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翠在楼道里哼着歌做饭,能看出来心情很好。
孟夏坐在小马扎上,眼巴巴地看着锅里吱啦吱啦响的灌肠,心想:怪不得她爸点名要吃灌肠呢!
味道实在是太香了。
她催促道:“好了吗,妈?”
刘翠笑了声:“快了快了。”
这灌肠前面已经说了,不是真的灌肠,是用白薯淀粉加红曲水做的,蒸熟后切成薄片状,浇着蒜汁儿吃。
薄片在猪油里翻滚,冒泡,渐渐地,染上了一层金黄色。
这个时候捞出来正合适。
刘翠拿起墙上挂着的笊篱,把锅里的灌肠切片捞出来,放在一旁准备好的碗里。
孟夏已经从小马扎上起来,站到了碗前面。
“闺女,吃吧。”刘翠让孟夏用筷子夹着吃,又提醒,“慢点吃,别烫着。”说完后,她把锅里剩下的猪油倒进一旁装油的罐子里,下次做饭的时候再用。
“哟,啥味啊,这么香!”楼道里有人喊了这么一声。
定睛一看,是老婶子。
孟夏第一反应是护住碗里的灌肠片,生怕老婶子循着味道找了过来开口说要点儿。
刘翠哪能看不见孟夏的小动作,她弯了弯嘴角。
不幸的是,老婶子的鼻子跟狗的一样灵敏。
“翠子呀!原来是你这冒出来的香味。”老婶子上来咔咔一顿夸,“你这手艺在咱们筒子楼里数一数二,不说别的,这做饭的味道就比其他人香好几倍。”
她边说边往碗里瞟。
刘翠接话说:“哪有哪有,明明是老婶子你的手艺数一数二,半年前你卤了次肉,可把我们馋坏了,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那段时间,我男人和闺女闻着你卤肉的味道,根本吃不下我做的饭。”
老婶子会卤肉,手艺还很好,只不过不经常卤。
她听到刘翠这么夸自己,立马笑的见牙不见眼,有点儿卖弄地说道:“卤肉最重要的是卤汁,只要卤汁好,其他一切不成问题,而我最擅长的就是卤汁。”
刘翠顺着老婶子的话问:“这卤汁可有什么讲究?”
老婶子笑了声,摆手道:“讲究倒没有,重点看人,一样的配料在不同的人手里调出来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她甚至透露出了卤汁需要用的材料。
“葱、姜片、大蒜、花椒、八角、香叶、冰糖、桂皮、干辣椒、干香菇、生抽、盐、醋……”老婶子掰着指头说,“哦,对了,还可以放几个鸡蛋。”
刘翠适时地吹捧说:“嗬,听你这么一说,这卤肉还挺麻烦,用这么多东西!也只有老婶子你家的配料能这么齐了,像我们家,只有葱、姜、盐。”
意思是你家条件好,吃得起,而我们家条件差,吃不起。
老婶子听到这话,脸上乐开了花,她稍作谦虚道:“我们家也没有常吃,等下次卤了,让你尝一尝。”
后半句话说出来后,三个人同时愣了。
老婶子后悔莫及,自己怎么说出这话来了?装大方装过头了!
刘翠暗暗吃惊,竟然让她尝一尝?不像老婶子的作风啊!不过仔细想想,可能是老婶子说秃噜嘴了。
人一旦想显摆自己,很容易说多,也容易说错。
孟夏:6。
她坐等老婶子卤肉的那一天。
老婶子像是怕刘翠赖上她,赶忙说还得做饭,先走一步,以后再聊,早忘了一开始要占便宜的事儿了。
孟夏给刘翠夹了个灌肠片:“妈,你吃。”
刘翠不像其他父母说一些孩子吃了等于她吃了的话,她吃完后说:“挺酥的,不过闺女,你记得给你爸留一点。”
“什么给我留一点?”孟林的声音传来。
刘翠扭头一看,是她男人回来了,立马接话说道:“炸的灌肠,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孟林闻言,嗅了嗅。
确实是他最爱的灌肠的味儿!
他立马拿筷子夹了一个,火急火燎的样子让阴沉的俊脸多了几分幼稚,他嚼完后回答刘翠的问题:“今天开了个会,放得早。”
孟夏给孟林让出位置,让她爸坐在马扎上,并问:“爸,什么会?”
孟林一下子炫完五片后说:“还是那个工人力量的会。”
说起那个会,他想到了闻刚。
突然,他直直看着刘翠,把刘翠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这次炸的灌肠有问题。
到了屋里头,刘翠问孟林到底发生了啥事。
孟林没有回答,反而问起刘翠接孟夏那天听到的话:“文艺汇演的主持是张安俪,不是邱晓敏?”
刘翠虽然不知道孟林问起这个做什么,但老老实实回答:“是啊,我听到的是主任觉得张安俪形象条件比邱晓敏好,所以让张安俪当。”
孟林勾了勾唇角:“你说闻刚要是知道自己媳妇儿的工作被自己好哥们的媳妇儿抢了——”
闻刚的媳妇儿就是邱晓敏。
真不知道闻刚是会让自己媳妇儿大度点,不要和张安俪计较,还是会为了自己媳妇儿,跟自己的好兄弟计较?
刘翠还没反应过来,但孟夏很快就明白了孟林的意思。
她爸这是要——挑拨离间?
不对,这怎么能算挑拨离间呢?!
明明是主任让张安俪当主持而不让邱晓敏当主持的,和她爸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爸为什么要针对闻刚呢?
孟夏问道:“爸,闻刚,闻叔叔——”
还没等孟夏说完,孟林打断:“叫什么叔叔,闻刚就一地痞流氓,打着真性情的幌子,尽做些没分寸,没礼数的事情,小时候威胁我也就罢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威胁我!我孟林是那么好威胁的吗?!”
孟夏立马明白了,闻刚惹到她爸了。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闻刚和秦锐也就是男主的关系很好。
刘翠给孟林端了杯水,让孟林消消气:“闻刚这个人,我看着就发怵,上一次我有这个感受,还是见到大黑。”
孟林喝了口水,好奇地问:“大黑是谁?”
刘翠回答:“我们村的疯狗。”
孟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幸好那口水咽下去了,不然就喷出来了,他竖起大拇指夸赞刘翠:“你这个形容,非常到位。”
刘翠真诚地说道:“有一次排队,我站到了张安俪前面,闻刚不知道为啥,恶狠狠地盯着我,弄得我就像插队了一样。”
孟夏一语道破:“妈,是因为你站在了张安俪前面。”
孟林肯定孟夏说的话:“闺女说的对。”至于孟夏怎么想到的他没多想,他只是纯粹地觉得用疯狗也不足以形容闻刚。
在闻刚那里,所有人尤其是他和他媳妇,必须把他们个人的利益置于秦锐和张安俪的利益之下。
这是什么逻辑?
如果孟夏知道孟林的疑问,会说:这是小说的逻辑,是主角的逻辑。
刘翠突然八卦地提了一嘴:“闻刚为啥要关心张安俪?他们俩又不是两口子,而且闻刚不是最敬佩秦锐的吗?”
孟夏直呼:6。
孟林受到刘翠这句话的启发,幸灾乐祸地想,如果秦锐知道闻刚如此“积极”“帮助”他照顾媳妇儿,还会兄友弟恭?
不过这事得慢慢操作。
当务之急是让邱晓敏知道自己主持人的工作被张安俪截胡了,到时候狗咬狗,不知道真性情在利益面前能剩下几分?
“爸,我明天去学校散播散播。”孟夏主动请缨。
“不。”孟林拒绝,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说道,“我们应该先恭喜邱晓敏,让她觉得主持人的活儿是她的囊中之物,等到之后,厂里宣布人选是张安俪时,我想——她表情一定十分复杂。”
要知道人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得到了又失去。
如果上来就让邱晓敏知道自己被替换了,结果无非两种:一种是不服气,去闹事,被厂里说服了,另一种是张安俪看在秦锐和闻刚的交情上主动把主持人的工作让给邱晓敏,姐妹一家亲。
这两种,尤其是后一种,都不能达到孟林想要的效果。
所以先给邱晓敏希望,再让她绝望。
这一招,孟夏只想说,绝。
至于她会不会觉得她爸这样做不好。
抱歉真不会。
她已经说过了她的人生信条是,人不犯我相安无事,人若犯我奉陪到底。
再者,她虽然作为一个工科生但是看过很多名人传记,古往今来凡是有所成就的人绝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好人。
不过,孟林没有让孟夏去管这件事情,他作为一个父亲,怎么可能想让自己的闺女淌这趟浑水。
刘翠这时候出声:“徐杨昨天拿过来一条鱼,说是庆祝我进食堂工作,要不今天晚上叫他过来一块吃个饭,我把那条鱼炖了。”
孟林想了想:“听你的。”
这番话弄的刘翠有点儿不知所措,她男人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一般都是她听她男人的。
与此同时,刘翠暗暗想,工作果然能提高一个人的家庭地位。
像以前在村里时,她二伯娘在队里当会计,家里所有人,甚至是爷爷奶奶都得敬着二伯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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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