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被诅咒的王子17
解不语站在塔楼上眺望,借着“感官放大”的魔法,她无意中看到了雪山之下的一抹蓝色,像是一滴眼泪徜徉在绿色的林中。
是仙女湖。
她从没有想过瑞思诺小镇居然离冰雪城堡这样近,近的仿佛只需要展开翅膀,不用花费多长时间她就能飞回杜宾庄园,看望还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和姐姐。
她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现在是时候回家去看看了。
这样的借口,城堡里没人能阻拦,劳伦斯先生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有维尔斯太太在一旁眨了眨眼,他也只是轻咳一声,非常有礼地同意了,甚至还问她,要带些什么礼物回去送给她的亲人。
赛伦斯是晚餐的时候知道这件事的,他听到的时候,拿着刀叉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而后恢复如初,十分自若的模样。他喝了一杯酒,才抬眼看坐在正对面的解不语,他的绿色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专注,他说:“是该这样了。”
他一副早已知晓、“合该如此”的样子,叫解不语以为方才看见的刹那迟钝是她眼花。
解不语忍不住地打量他,看他的面容神色,看他的举止形态,猜测他此时的心里想法,这样的行为倒不是她对赛伦斯情根深种,而是为了其他的东西。
她垂眸,拿起身前的红酒杯,抿唇喝了一口,又抬头,正好与赛伦斯抬眼偷看她的目光相对。
他的目光深邃,像是泼了墨,解不语直直地回望,他也只是带着笑的点点头,一点也不介意自己被抓包,更没有显露出无措和丝毫腼腆羞涩的模样。
解不语试探着问:“我在出发之前,曾听我父亲说起过百年前的那位与我同名的先祖的故事。虽然很遗憾当时的那位塞西莉亚小姐没能打动你的心,诅咒也未能破除,但不得不说,确实是因为你,赛伦斯,因为你的慷慨,才会有了杜宾家族的今天。”
虽然是试探,但她说的真心诚意,满眼都是恳切和感激,面容举着是恰到好处的郑重,但又不显得刻意。
赛伦斯没有起疑,只说:“这是她应得的。”语气平静。
他对着解不语笑,眉目柔和,烛台的光打在他的酒窝上,显得有几分不同以往的俏皮。他停顿了下,慢吞吞地,饱含深意地又加了一句:“事实上,我应该感谢她,要不是她,我也不会知道,同为塞西莉亚·杜宾小姐,我面前的这位才是真正独一无二的。”
解不语没有接他的话,只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许是明天解不语就要离开一阵子了,今天的晚餐时间格外的长,赛伦斯则在用餐时间与她讨论魔法知识——他知道唯有这样的话题解不语才不会借故打断他。她吃完了前餐吃正餐,然后是饭后甜点,赛伦斯一点都没有要停下离开的意思,解不语趁此机会询问了些有关魔法的故事,杂七杂八的,有诅咒,有预言,有巫师大战,也有一些日常的、好用的小魔法,这其中就包括了如何用冰雪铸造雪人,以及如何调制魔药浇灌花朵以培育出不同色彩的花儿来。
她问的非常零碎而杂乱,通常是一个话题牵扯出另一个话题,很多话题都与她今天去过的花房有关,但问的也很寻常,赛伦斯没有察觉丝毫不妥。他只是尽心尽力地为她解答疑惑,他语气温柔,非常有耐心,说话的声调也没有一般贵族的傲慢与高高在上,而是慵懒、优雅,像只猫。
壁炉里的火被仆人们进来偷偷加了两次,座钟终于敲响了十一下,解不语吃完盘中最后一块草莓,放下了刀叉——这显得有些不礼貌,该是主人赛伦斯先放下才轮得到她放下的。
解不语或多或少得到了一些消息,消息杂乱零碎,有用无用的混在一起,甚至还无法判断她特意问出的一些混在其中的问题是否为他察觉而故意撒谎骗她。她还需要去查资料、去找信得过的人问一些问题,以此来佐证自己的猜想。
她心思杂乱,面上却是显露出恰如其分的笑来,赛伦斯不愿让她出丑或是为难,几乎在她放下刀叉的瞬间他也跟着放下了。
两人坐在椅子上,解不语起身,朝他行礼,赛伦斯适时地站起身,他朝解不语伸了伸胳膊,示意她挽上来。这不是什么出格的动作,解不语上前挽住了他,两人朝起居室走,在上楼梯前,赛伦斯适时地停住了。
他转身看解不语,面容深情,眼神专注,面上带着些忐忑的恳求和邀请,他问:“塞西莉亚,作为今天的结束,你愿意和我跳一场舞吗?”
他们只在第二天夜晚的“正式会面”的时候跳过那一场舞。
赛伦斯敏锐地察觉到解不语不喜欢跳舞,是以后来他从没有如此邀请过。他总是做事很有分寸,几乎算得上是掐着线在解不语的好感边缘蹦跶——这样的外在条件,以及他缜密万无一失的心思,要想获得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处世未深的少女的好感,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也许,解不语就是他碰到的最难对付的“刺头”。
解不语没有第一时间点头,赛伦斯就知道这场谈话又是他先低头。他面上带出显而易见的失落,目光却还是那样的柔和,说出来的话语也全然是体贴照顾,他说:“既然这样,塞西莉亚,你明天要赶路,肯定会非常疲惫,今天晚上记得早点睡。”
顿了下,他又一一嘱咐:“塞西莉亚,你孤身一人回家,不免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带好匕首,以及一些必备的药物,有疗伤的草药,也免不了一些可以保护自己的魔药。你从冰雪城堡回家,我作为主人当然要为你准备一些礼物,金银珠宝之类的你看重了什么,明天就让劳伦斯先生直接去库房给你打包。除此之外,一些用金币买不到的东西,譬如,魔药以及药材,你也要记得带一些回去,权当是为了给你卧病在床的父亲和姐姐用。”
赛伦斯一向是优雅自持的,少有这样罗里吧嗦的时候,他絮絮叨叨念着的时候,眉眼低垂,似在沉思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所遗漏了的。
解不语为此惊讶万分,心头万千思绪飘过,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使出万能的社交招牌式笑容,眉眼温和地看着赛伦斯笑。
突然,赛伦斯停下了。他挎着解不语的胳膊动了一下,改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这行为有点逾矩,解不语动了下,抽回手,没抽动,她抬眼,入目是她看不懂的眼神。明明是绿灿灿的眸,平时总让解不语觉得好看的眼,此时有些暗沉沉的,像是含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复杂,深邃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钉在原地一样。
赛伦斯握紧她的手,他张了张唇,眸光在烛火下显得有几分暗意,神情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不安,他开口,声音都带着颤意:“塞西莉亚,你会回来的,对吧?”
原来他是怕她跑了,一去不回。
解不语笑笑:“我当然会回来的,赛伦斯。”她想要的东西还没有拿到手,想搞清楚的事情也没有多少眉目,怎么能就这样放弃?
她说的轻松而笃定,面上带笑,赛伦斯周身的郁气陡然间就消失无踪了,他看着她笑,忽而上前一步,将解不语半搂在了怀里,但几乎只是挨了一下,他又后退一步,松开了这个怀抱。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完成了“抱一抱”这个动作,快到解不语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完成了。他朝后退,目光柔和地看解不语,他说:“你明天早上还要赶路,祝你晚安,塞西莉亚。”他像是得到了承诺的孩子,全然没有方才那样患得患失的情感了。
解不语都不知道,什么样的演技和缜密的心思才可以演出眼前的这一切。她也只是点点头,行了一礼,而后离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事情出乎一切的顺利,甚至解不语还收到了劳伦斯管家送来的一个大大的包裹,据说这都是昨天后半夜赛伦斯亲自为她准备的。
解不语翻开看了一下,除了一些不必要的珠宝衣裳和必要的干粮水和疗伤药草外,还有赛伦斯亲自熬制的可以治愈老杜宾的魔药,一个水晶球,还有一些施展魔法需要用的魔具。
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哪怕把杜宾庄园和马丁庄园打包出售也不一定有这一包东西来得珍贵。
解不语本来想意思意思一下拿点干粮和水就走,顶多拿点疗伤药草,现在顶着比自己全副身家还要珍贵的东西,可谓是压力颇大。她不想收下,可劳伦斯管家和维尔斯太太堵在哪儿不让她走,甚至还说要是她执意留下这些东西而不带走他们只好上三楼去请教王子殿下该如何行事。
白天去请教赛伦斯,这就是自己送了一块肉到是狮子老虎身边。
解不语无法,只能收下,捆在了马身上。比起来时,她回家的路上就快了很多,因为上次在塔楼看清了路,这次抄近路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到了瑞思诺小镇。
老杜宾和克莉丝汀由于卧病在床,以及马丁庄园的种种,他们现在还留在天鹅小镇的马丁庄园养病,瑞思诺小镇的杜宾庄园只有几个守门的老奴,看见解不语回来了,各个都兴高采烈的。
解不语将马停在此处,选了个庄园内偏僻的房间打开包裹,考量一番,只选了对老杜宾和克莉丝汀管用的药剂——这还是她亲自检验过的,万无一失——别的东西都被她选了个很远的地方挖了个坑埋了起来。药剂也暂时放在杜宾庄园,没有人动弹。
她专门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从头到脚都换了个遍,换上塞西莉亚在杜宾庄园的衣服配饰,又换了一匹马和一套马鞍,没有带任何从冰雪城堡带来的东西,这才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骑马向天鹅小镇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