将其拍个粉碎。
就在他缓缓运功时,一道沧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欢。”
青年被呼唤声打断,回过头,竟是师尊孙崇心与鲁长老带着一众弟子阔步前来,忙收功行礼道:“师尊。”
而来者不仅是二位老者,还有十几名云霞宗弟子,他们踏进门槛后,脸上纷纷阴云密布,似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李钰辰直接几步跑到睡榻旁,颤抖着问:“云天他怎么成了这样……”
他会有这等反应并不稀奇,毕竟顾云天胸口的淤青现下已经变得焦黑一片,论谁看在眼里都会被吓上一跳。
段清欢见状,更是紧咬着嘴唇,胸口隐隐作痛。
除了刺痛外,还有一股奇怪的异样感。
他右手捏住胸前衣襟,确认了这股异样感不是错觉。
此时,鲁清岳示意他挪开身体,大步上前,抓着青衣男子骨骼分明的手,为其细细诊脉。
沉吟片刻,又从里衣内拿出张帕子,从里面抽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缓缓刺进顾云天的头顶百会穴。
顾云天本来脑子昏昏沉沉,被刺后突然啊了一声,口中开始呓语:“我不要写论文……不要把我关进小黑屋……”
众人:“……”
李钰辰闻声,皱起眉:“云天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
周雪兰:“我也没听清楚,是做梦了么?”
谢子析见状,抱着胳膊在一旁冷哼:“他肯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会入梦,希望他过了这个坎以后,今后能长点记性……”
还未等说完,为心上之人护短的李钰辰便扭头冷冷瞪他一眼。
谢子析只得垂下头,将嘴巴闭得紧紧的。
“长老……五师兄现下的情况如何了?”
听闻段清欢的声音,鲁长老将银针抽回,叹了口气:“这毒不像寻常毒功,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江湖禁术,‘九转夺魂掌’。”
此五个字一出,众弟子全都面面相觑。
方才刚闭上嘴的谢子析,即刻脱口而出:“九、九转夺魂掌不是无药可解吗?”
段清欢听闻“无药可解”,脸色白了几分,心脏好似被匕首划了一道,缓缓滴着鲜血。
鲁清岳严肃道:“九转夺魂掌乃江湖禁术,唯有南华宗的凤鸣阳诀才能将此功侵入心脉的毒素逼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李钰辰气得一拳捶上旁边的桌子:“岂有此理!竟然背弃人伦修炼这等邪术,毒害我云霞宗师弟,看来是要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眼下云天性命攸关,不如我去求南华宗弟子前来为云天运功解毒。”
鲁清岳摇摇头:“云天体内的毒我只能帮他暂缓三日,南华宗路途遥远,就算不眠不休赶往过去都要七日以上,那时云天早已毒素蔓延全身,无力回天。”
众人吃惊,周雪兰眼眶湿润道:“怎么会这样,难道小五他真的没救了吗……”
李钰辰紧紧攥着拳头,发出咯咯声响:“不会的!云天一定不会有事,我可以现在就带他去南华宗……”
孙崇心望着情绪低迷的几名弟子,想了想,终于捋着胡须道:“此事容我仔细想一想,今日你们先散了,该去忙什么忙什么,此事明日我要与宋宗主商议一番再做打算,先别告诉云天这件事,让他好好安养。”
李钰辰神色一怔:“可是……”
周雪兰虽心中不忍,可被孙崇心下令,她还是点头强行拉着李钰辰与众弟子退下。
一时间,窄小的卧房,变得寂静无声。
而段清欢一直紧紧抓着床柱,漆黑黯淡的双眸呆滞地望着榻上之人,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师兄的毒,无药可解……
如若五师兄真的因他而死,那他该怎么办……
不行,他绝不能让五师兄死,绝不……
孙崇心此时忽然出声打断他的思绪:“清欢,我有重要之事要交予你。”
段清欢瞳孔颤动,这才抽回思绪,回身道:“师尊……有何吩咐?”
孙崇心苍老的手指放在唇边咳了几声:“为云天解毒,实则还有一种方式,就是苍懿大侠曾经开创的心法,与南华宗的凤鸣阳诀路数一致,也可助云天逼出体内之毒。”
段清欢听了这句,蓦地抬起了头。
“可苍懿大侠,不是已经故去了么?”
孙崇心:“苍大侠虽已故去,可他还留有一本心法,名为《玄虹秘法》,此法可以克制天穹教的‘九转夺魂掌’,与苍懿大侠一同葬在了玉鸿山的墓中,你若是能将秘籍取回,日后再对上‘九转夺魂掌’,就不用像现下这般畏惧了。”
此时段清欢忽然跪下来道:“师尊,弟子愿为五师兄前去,只是,练功也需要时日,若是我取完了秘籍,却无法在短日内领悟到心法的精髓,师兄他不就……”
孙崇心漠然道:“所以你务必要在三日内将《玄虹秘法》练到小有所成的状态,若不如此,带云天去南华山也是来不及的。”
段清欢:“……”
所以,只要他能够找到秘籍,在三日内练成此功,师兄……就有救了。
只要能救师兄,即便遇到再多的困难,付出再多的艰辛,他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正当想时,榻上的顾云天好似做了什么噩梦,忽然大喊一声:“别,别走!”
鲁清岳忙着为他施针,并未说话,段清欢却是忍不住跑到榻前,覆上他的手,唤了声:“师兄,你醒了?”
话音未落,他的臂膀便被睡梦中的顾云天翻身抱在怀里,迷迷糊糊呢喃了两个字:“清欢……”
霎时间,段清欢喉咙干涩,颅内的气血翻涌,胸口又像是被一条游龙爬过,留下阵阵麻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