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娃子上哪去了,你娘急的都快疯了。”苏柏还没走到长宁巷,就被人拉住,还未来得及摆出防御的姿势,就看到了黄阿嬷一脸焦急的模样,这是个对自己没有威胁的人。
虽然对于黄阿嬷说的话,抱有很大的怀疑,但是为了避免黄阿嬷的纠缠,苏柏只能软了脸上的表情 ,“我这就回去。”
“你快些回去,可不得在外面耽搁了,我去通知其他街坊,免得瞎忙活。”毕竟不是自己家子孙,黄阿嬷倒不好训斥苏柏,这会儿街坊还在满大街的找人,她可得去通知一下,人已经找到了,所以也就没有去送苏柏。
苏柏倒是松了口气,等黄阿嬷走了之后,瞬间板起了小脸,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几分,他倒要看看这个该死的女人,又在弄什么花样。
等回到院子,看到虞烟这会正蹲在院子里,对着撮箕啃着寒瓜,哪里有半分急疯了模样,苏柏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虞烟使的小伎俩,他冷笑一声,走到虞烟跟前,抱肩低瞟虞烟,“说吧,你这又是弄的哪一出。”
“小公子,你回来了啊!要吃吗?在井水里凉了一天了,可甜了。”虞烟仰头看了一眼苏柏,并没有为他回来感到半分惊讶,而是从旁边的长凳上端起一块寒瓜,往苏柏方向一递。
虞烟这么轻易的岔开了自己的话题,苏柏连带着看虞烟手里的寒瓜都不顺眼了,抬手扬起一巴掌,试图将虞烟手里的寒瓜拍飞了去。
哪知,这巴掌还未落下,虞烟的手,就往回一缩,然后送到嘴边,直接咬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冲着苏柏眯了眯眼,敷衍一笑,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不吃啊!正好我还没有吃够呢,那我就不客气呢。”
“你……”苏柏拿虞烟这个模样,那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闷气的一甩手,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
“听说阿粟他找到了!”如惊雷般的声音,还未看到人,就已经传到了院内两人的耳里。
虞烟几乎是在瞬间,两口将寒瓜红瓤的地方啃食干净,将瓜皮一丢,然后将正错身而过的苏柏一把拉住,扯入自己的怀里。将沾着汁水的脸,往苏柏衣服上蹭了两下,嘴里的食物还未咽下,哭嚎声,已经从虞烟的嗓子里含糊不清的喊了出来。
“粟粟,你刚上哪去了!你知道娘有多担心吗?”
与此同时,孟铁匠的身形出现在院门口,他气喘吁吁的看着被虞烟揉进怀里的苏柏,一脸的庆幸,“回来了,回来了就好,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孟铁匠一边唠叨着,一边双手作揖,倒是看不出来,还是个信佛的。
“孟大哥,多亏了你们,我家粟粟这才平安回来了。”虞烟抬起头,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一脸感激的开口说道。
“嘿嘿!虞嫂子不必这么客气,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孟铁匠挠着后脑勺,憨憨的笑了两声,客气了一下,然后一扭头,看到步山扭扭捏捏的,垂着头站在院门口,就是不进来,顿是虎目一瞪,怒喊道, “你个死小子,还不滚过来。”
步山抬头眼神飘渺的看了孟铁匠一眼,跟个小娘们一样,扭着胯,极其别扭的走了进来。
“跪下,道歉。”孟铁匠蒲团大的巴掌,一巴掌拍在了步山的后脑勺上,呵斥道。
“这不必了吧!粟粟也回来了,也就被打了十几个拳头而已,这乌青过几天就褪了,没多大的事,就不用这么为难娃子了。”虞烟连忙摆手,冲着孟铁匠劝解道。
只这么一说,孟铁匠瞧着苏柏脸上的淤青,却是越发碍眼了起来,心里对步山的火气又大了几分,人家白嫩嫩的一个娃子,被打成这样,还说没多大的事,步山这小子,就是欠教训。
‘
孟铁匠越想越气,直接一踢脚,踹在了步山的脚窝子里,步山直接身体一跄,脚一软,就跪倒在了苏柏跟前,他抬头看看孟铁匠一眼,孟铁匠抬起手,做出一副要揍人姿态,步山对苏柏直气的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咬着牙,梗着脖子,扬着嗓子,使出吃奶的气力,冲着苏柏大喊道,“我错了,我不该打你,你就原谅我吧!”
“得了,这跪也跪了,错也认了,也别折腾娃子了,就这么招就成了,快起了吧!”虞烟硬是等到步山道歉完,这才假模假样的抬手虚拉了步山一把,替苏柏说道。
步山这会哪敢起,只抬头望向孟铁匠。
“叫你起了就起,傻了吧唧的。”孟铁匠伸手捏住步山的肩膀,往上一提,直接将步山给提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了他背上,将步山往院门口的方向推了几步。
“虞嫂子,既然阿粟回来了,那我就放心了,我铺子里还有活计,就不叨扰了。”这虞烟一个寡妇,孟铁匠自然不好意思待上太长的时间,知道苏柏回来了,也赔礼道歉了,自然也就没有赖下去的理由了。
“是我耽误孟大哥你活计了,要不,我送你出去吧!”虞烟自然是巴不得孟铁匠立马就走,只是脸上不显半分,反而带着三分羞涩,向孟铁匠提议道。
“不,不必了,也就几步路而已,我自己能走,能走。”这人言可畏的,孟铁匠哪里敢让虞烟来送,连声拒绝了还不算,说话将,揪住着步山的领子,就已经大步子往门口走去,根本就不给虞烟半点机会。
苏柏冷眼瞧着虞烟趴着门边,瞧着孟铁匠走远了,顿是双肩一垮,将院门一掩,一脸自得得走了回来,忍不住冲着虞烟吐了两个字,“虚伪。”
虞烟对苏柏的冷言冷语早已就习惯了,半分也不生气的走到苏柏跟前,俯身撑着膝盖,笑眯眯的冲着苏柏说道,“我这还不是想为小公子你出口气。”
“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吧!”苏柏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就这么一点小事,就闹得沸沸扬扬的,满街巷的招摇,这是觉得县城里他的画像贴少了吧!
“那下次,小公子出门之前,可得跟我提上一嘴,家里就剩你这一根独苗苗,若还有下次,我可不能保证自己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虞烟瞧着苏柏气鼓鼓的模样,只觉得可爱的紧,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苏柏的脸颊,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威胁的话。
这么明显,苏柏怎么听不出来 ,他一把拍掉了虞烟的手,稚嫩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你这是在威胁我?”
他活了近二十年,从来就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份,还没有人敢威胁过他。
“这哪能呢!小公子你想多了,最多也是给你提个醒而已。”虞烟直接否认道,也不介意苏柏拍掉了她的手,站直了身来,伸了伸胳膊,笑盈盈的冲着苏柏说道,“你这衣服也脏了,我给你新做了一套衣裳,你回屋里去换了,等下该吃饭了。”
说完,直接一转身,就往灶房那边走了,苏柏垂眸看了一眼衣服上染着的汁水印痕,一脸嫌弃的撇了撇嘴,直接往屋里走去。
等换好了衣裳,苏柏窝在屋里,又站了一刻钟的桩,这才出了屋子,院里除了虞烟外,漠北居然也在,他在屋内,倒是没有听到动静,看来这武艺当真得抓紧了练,不然实在是被动了些。
“出来了,洗把手,吃饭了。”虞烟摆好了碗筷,招呼了苏柏一声,便自己先坐下了。
“烟儿,今儿之事,实在是太危险了一些,姜县令虽说对我们渤海一族宽待,可你也明白,这送到老虎嘴边的鱼肉,便是不吃也不行,这次也算是有惊无险,但下次,再有什么事关族人的事,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先和我商量一下。 ”
苏柏洗完手到了饭桌前,虽然吃着饭,但眼角余光,确是一直在打量着漠北,见他心不在焉的扒了几口饭,望了虞烟十来回,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对不起,漠北哥,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只想着粟粟要是丢了,等锁生哥过来的时候,怎么交代了,这才着急忙慌的失了分寸。下次,下次再要有什么事,我保证先找你商量,要是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虞烟吃得正欢,乍听漠北这一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缓慢的放下的筷子,一脸歉疚的冲着漠北道歉,说罢还生怕漠北不信一般,举起手来,就要发誓。
“我虞烟,以我……”
漠北见虞烟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些,打断了虞烟的发誓,说话的语调也缓和了起来,“这个倒不必了,你也别误会,只是如今这世道,我们一族本久活得比一般人要艰难些,所以有些可以避免的麻烦,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你现在年岁好小,又一直被族长护在羽翼之下,有些事了解的可能不太清楚,但没有关系,有我在,我会慢慢教你的。”
苏柏闻言,脸上虽没有表情,心里确实暗暗冷笑,休说他所知晓的有关渤海一族的事,要比漠北多得多不说,就虞烟这女人,表面装得懵懂无知,可背地里却是阴险狡诈的很,他们在场的这三个人,只怕也就漠北最老实可欺了。
苏柏心里想着,目光却是转向了虞烟,只看到虞烟狠一掐大腿,苏柏抬头一看,果见虞烟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她双眼噙泪,一脸感动的,望向漠北,“漠北哥,谢谢你,要不是你有在,我带着粟粟两个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漠北见此,只觉大受鼓舞,二人对视,越发含情脉脉。
“咳咳!”苏柏实在看不下去,假咳了两声,一副被呛到的模样。
漠北瞬间惊醒,苏柏看着他几乎把脸都埋进了碗里,却还是遮盖不住一股红色从脖子上升起,然后将染成了绯红。
苏柏别了虞烟一眼,虞烟却是冲着苏柏得意一笑。
苏柏无语的直翻白眼,站起身来,随意夹了两筷子菜,似无意又似故意一般,一脚碾压在了虞烟的脚背上,然后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句,“我回屋里吃。”
说罢,直接回了屋子,狠一拉门扇将门关上,走到桌边,愤愤的扒了两口,狠狠的嚼了几下,几经挣扎犹豫,却又捧了饭碗,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贴耳于门扇上,想要听听院子里的动静。
只不知为何,却是半点声音都没有传过来。
正待苏柏打算放弃的时候,门却猛地被拉开,抬眼正对上了虞烟那张脸。
苏柏自是吓了一跳,但瞬间又镇定下来,他面无表情的将碗往虞烟手里一塞,冷着声道,“我吃完了,要睡觉了。”
“是,小公子,你先去睡吧,我洗了碗就过来。”虞烟也不揭穿苏柏,笑着应声道。
小公子,这就是说漠北走了!苏柏心里瞬间舒坦了些,脸上却是端着架子,‘嗯’了一声,往床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