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美人穿书后 第60章 心头血

一开始，褚云来是不愿进城的，他害怕再出现咸净城的情况，一个逃跑不及时就会死于非命。

但他修为低，仍然需要食物补充，只靠干粮的话……他也不会死，只是看着景响带回来的东西眼馋，久而久之，便跟着景响一起进城了。

二人找到一个小馆，简单点了一点饭食，褚云来又点了一壶黄酒。

景响说：“你年纪这么小，能喝酒吗？别刚喝两口就倒了。”

褚云来用袖子擦了擦筷子，捡着一根伸进酒壶里，挑了一点放进嘴里，笑眯眯地说：“乞老大从我十岁生辰那年就带着我喝，到现在都七年了，肚皮大得很，不会醉倒的。”

“你今日生辰？”景响疑惑。依照褚云来话，他在五岁那年被家人抛弃，应当是不记事的年纪。

“乞老大捡到我那天就是我的生辰。”

他还记得那天乞老大刚喝了不知从哪来的烂酒，满嘴臭味，漫天大雪，就靠这点东西熬过去。

他蹲在乞老大旁边，趁他不注意偷喝了一口，然后被对方痛揍了一顿，但从那天起，他就跟着乞老大混了。

景响问：“乞老大呢？”

褚云来说：“因为偷东西，被人抓住打死了。”

景响问：“他不是修士吗？怎么会被打死？”

褚云来自嘲：“修士过得可比我们滋润多了。”

只要有一点修为，哪怕只有练气一层，都能去官府谋个一官半职，哪个不比乞丐强。

“那你……？”

“谁要当狗叼的兵！”褚云来翻了白眼，从鼻子里冷哼出声，“我自己修炼出的东西，凭什么给官府卖命？”

景响点点头，没有反驳他的话，因为很多修士也是这样想的。

尤其是自己找野路子出来的，看不起仙门修士，也看不起凡人，更看不起和凡人混在一起的修士。

“你知道偷东西的下场，怎么还敢惹官兵，他们手里的酷刑可比老百姓狠多了。”

褚云来忽然激动起来，拍案而起：“我没有！”

小馆内的人无不侧目，他又重新坐下，大口喝下一碗酒，重重放在桌子上，目光森冷：

“我只是去给乞老大收尸，但听到了他们商量着昧东西，我想直接跑，没想到惊动了他们，他们就要拿我当替罪羊。”

东西不在他身上，只要官兵对他死用刑，那么东西的去处自然无人知道，东西就被他们直接拿走了，还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至于城主的搜魂是特殊情况，甚至，要不是他自己露了一手，也没人知道他会用这种手段。

褚云来说完，又喝了一大碗，沉默半晌，平稳心情。

他见景响不说话，说：“……你不想说什么吗？”

景响从饼上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嚼了嚼，说：“自学成才，天赋不错。”

“我说的是……”褚云来指了指自己，又想起对方看不见，猛地放下手，气愤地抢过他手里的饼子，用嘴咬掉一大块。

他泄愤一样地嚼啊嚼，伸长了脖子咽下，“今日是我的生辰，你不表示一下吗？”

景响不喜欢吃别人吃过的，所以没有抢回来，而是从篮子里重新拿了一个，继续吃。

“你想要什么？”

褚云来抿嘴一笑，眼中满是狡黠。

“我听人说，生辰都要头上戴五凤钗，口中叼东海珠，描金花钿额上画，十指纤纤如葱削……”

景响说：“这是小姐十五出阁，你是小姐？还是十五？还是要出阁？”

褚云来生气：“哪怕是捡的便宜儿子，乞老大都会请我喝一盅酒。”

“你喝的这壶酒是我付钱。”

褚云来：“……”

“不服就自己给银子。”

褚云来不说话了。

他恨恨地吃这嘴里的饼子，把眼前的菜吃了个干净。

景响听着筷箸与盘子相碰的声音，心里计算着自己的银钱和多久能飞出大周境内，等那时候，这小子就没什么用了，直接丢掉就好。

生辰要什么礼物，他就没过过生辰，师兄也没有，师妹也没有，修仙者寿命几乎无穷无尽，难不成活万年就要过万次生辰？

一次闭关就错过几十到数百次，很多人都不记得自己生辰何时，寿命几何。

他如今不急着去别的地方，因为自从咸净城泯灭后，越来越多的城都毁灭在同样的手段下，此时的大周已经向乾国宣战了。

景响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一愣，只能感叹一句祝从容好魄力，接着便是松了一口气，打仗需要人，大周吸纳的修仙者和天下书院的人为此焦头烂额，应该没有太多精力理睬他。

不过他从一开始逃到现在，一直没有遇到伏击，柳桓云应该没有想要强制他回去的想法，如果这样，那他直接步行走就行，不用飞舟赶路，也用不着这个小子了……

小馆中有人低声讨论：“最近消失的城镇越来越多了，甚至有化神期坐镇的大城镇也沦陷了。魔修这是要做什么？”

“魔修的心思哪能以常人论，说不定是为了祭旗，说不定太高兴或太不高兴了，就屠个城玩，以前也没少出现过。”

“这次可不一样，数十座城，手段一模一样，地点不定，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们青牛城了。”

“别瞎说！”众人有些害怕，但还是忍不住问，“你咋知道的？大周这么多修仙者在，还拿不住一个魔头？”

“修为上倒是不惧，只是这魔头幻术造诣极高，对此精通的合欢宗又……唉。”

“我有个消息，”众人中有人说，“我有个亲戚在天机楼，听说魔头自称斩仙人，此次屠城是为了给乾帝递投名状，奉命温养一幅魂旗，已经被乾帝认可了，所以青牛城应当无碍。”

有人质疑：“你这消息靠不靠谱？我也有个天机楼的……亲戚，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他说那魔头长相奇丑无比，眼睛比太阳都大，腿毛比剑还要厉害，特别容易肚子饿，因为饿了才把一城的人都吃掉了，吃饱了就躺那晒太阳……”

景响插了一句：“斩仙人？那魔头很痛恨仙人？”

“对啊对啊，”那人慌忙接话，“听说，魔头小时候一家人都被仙人杀了，故此堕入魔道。”

人群中立刻出现一个老人，老泪纵横地痛斥仙人，自己一家一族如何如何被仙人迫害，然后无数人回应，渐渐没人讨论魔头，而是聚在一起声嘶力竭地声讨仙人。

第一个说自己亲戚在天机楼的人见此情景，松了一口气，从人群中脱身，做到景响旁边，打开隔离结界，对景响道：“多谢前辈帮助。”

景响微微一笑：“不必言谢，第一次出来做任务？”

这人说得条理通顺，且信誓旦旦，和吹牛编故事的人的气息不太一样，任何人都不能轻易获取到天机楼的内部信息，内部弟子也不得私下传播，那就只能是天机楼主动散播了。

那人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是啊，不熟练，差一点就搞砸了。”

“引导百姓从讨论屠城到讨伐仙人，起到稳定民心的作用，虽然对修仙者的名声不太好，但凡人和修仙者的矛盾一直存在，况且再多的凡人也不能拿修仙者怎么样。”

景响到了一碗酒，推过去：“天机楼也归顺大周了？”

这人点点头：“很不可思议吧。”

“我听闻天下书院和天机楼甚是不合。”

这人苦笑：“传言非虚，但我也不知道那名叫柳桓云的人是如何做到的，竟说动了楼主。”

景响慢条斯理地吃下一块饼，说：“此人心思诡谲，之前大周与五大仙门为敌，在这人的周旋下，大周竟然没有被灭掉，反而越来越强大，甚至把鸿雪宫、万法宗和佛门全部收下，大大小小无数宗门也赶着去投奔，桩桩件件都少不了此人的谋划。”

这人苦笑，不禁感叹：“如今哪还有五大仙门？合欢宗入魔，天衍宗覆灭，我与小庄失散，家族也早就灭亡了，只能用着一点占卜道术加入天机楼，以谋活路。景师兄，我……”

说着竟潸然泪下。

景响叹气，帮她擦泪：“几年不见，你还是这样爱哭。你已加入天机楼，不要再叫我师兄了。燕婉，我确实认出了你，可你如何认出我的呢？”

燕婉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擦去脸颊的泪水，又用指腹拭去眼角泪痕，说到：

“之前我与小锦和前辈一起掉入秘境里，我曾用前辈留给我的通讯符占卜前辈的行踪，里面的灵力还没用完，就一直留着。

“刚刚听到前辈的声音后看了一眼，觉得背影有些熟悉，就试着用前辈的灵力占卜……”

她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艰难，说完后又不自觉红了脸，烫热烫热的。

“原来是这样，”景响点点头，语气温和，“能不能将灵力归还于我，毕竟这种东西在你身上并不是什么好事，万一被有心人盯上……”

“好！”燕婉忙答应，她虽然有些不舍，但这毕竟前辈的东西，若是不被知道还好，如今已经知道了，自己再藏着就显得居心叵测。

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灵力迅速缠上景响的手指，被他吸纳入身体，接着被宝镜吸收，几乎没有任何停留。

没有灵力为媒介，应该没有人能抓取他的行踪了。

就是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他无意间留下的东西，尤其是沾染因果的东西，但他经历太多，早就记不清了，只好遇到一个收一个了。

见景响要说什么，燕婉立刻说：“我明白的前辈，这种……私密的东西就算是我遇到了，也肯定不会留在别人手里。”

景响微笑点头：“你理解就好，我不多留你了，任务做完就快回去吧。”

“……嗯。”燕婉离开了。

褚云来吃完饭，抬头一看，景响身边已经空了，刚刚那人就站在门口踌躇不定，还时不时往里看。

他抹了抹嘴，戳了戳景响：“这女的是你老相好？”

“不是。”景响冷脸。

“喂，对她那么温柔，对我就臭着一张脸。她不是你相好，那我也不是你仇人啊。”

褚云来对景响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一方面是他性格如此，一方面是他发现不管做什么，对方都不会杀他。

就比如现在，褚云来又生气地把景响手里的饼抢过去，都塞自己嘴里了。

而景响只是冷冷说了一句：“饿死鬼投胎。”

他付钱，拂袖而去，褚云来咽下嘴里的食物，跑两步跟上。

景响跨过门槛的时候，脚步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褚云来发现景响没有着急走，而是去了趟布店，裁了一方长布，又去了寺庙，也不是进去烧香拜佛，而是找在佛门前的读书人，让他们帮忙写四个字。

他不认得，也不知道景响在做什么，就好奇地凑在他右边看。

景响正和写字的读书人交流着，忽然感觉到一股刺骨的杀意，心中一凛。

多年的杀伐让他的感知十分敏锐，他来不及用葫芦，只能脚步轻移，想向右躲避。

却不想褚云来忽然抱住他的腰，凑到他耳边问：“师兄，上面写的是什么？”

“噗嗤——”

一箭穿心。

“前辈——！！！”

瞬间，人群慌乱，如鸟兽散。

燕婉一直偷偷跟着，见此情景忙拿了丹药喂进他嘴里，又欲去追人，被景响死死拽住。

他胸口剧烈起伏，疼痛贯穿了他，金色箭头滴下血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印在他耳中，似乎还有舔舐的声音。

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只咬牙，低声说了句：“悲、风——”

瞬间，不知何处出现的悲风剑，将欲跑的射箭之人拦腰斩断。

又一剑，头颅掉落，骨碌碌滚下。

同时间，尸体爆成无数血花，淅淅沥沥下起了血雨。

景响彻底没了力气，扶着燕婉的手缓缓跪到地上，大口喘气，燕婉又多喂了几粒丹药，才让他的状况好起来。

景响握着长箭，心中不断思量——穿云箭，是云宗的人？还是大日炎宗的人？投靠了大周？还是什么私人恩怨？

褚云来似乎被吓坏了，扯着他的袖子，小声问他这么样。

然后，一支青簪抵住了他的喉咙。

微微一动，就叫褚云来的皮肤透出血色。

褚云来低头，看景响因疼痛而颤抖的手，此刻却无比坚定，似乎认定了他的图谋不轨。

景响动杀心了。

“是不是你？”

褚云来摇头：“不是我，我没有要害你的想法。”

“那你刚刚为什么吃我的心头血？”

他燃烧了生命才能驱动悲风剑，这样一来，说不定就有人因此发觉什么。

心头血代表着什么，就算景响不说，褚云来应当也知道。

褚云来说：“你的血太……香了，我控制不住。”

景响冷笑，手下用力，割下他脖子。

忽然，他眼前一黑，手中青簪掉落，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