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暮一路上看到了好多外观奇特诡异的怪物。
其中数量最多的是一种由无数黑色线条组成的怪物。
这些线条弯曲、不规则、繁多,让怪物看起来是一副空气中的立体3D简笔画。
它们或飞或走,或逸散成线条包裹住人,或形成球状在空中浮游。
有的线条几笔绘成海平面,一个黑色的线条向内旋转的太阳,在海平面上升下降。
旭日东升,夕阳西下,交替进行。
这些线条还会化作其他各种各样的图案。
像小孩子做噩梦后画的画,也可能是电视剧里常演的那种精神病人眼中的世界。
她拿着板砖砸在一个包裹住人的线条怪物身上。
线条很有韧性,只是凹陷了几秒,然后弹起抖动了一下。
柏暮手里的板砖差点被弹飞,黑色的线条中是一闪一闪的符号。
又是这些看不懂的符号。
难道每个怪物身上都有符号?
柏暮想到学校里的那个怪物,还有带走她父母的那个东西。
但是,那个非常巨大看不到形体,只是经过就花了半个小时的怪物,她没有看到哪里浮现出不可知的符号。
难道是它的身体太大了,符号所在的位置,正好不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这些想法只花了不到半秒。
眼前这个怪物缓缓松开了里面的人。
那个人像是被吓傻了,不记得逃跑也不记得尖叫了,只是呆愣愣的样子。
他身上没什么伤。
目前看来,这种怪物似乎没什么威胁性。
柏暮拉住那个人的手臂,一把将他拽到一旁,同时防备着这个线条怪物可能的进攻。
它慢慢的,团成一个球,飞起来了,加入了那些浮游的球状线条序列中。
额,这就完了?
柏暮惊讶,她还以为要经过一场恶战呢。
她看了眼旁边的路人,他看起来是缓过来了,不停地弯腰道谢。
说是道谢其实不太对。因为他也和柏暮一样,失去了语言能力,只是发出啊啊呀呀的声音。
柏暮摆了摆手,表示不客气。
她看了看周围,每个被线条怪物骚扰——她莫名很想使用这个词——的人,看起来都没什么问题。
这些怪物,就像只有吓人的能力而已。
柏暮敲了敲板砖,尝试着继续攻击这些线条怪物。
怪物没有任何事,她手里的板砖倒是承受不住压力断成两半了。
线条怪物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
柏暮捡起地上被人丢弃的扫把、扳手等等物品继续打它们,它们都完全没有想反击的意思,似乎有没有被攻击都不影响它们计划里的变形——当然,如果它们每一个行动都是有计划的话。
而它们会包裹住人,似乎就只是纯粹的巧合。
见它们对人没什么危害,自己的攻击也没任何效果,柏暮停下动作。
好吧,现在先不管它们了,她还得去看看那个会伪装的怪物。
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个男生要么死了,要么逃了,要么就反杀。
柏暮换了个更趁手的武器,大铁锤。
这玩意砸在那个怪物身上,绝对很痛快。
它痛苦,而她快乐。
转过两条街,总算回到了他们刚才再见的地方。
这里也有很多那些黑色的线条怪物。
那个男生,闭着眼睛坐在地上,似乎昏睡了过去,很虚弱的样子。
他的肩膀处有一个血洞,正汩汩往外流出鲜血。
一个躯干与头以及下半身呈相反方向的人形怪物,正趴在他身上,伸出一条长长的透明带状舌头吸吮男生的血液。
柏暮放慢脚步。
这个怪物上半身肚子中间的眼睛一眨一眨。
它看到她了!
啧。有两只不同方向的眼睛就是不太好糊弄啊。
柏暮决定先下手为强。
她加速奔跑然后一锤子砸在那颗黑色的眼睛上。
怪物疼得嘶鸣。
它放开了男生,站起来,那根带状舌头脱落,掉在男生的身上。
和怪物的作战并不困难。它就是个看起来可怕但实际很弱的家伙。
上次在学校,她踹到它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体重非常轻,力气也不大,她非常轻松就压制了它。
至于它跳动着走路的声音为什么那么响,柏暮不懂也懒得去管,能打死它就行。
说不定那声音就是它自己发出来的。在那虚张声势呢。
既然都能假冒李果和她了,那再假冒个别的声音或者人,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柏暮一锤接着一锤砸着它,同时用锤柄抵挡它的攻击。
躲过爪子,避开它可以360度旋转弯折的脚蹼。
最后,一锤子砸中它脸上那个红眼睛。
怪物倒在地上。
这一次,柏暮不再有研究它脖子上符号的想法,而是继续用锤子狠狠砸扁它的脑袋。
她怀疑怪物就是在她研究符号的时候逃掉的。她现在才觉得那时候自己的状态很奇怪。
虽然也不排除是另一只怪物的可能。
柏暮一边锤击一边思考。
怪物痛苦地嘶吼。
她再次听到了李果的声音。
“是我啊……柏暮……我好痛,好痛好痛……”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柏暮停顿了半秒,狠下心继续捶打。
她更愿意相信那个头也不回地走掉的才是真正的李果。
怪物的声音又变了,发出了柏暮的声音。
“我是你啊……”
“你杀了我……你以后就再也说不了话了……”
柏暮犹豫了。
她已经,有几日没听过自己正常说话的声音了。
“是我拿走了你的语言……只要你放过我,我就把它还给你……”
那颗被砸扁的红眼睛,已经变成了一坨黏糊糊的泥状物,但是,随着柏暮的攻击的停止,这东西开始蠕动,似乎要重新形成那颗眼睛。
柏暮哼了一声,继续砸。
她总觉得这家伙在说假话。那么多人都丧失了语言能力,难道都是它一个人干的?而且,如果真是它拿走的,那杀了它也可以拿回来吧。
怪物在尖叫中溃散。
它脖子上的符号脱离出来,飘在柏暮的面前。
柏暮伸出手,犹豫着触碰它。
符号的意思瞬间灌入柏暮的脑中。
她感到熟悉。
这是……
一撇一竖,一点一撇,横折勾,最后一点落在刀口的中心。
一个“伪”字。
伪装,伪造,冒充,虚伪……
柏暮捂住脑袋。
怎么会,她竟然还能再次想起一个字的结构。
柏暮尝试着用手在地上描摹这个字,能再次想起自己的母语,这种感觉,她难以形容。
并不是那种饥渴了很久能喝到水的浓烈幸福感,而是,一种很淡又很怀念的感觉。
但是,刚写完一个点,脑子里的字体构成方式和笔画就消失了。
她的手停住,下一步该干什么,她不记得了。
有种,刚刚做完一个很有意思的梦,但是闹钟或者膀胱的呼唤,将她扯出了梦境。
而梦境里的只言片语,随着她的每一个起床动作,消融黯淡。
明明心里还在想:好简单啊,刚才为什么会完全不理解这个符号呢。
柏暮看着自己的手。
那个符号已经消失了。
原来,怪物身上的符号,是人类的文字吗……
柏暮想到细究起文字时受到的精神伤害。
她暗下决定,以后一定不要盯着怪物身上的符号看太久。
她站起身,走向那个男生。
他睁开眼睛,在看着她。
他再次露出了微笑。
柏暮没回应他,再说,她也没法说话不是吗?
至于微笑?拜托,在她眼里,这家伙还是个怪人啊。
虽然她想拿杀那个怪物的举动间接帮助了他,但是,她还是不太想随便和别人扯上关系的,也不想随便对别人笑,那样好奇怪啊。
柏暮检查了一下男生的伤口,好像不流血了。
这什么体质,那么厉害的吗。
男生投来疑惑和好奇的目光,似乎不太明白她在干什么。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一脸平静的样子。
但是,世界已经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一些人变得自愈能力强点,还不怕疼痛,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柏暮看了看周围四处游走的线条怪物,又转向男生。
她想问他,还有没有力气起来。可是,失去语言能力后,这是根本做不到的事。
而男生也只是一直看着她,他也没有说话。
场面有点搞笑啊。
柏暮朝他伸出手,希望他能借力起来。
如果起不来,那她也可以像扛东北大米一样把他扛起来。
最后他是自己爬起来的。
柏暮以为他不想碰她的手,她也没在意,收回了手。
既然还有力气起来,那就没事了吧。
她想着自己心里的疑惑。
拍拍手,得到男生的关注后,柏暮开始比划起来。
这不是手语,她也不懂手语,只是她尝试着用来代替语言的动作而已。
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再用食指指向他。她想说,我总是能看到你。
好吧,这些动作很抽象,但是她真的没办法了。
最后是一个问题。
食指指着他,她倾斜了一下脑袋。
希望对方能明白,这是在问他,他是谁。
男生看起来完全没理解柏暮的动作。他很安静地看着柏暮,看着她的动作。
柏暮叹气。没有语言,真的太难交流了。
也不知道那些会手语的人,是不是更容易在现在这个世界里“说话”。
不过,前提是那些官方手语没有和他们的语言一起变得看不懂吧。
看来是没法问到什么了。
柏暮打量着他。
他的眼镜没有坏,也没有染上血,真幸运。
她摆摆手,示意自己要走了。
就把遇到他当作是个巧合吧。
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朝她露出浅浅的微笑。
柏暮暗自吐槽一句,这是什么只会。
现在李果失踪了,她爸妈也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她只能先回家里待着了。
现在快天黑了,等明天再看看外面这些怪物有没有别的变化吧。
柏暮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转过身,非常无语。
这个最近几天总是出现在她身边的男生,现在在跟着她。
她只是顺手救了他而已。
他难道还赖上她了?
半小时后,柏暮停在自己的家门口。
她回头,无奈地看着
她用手臂比了个叉,警告他别再跟着了,她已经到家门口了——她不管他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柏暮打开防盗门走进了家里,嘭的一声关门。
男生被关在了门外。
洗了个澡后,柏暮走出浴室,她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
现在是晚上7点左右。
平时一些大爷大妈会在这时候跳跳广场舞或者带孙子孙女玩什么的。
但是现在下面的广场只有四处游荡的线条怪物了。
额。
柏暮刚抬头,就看到窗外多了个线条怪物。不知道是哪个方向游荡到这里的。
她家是5楼。
这些线条怪物简直像蚊子那样讨厌。
她面无表情地拉上窗帘。
真是的,吓了她一跳。
柏暮又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去看。
那个男生坐在地上。看起来真要赖上她了。
她倒是不怕他会搞事情,他看起来超级弱的样子。
他要是敢做对她不利的事,她分分钟拿他去喂怪物。
她打算把那个可以冒充其他人的怪物叫作“伪”。
不记得符号的比划,但意思她还记得。
她现在不能使用母语,无法借助语言表达,但内心里的语言却没有被剥夺。
她可以自我交流,就像以前默念课文一样。
入睡前,柏暮想到一句话可以用来形容现在这个状况。
末日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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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末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