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厮杀 第6章 万圣节

后来她漂洋过海，住进很大的房子，不用说一颗糖，可以吃到任何酥甜的饼干或者蛋糕，喝牛奶与咖啡，穿公主般的裙子，也有名媛似的高奢限定套装，伤慢慢被养好了，皮肤冷白得在人群里像是会发光，新的名字叫“倪雾昭”。

新身份是江斯北给的，一个被收养在江家的孤女；名字是江斯北起的。

他告诉她，“雾昭”是“雾中昭彰”之意。他说她真美，就像在水雾中翩然起舞的洛神一样，即使是诗人的心也会被彻底俘获。

后来倪雾昭也看过那部名为《艺伎回忆录》的经典电影。

那也是日本太阳光灿烂的春夏，温柔绅士的男人为小百合停下脚步，问她：“天气这么好，怎么这样难过？是跌倒了吗？”

他请女孩吃梅子樱桃刨冰，替她抹去下巴上的甜汁，说：“笑一笑给我看，好吗？”

少女有着泛金的柔软发丝，一双天真又充满向往的琉璃般的双眸，樱红的唇，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所有的花都应该飘落下来。

那是花魁道中的美丽街景，樱花烂漫，人流如织，艺伎成群，像是歌舞伎町外那场盛大的夏日祭典。

会长温柔地说：“很好，这是你给我的礼物。答应我，下次跌倒不要皱眉头。”

会长是小百合一生的希望，就像她还是香川酒子时，对江斯北天真却坚定的誓言：“如果我以后是您的人，我可以把命都给您。”

——“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更接近你。”

*

如果倪雾昭没记错的话，她和宋闯是在同一所高中就读的。

但宋闯不怎么有存在感，或者说太清冷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当她在教学楼最底层的文科班里和一群女生吵架撕逼，上课涂指甲油睡大觉，自习时和同桌一起看电影，并把主演的八卦给扒个底朝天，下课前涂脂抹粉，下课铃一响就和小姐妹手挽手地去商店，站在人流如织的店门外慢慢地吃东西，实际是招摇显摆自己的好看时……宋闯一直在教学楼最顶层的尖子班里认真学习。

北城公子哥的局他也去，只是不像他们醉酒后嗑了药似的那么疯；女生多的话他就走了，因为他已经被家里定下了女朋友。

这种人就算再优秀，也不会在学校里被讨论很多，“他好帅啊，他家超有钱的”，仅限于此了。

因为对他了解不多，也没什么机会去深入了解。

如果倪雾昭早知道江斯北想让自己钓这条鱼，她就绝不会那样地度过自己的高中三年。

得知这件事后，她很无奈地跟江斯北坦白：“我被其他班的女生排挤，被自己班里的女生背后捅刀子，连尖子班里的男生都知道我名字。我甚至给宋闯的同班男生写过情书，因为跟人打赌打输了，如果没记错的话，那男生还是他同桌……全校人都知道我因为上英语课打游戏忘连蓝牙耳机放出声音而被赶出教室罚站，男生们听说了都翘课给我送巧克力和奶茶，陪我聊天，这种事我能说上一整天。”

“所以呢，昭昭？”那时候江斯北摸摸她脑袋，宠溺地笑。

她很泄气地说：“他那样的人，早就看透我是什么货色了，怎么喜欢我。”

江斯北却说：“他会很喜欢你的。”

他这么笃定。

后来倪雾昭才知道，宋闯那样的人其实是最聪明的。

他是个很有自己追求的人，该上进的时候就绝对不浪费时间，但不代表心里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

他比她大一岁，高中之后考上北城世界排名前50院校的金融专业，毕业红榜上照片排中间。

平日里他成绩在尖子班算中等，毕业红榜上却一览众山小，一张冷峻的面庞割粉无数。于是这么一座冰山也被人给嫉妒了，有人说，他不就是仗着家里厉害么，说不定给学校捐了栋楼什么的。

但他家里就是牛逼啊。

平日里大家只知道宋闯家境显赫，一打听才知道，他是宋氏集团的大少爷。只是人家从来不显山露水，上下学不要豪车接送，朋友圈不晒游艇也不晒房产证，在那群张扬的豪门子弟里也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就在倪雾昭以为自己的目标是朵高岭之花时，他又开始玩。

上大学之后，她正式被江斯北带入北城顶流社交圈，偶尔能看到宋闯身影。以及他那位高洁傲岸的女朋友。

富家公子们飙车的动态里偶尔提到他，某出圈富二代的微博庆生合照里有他淡漠的面庞……

就这样，一切扑朔迷离也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就这么过了两年，Watcher巡游北冰洋之前的万圣节前夜，白芷发朋友圈，晒出两张夜场门票，配文说：【注定难忘的一次娱乐活动，是两个人的时光。[爱心]】

她微信圈里像白芷这样根本不熟的名媛多的是。

在10月31日早上看见这条动态，距冰岛之旅也不过一个多月时间，她忍不住问江斯北：“白芷和宋闯的感情很好么？”

她以为二人是那种细水长流的类型，即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会相敬如宾和和美美的。

毕竟在女色方面，宋闯看起来那么洁身自好。

但江斯北什么都清楚，告诉她说：“宋闯不喜欢白芷，但宋家欠了她的恩，所以她想做什么事不用宋闯答应，直接找那两位家长就很有用。”

“那也太可怜了。”倪雾昭说。

“你指谁？”

“当然是白芷了啊。”她叹口气，“万圣节想去游乐园，跨年夜想坐游轮，男朋友陪着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却要去求对方的家长。”

“但立场不同，我不会心软的。”

“她那种人也不会让你心软的。”江斯北说。

“为什么？”

“因为她是你最讨厌的那种人。”江斯北无奈地笑，“让宋闯喜欢你，就要好好利用这一点。不过这些都不急，好戏在Watcher上才会开始不是吗？”

倪雾昭点头，又想了想，她最讨厌的是什么样的人。

大概就是心思总放在别人身上，很会嚼舌根的那一类吧，这是她高中三年的心得体会。而白芷果不其然，将这一点演绎得淋漓尽致。

*

江望集团旗下的产业很多，主要涉及旅游和娱乐。而再想往上走，就被宋闯手里的企业给卡得死死。

宋闯和白芷要去的那座游乐园就有江望集团的不小投资。

万圣节前夜当晚，倪雾昭和江斯北手下的人打过招呼，很容易成为了那座游乐园的NPC。

江斯北知道这点，只是嘱咐她别玩得太过火。

“过火”指的是她与宋闯之间的事。因为江斯北之后要下一盘很大的棋，所以不允许有任何行差踏错。

她也没想做什么，只是一时兴起，想看看这对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准夫妻，以及其中那位自高中毕业后就两年多没见的“故人”。

夜场开始前，她在游乐园后台化妆，将刚做的酒红色长卷发扎成双马尾，化上夸张的病娇式妆容。眼妆很浓，脸上的脏橘色打底也重，有伤疤和缝痕的装饰，唇釉涂得像刚吃过小孩，又于唇角向两边拉开两道来。

这样多半就不会被宋闯给认出来，她只是想和他开一个小小的玩笑。

最后戴上毛茸茸的黑色狐狸耳朵，穿上女仆风裙装，离开后台，她认真地扮演起角色来。

晚七点，夜场游客开始进场。

因为太漂亮，在VIP入口，她是唯一一个不被要糖的NPC。有些游客甚至把从其他NPC那儿要到的糖给她，请求与她合照。

就算化得像刚吃过人，一群小孩也不怕她。甚至有几个才上幼儿园的小男孩冲过来抱住她大腿，奶声奶气地叫她“狐狸姐姐”。

她不动声色地拨开那几只“小猪蹄”，笑眯眯地蹲下去给他们发糖吃。

余光看见一对人影从面前经过。

VIP门票附带园内所有项目的免排队特权，票价可想而知，人于是就很少。

宋闯打扮低调，黑衣黑裤，在不识货的人眼里绝对平平无奇。

他还是高中那副样子，双手抄兜里，右手偶尔拿出手机来看看，很闲散。无论从哪儿经过，都云淡风轻，不经意间就不见了。他也不会去注意任何人。但如果多看他几眼，就一定会被他所深深地吸引。

白芷走在他身边，两道身影就这么远去，很平淡地，也没有周围人那么花里胡哨的装饰。

不像是来过万圣节，好像只是来随意地走一圈。

听了江斯北的话，倪雾昭才能看出两人间貌合神离的端倪。懒散矜贵的公子哥与优雅端庄的大小姐缓缓并行，却始终不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亲昵的肢体接触。白芷的包也是她自己背着的。

倪雾昭在心里“啧”一声，忽然觉得很有趣，直到掌心里的糖被拿空，小孩子们围着她吵：“狐狸姐姐，狐狸姐姐，我们一起拍个照！”

一小孩扯着她狐狸耳朵，弄得她心烦。

强颜欢笑地配合完，她很快离开了。

……

近十点时，她和新认识的NPC朋友守在鬼街上。

所谓鬼街，是离开游乐园最大鬼屋的必经之路，上演着百鬼夜行的盛况，还有一个名为“木头人”的游戏。

她和这位新认识的朋友靠在欧式建筑的二层栏杆上，睨着楼下人来人往，已经漫不经心地从泡过的男孩畅谈到未来理想。

她装作无意地提到宋闯，将一场处心积虑的计划描绘成一次意犹未尽的偶遇。女孩媚眼如丝地盯着游人如织的街道，挑眉问：“那他还没经过这里吧？”

倪雾昭没说话。

“只要玩鬼屋，几乎所有的游客都会经过这里。”女孩满眼诱惑，“如果一会儿有缘遇见，他们变成木头人，你可以去跟他要微信。”

“木头人”的游戏是这样的。

街上响着阴森森的音乐，人鬼混杂。

如果铃声响起，音乐就会变更加鬼魅，街灯全熄。在这样一片黑暗中，所有游客必须止步，任鬼去调戏。

如果游客在此过程中忍不住挪动或尖叫，就会被鬼“拖走”。直到铃声再次响起，所有游客才会被解除“木头人”状态，被“拖走”的游客也才会得到解救。整片街道恢复原状。

“他有女朋友了。”倪雾昭淡淡地说，“但我想和他玩点别的。”

女孩刚要失望的表情一秒钟收回，猫似的眼睛看着她：“你看看他什么时候来，我帮你。”

倪雾昭笑，觉得她特别懂行。

宋闯和白芷是十点半左右出现在鬼街入口的。

她一眼就看到他们。

“走吧。”

两人看似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穿梭，直到女孩冲二楼做手势，刺耳的铃声响起，音乐也骤然变诡异。

空灵的女声懒懒地唱——

倒计时的广场

残破的月光

南瓜灯装着铃铛，在摇晃

……

女孩巧笑倩兮地来到白芷面前，肆无忌惮地挑逗着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又穿戴精致的女人。

白芷则平静地看她，带几分嘲弄，好像很看不上她这样搔首弄姿的伎俩，却不知道心里是否真有几分怵。

宋闯无事发生似地在一旁玩手机。

他屏幕散发出来的光亮不弱，在这骤然一片漆黑又鬼魂遍布的广场里简直是一种挑衅。

直到倪雾昭从他身后走到他身边。

她就像一个黑暗中突然出现的妖精，应着骤然加快的背景乐缓缓踮脚，吻上他的脸。

白芷面前的女孩同时用手在白芷眼前晃过，好像最后一次试探她到底害不害怕自己，实际遮住她余光的视线。

……

在黑夜里所有的危险被隐藏

冰凉的月光挂上我的脸庞

在古老城堡里的故事结局都悲凉

钟声在回荡，回荡着绝望

我该要怎么穿越这无尽的绝望

才能打破黑夜到天亮

……

铃声再次响起，街灯骤亮，一座街道恢复常态。

无数女孩挽住男孩的手，跟他们抱怨自己刚才受到了多大惊吓，绘声绘色地跟他们描述刚才有一只鬼差点就走过来……而被“拖走”的游客濒临崩溃，刚被许多鬼“调戏”完，带着哭腔地叫喊着从角落里跑出来，寻找自己的同伴。

鬼怪们又隐匿在人群中了，变成给游客们逗乐的小丑，或者干脆就消失不见。

倪雾昭和女孩又回到欧式建筑里，站在立柱之后的阴影中看着街道上的盛况。

“我看了，他真蛮帅的，可惜有女朋友了。他女朋友看起来真无趣。”她以同谋的身份幸灾乐祸地说，“怎样，你亲了他他什么反应？”

倪雾昭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很无辜地看着她：“没什么反应啊。”

街上几个小孩开始缠着鬼要糖，一点没有了街道黑暗时的怂劲，大喊着“Trick or treat（不给糖就捣蛋）”。

她握紧手心里的几颗糖，眼神有些飘，心脏也跳得厉害，忽然很期待一个月之后的Watcher之行。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亲完他，往他身后走，却在那一瞬间被他给攥住手腕。

她愕然回眸，但他没有看她，只是将手翻过来，游刃有余地拨弄着她手指，给她塞了满满一把糖。

随后再没有过多纠缠，那只手收回兜里，他也一直在玩手机，看的还是很正经的金融新闻，仿佛只是很随意地给她的特殊服务施舍了一笔很特殊的小费。

……

真是个够迷人的混蛋。

俺来了，久等！

昨天万圣节玩到腿软。

可以猜猜闯爷对昭昭是什么情感，可能到番外才会彻底说明Tv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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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万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