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被诅咒的王子5
直到被女管家引路到了二楼西边走廊最里面的客卧,解不语还是觉得有些发懵,她就这么成功地混进了冰雪城堡,并且还在此留宿?要知道刚才两个管家明显是要把她赶出去的啊!
她敏锐地察觉到外面的冰天雪地和夜色沉沉并不是让她滞留此地的缘由,男管家前后的态度变化的太过明显,而这其中只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楼上传来了奇怪的声响而男管家离开了片刻。
就是这么片刻的功夫,解不语的处境就发生了惊天大反转。
想不通的事情,没有眉目,解不语也就不去想了,她跟在女仆的身后进了这间有杜宾庄园的会客厅大小的客卧,她的眼睛扫过那些格具上个世纪特色的家具和配色毛毯,只来得及看了下厚重的蓝色窗帘后面的阳台、房间中间的地毯以及一旁的高架厚床,刚想要转身与侍女说些什么就听见外边的走廊上传来“咚咚”的座钟声响。
钟敲了六下,解不语透过被拉开的窗帘看阳台外的天空,阴沉沉、黑压压的一片,不见星光,大地银装素裹,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钟声未停,“嘭”的一声巨响,解不语身后的房门已经被重重地带上了,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忙上前开锁,又用力掀了两下,房门纹丝不动。显而易见,房门已经被锁住了。解不语几乎是立刻地趴到地上,耳朵贴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房门下面的缝隙过于狭小,有丝丝冷风从走廊上传来,带着一股客厅才有的奢靡香味,在此时显得有些冷幽,她屏息凝神,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什么动静也没有,甚至连方才走廊上的微光都没有了。
什么动静也没有,什么光芒也没有,就像是一片荒芜的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声音和光亮,这就是足够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方了。
二楼的这条走廊宽而长,两边墙壁上的画像古朴而老旧,但看得出来保养的非常好,没有什么损坏的迹象,走廊上除了画像之外还有雕塑、巨大的花瓶以及造型优美别致的壁形烛台,而刚才解不语跟在女仆身后走过来的时候,因为走廊上没有铺垫地毯,是以两个人的脚步声非常响亮。
——但是现在,短短时间内,女仆的脚步声不见了。
——难道她没有离开,而是守在了解不语的房门前?可是她没有听到任何除自己之外的呼吸声。
这证明,女仆,凭空消失了,就如同方才还亮着的烛火,只需要噗的一下,了无痕迹。
解不语满腹疑问,却也知道自己在房门前继续蹲着是找不出什么线索来的了,她小心翼翼取了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又将从马上拿下来的包袱打开,拿出里面的几件衣裳,随后,一捧百合花被她带了出来。
她拿起百合花,小心翼翼闻了闻,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扑鼻而来,令人心神为之一振。
奔波劳累了一整天,解不语的身体已经异常疲惫,加上此时已经天黑了,她简单洗漱后就该入睡了,而且,因为骑马赶路的缘故,她会很快入睡并且睡的很死。这是两位管家希望的场景也是他们从解不语的行为举止上看出来的(实际上,哪怕解不语不会乖乖按着他们的计划来,他们也会采取强硬手段,被锁住的房门就是最好的证据),但他们显然不知道解不语藏了一捧百合花,百合花的香味足够让疲惫不堪的解不语在晚上犹如喝了咖啡一样,精神亢奋起来。
这已足够让她晚上有精力去查探这座城堡的秘密。
很显然,两位管家是不希望解不语晚上在这里借宿的,更不希望她大晚上的跑出去在城堡里乱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想到城堡的诅咒什么的,解不语也有几分猜测,是以她悄悄等了片刻,直到她通过阳台看到了一楼大厅的灯火通明以及里面的人声鼎沸——灯火烛影、喧嚣不停,仿佛一楼正在举办什么大型的舞会,并且宾客如云,宾主尽欢。
隔着一层雪色和月色,借着漂泊的雪和北风,她甚至能闻到空气中传来的淡淡的酒、肉和香水的味道,各色味道混杂在一起,配着暖烘烘的大厅,显得格外的奢靡,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楼下的声音熙熙攘攘不绝于耳,解不语等了片刻也没发现二楼走廊有什么异样,似乎城堡内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去一楼舞会了,她小心翼翼地将一束百合花插在屋内的锁上,而后走到阳台上,扫开阳台上的积雪,看隔壁客卧的阳台,随后心里有了数。
她换了身衣服,来到城堡时所穿的红色斗篷和红色裙子被收了起来,她换了一身灰色的裙子,裙子虽然贴身却也很宽松,当然,最主要的是它够厚,足够保暖,又用一条丝带将头发绑了起来。
准备好了一切,解不语助跑,随后跳跃,双手使劲攀上隔壁阳台,而后一个用力撑起,就已经稳稳地落在了隔壁客卧的阳台上。她静心听了两秒,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一楼的喧嚣声一点儿也不受干扰,她松了口气,进了房间。
借着月光和雪色,解不语发现这间房间和她暂住的房间没什么不同,除了壁炉没有点燃,不够暖和,以及家具上落了一些灰尘。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门前,又蹲身贴着房门和地板听外面走廊上的声音,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她松了口气,把住门锁,用龟速慢慢地开门,非常轻的一声“咔塔”声响,门有了一条缝。
解不语顿时屏息凝神,再不敢乱动,等了片刻没有动静,才想要猫身出去,出去之际,她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脱下了脚上的靴子,只穿了一双厚厚的羊毛袜子——希望城堡冰冷刺骨的地板不会让她的脚在今天晚上冻坏。
解不语猫身出去,脚步轻盈,没有任何声响。
二楼的走廊已经不是方才来时的那样明亮了,这里此时暗沉沉的一片,解不语只能接着大玻璃窗外的雪色勉强辨认方向。
处在黑暗中,人的其他感官就会放大,她能敏锐地感觉到周身弥漫着一股刺骨的凉意,这是寒冷的冬天带来的,鼻尖荡漾着一股混杂的气味,这是从一楼大厅传来的,有美妙的音乐从地下陆续地传到她的耳朵内。人们的说话声、嬉笑声、吵闹声一齐涌入耳内,但是解不语顺着记忆中的方位往前走了片刻,却发现一件诡异的事情——明明有适合跳舞的音乐,也有人高谈阔论的在谈论跳舞的人,为什么她没有听到任何跳舞的脚步声?
解不语想起吟游诗人的歌,一股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将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上,感受着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这般美妙。她悄悄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左边走廊,这里没有她想要的房间,她问过女仆,这边除了左边北侧的一个小会客厅,其余全是客房,没有她想要的书房。是以,解不语要通过一段与一楼大厅相连的二楼中间走廊,才能走到右边走廊。
看着前方被灯光照亮了大半的大厅走廊,解不语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中,她悄悄地探出一双眼睛,看到的大厅的一幕险些叫她吓软了腿。不过好在她早有预料,也见过一些大场面,这样全客厅无一人、但是餐盘、美酒、小提琴漂浮着动,似乎有看不见的幽灵正拿着它们一样的场景,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更何况,她现在正处在一个被诅咒了的城堡里。
是的,不是被诅咒了的王子,而是被诅咒了的城堡。
解不语早已经从他们的交谈中,知道了这群透明幽灵的身份,他们正是白天她所见过的那些仆人和管家!甚至,他们其中的一些人,谈论的对象,正是塞西莉亚小姐。
他们谈论的不多,提及的也很隐晦,似乎是有什么禁*忌一样。
这样的场景还挺尴尬的。
解不语猫着腰,借着密布的走廊栏杆遮蔽了自己的身形,蹲在走廊上往前走。她的身形很隐蔽,没有出任何声响,动作也很迅速,不一会儿就走到了走廊尽头,正当她完全再次将身形隐入黑暗中的时候,她缓缓地直起了腰,将视线从大厅和明亮的走廊往前看,就见一个人正直直地往她这个方向扑过来!
解不语一惊,忙倒地一滚,同时,右臂已经将袖子中的匕首紧紧握住,朝着这陌生人的身躯狠狠地刺了过去。
“叮”的一声脆响,解不语握着匕首的右手被振麻,匕首撞击金属的声音在静谧的走廊上格外的刺耳,她左手往前一探,撑住了倒下来的东西,摸到不是什么温热柔软的胳膊,而是冰冷、坚硬的石头——这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雕塑!
与此同时,一个轻微的破空声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直直地朝着她的脸袭了过来,一股冷冷的幽香扑鼻而来,她敏捷地转了个头,下一秒左腿就狠狠踢上了躲在雕像侧后方、她的右前方的一个黑影——的裆/部。
一声闷哼响起,解不语使出吃奶的劲将半倒的雕像扶正,又欺身上前,将身前半蹲着捂住疼痛地方的黑影钳制住,捂住了对方的口鼻,而后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顺势将他拖到了右方走廊的小会客厅里。
说是拖,其实是半拖半拽,不然凭借着塞西莉亚这个小姑娘的力气,解不语也不可能将一个高出她一个头的男子拖过来,并且顺势躲在了厚厚的帷幕后面。
解不语拖着对方藏在帷幕后,蹲坐在地板上。几乎是在他们隐藏后的瞬间,一阵光亮就从一楼楼梯和走廊那儿飘上了二楼,眼前的黑暗被驱散了不少,但解不语却仍旧不敢动弹,她身前的男人也不敢动弹,而且两人的身前不仅仅有帷幕遮着,还有一排高脚沙发,是以,那些幽灵仆人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踪迹。
解不语眼睁睁地隔着一层帷幕看着突然来的烛火又转移了方向,朝楼下走去,她身前的男人似乎是想挣扎一下,但下一秒解不语抵在他脖颈上的匕首让他瞬间宛若石化了。
哪怕是端着烛台的仆人来过又走了,解不语仍旧没有动弹的意思,在黑暗中,外边的环境变化就非常能引起人的注意力了。也是这时,解不语才发现方才一直喧扰的一楼大厅,此时竟然已经完全静了下来,音乐声和人们的吵闹声已经完全消失了。
除此之外,这个几乎全身都靠在她怀里的陌生黑影带给她的感受也非常的明显。
这是个高大而瘦削的男人,他身上喷着一股清新淡雅的冷香,有些像她今天晚上闻到的百合花香,和楼下大厅里奢靡的香水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厚重的窗帘帷幕盖在两人身上,她背靠着冰冷刺骨的雪天窗台,身前是一具温热的身躯,他的温度隔着衣衫传到解不语身上,虽然只是温热的,却让她有种处于冰火两重天的错觉,而她此时才感受到对方身上的衣物,有宝石配饰、有刺绣,布料光滑,他的身份显然不是一个仆人,就连管家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衣服。
几乎是冷静下来的片刻间,解不语就将这个男人的身份猜的差不多了,清楚了现在的情况后,她的心猛地往下一顿——她好像挟持了城堡的主人?
身前的男人心砰砰砰的跳得很快,但他半倚在解不语怀里,口鼻被人捂住,脖颈上抵着一把匕首,却不见他有丝毫的紧张害怕之感——当然,在解不语看来,现在骑虎难下的人似乎是自己才对。
正当解不语心乱如麻的时候,灯光再一次猛然亮起,这是不同于方才的渐渐亮起,而是突然性的,解不语眨了下眼睛,透过厚重的窗帘帷幕,她看见灯光在会客厅飘荡了一小会儿,紧接着几点星光朝外飘,有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起,它们沿着右边走廊的楼梯跑到三楼去了。
解不语又静心等了一会儿,在身前人的耳畔轻轻“嘘”了一声,而后将匕首悄悄移开,他没什么动静,她心里稍微松了下,然后又看着方才到三楼的几个亮光又飘到了二楼走廊上,随后,又消散在一楼楼梯上,不一会儿的功夫,楼下的歌舞声又响起来了。
解不语松了口气,但不知何故,她明显的也察觉到了这男人也松了一口气。她松开手,往旁边走了一步,还没想好要怎么打破这尴尬的处境,甚至她已经脑补了自己搞砸了一切被这位城堡主人扔进油锅里的场面了,只听眼前人突然轻声笑了一下,他说:“小姐,您的身手很敏捷。”
他的声音清冷有力,像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人的清朗声音,语速稍慢,带着一股慵懒而优雅的意味。
他意有所指,解不语骑虎难下,心想她难道要表现出一副腼腆尴尬的模样,然后说“我很抱歉,先生,刚才那情况我也是逼不得已的,请您原谅我……”。这样酸溜溜而势弱的语气,让解不语一阵牙疼腮帮子痛,如今已经是这幅情况了,大不了她死了之后离开这个世界,十八天后又是一条好汉!
故,解不语破罐子破摔道:“多谢夸奖,先生,您的身手可算不得多好,再加上您行事鬼祟,就更算不上一位绅士了。”
眼前男子顿了下,似乎没料到解不语这般不讲套路,他轻声笑了笑,笑容很轻,但似乎因为隔得太近的缘故,解不语能感觉到他颤动的胸膛。
他笑道:“我可不算一位绅士,小姐,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偷。”
小偷?有你这样穿金戴银、喷着香水的小偷吗?
解不语嘴角抽搐道:“是吗?真巧,我也是一名小偷,先生。”
沉默在两人中间扩散开来,解不语只觉得尴尬到了极点,她想要立马离开,但是揣摩不透眼前这人的真实身份和脾性,又怕这么离开会被城堡仆人发现,是以只能待在这个小小的会客厅里。
静默半晌,这人又问:“我叫赛伦斯,方便知道您的名字吗,小姐?”
解不语顿了下,还是如实相告,这城堡里只有她一个外来人,疑似城堡的主人想要知道她的名字真是太简单不过了:“塞西莉亚·杜宾。”
“塞西莉亚……”赛伦斯轻声呢喃了一句,这个名字被他念出来仿佛有魔力一般,有着复杂而多变的情绪,连带着解不语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塞西莉亚。”赛伦斯又笑了一下,他朝解不语行了一个礼:“那么很高兴认识您,塞西莉亚小姐。”
解不语嘴角抽搐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赛伦斯又问:“那我方便知道您为什么要做个小偷吗?”
解不语闻言,眼睛直直地看向他。借着窗台大玻璃外的冰雪和月光,有淡淡的银光反射在两人的身上,解不语看不清眼前人的具体面容,但也能敏锐地察觉到他一双闪亮的眸子正紧紧地盯着自己,气质安宁平静。
解不语笑着回:“那么赛伦斯,你又是为什么要做一个小偷呢?难不成也是和我一样,为了珠宝首饰吗?”
正此时,突如其来的光亮从二楼走廊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传来,解不语浑身一个激灵,知道这是城堡的仆人来了,条件反射性地就要往外逃,可是眼前赛伦斯的身份目的未明,唯一的出口又被堵住了,她只能往后望了一眼,而后,一个跳跃,跳上了窗台。
她稳住身形,正要用力往隔壁房间的阳台跳的时候,赛伦斯突然欺身上前,一把搂住了她的腰,随后一股力道带着她,两人直直地往下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