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 第9章 主动

九

桑夏的大脑宕机了片刻。陈思奇说出的答案，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2013年夏天”，四个阿拉伯数字加三个汉字，太中性了，没有任何深意。不过，桑夏和陈西彦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2013年的夏天。

真的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印在脑海中的画面被磨砺了一遍又一遍，回头看这段经历，她只记得陈西彦堵在楼梯口，红着脸质问自己的场景。

桑夏问陈思奇：【你为什么会一看到这个名字，就知道我比你大？】

牛肉面不加葱：【2013年我才七岁。】

牛肉面不加葱：【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牛肉面不加葱：【直觉吧。挠头.jpg。】

陈思奇婉拒了桑夏送皮肤的提议，又反复叮嘱不能让陈西彦本人知道，才下了线。

聊天结束后，桑夏回忆了一遍自己的2013年。给陈西彦念告白信，转进私立高中，认识温书桃，父母感情破裂，妈妈带着哥哥出国。原来，2013年发生了这么多事。

相比之下，代人写情书告白这一段，成了时光长河里最不起眼的小插曲。

不过，她当初在情书里写了什么来着？

桑夏竟然一个字都记不得了。

好奇心驱使之下，桑夏打算找到情书的原稿。

高一那年，她帮谷微微重写告白信之后，特地发给当事人检查过一遍。虽然还可以找到当初漫游的聊天记录，但缓存早已被清除。桑夏点开稿子，只能看见“原文件已失效”六个大字。

桑夏和谷微微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犹豫片刻，她给对方发去消息，问是否还留有当初跟陈西彦表白的情书。

周六晚上八点，正好是《勇敢向前冲》播出的日子，谷微微是节目的外景主持人之一。本以为节目播出的时间段，工作人员应该挺忙的，可不到半分钟，对面就回复了过来。

微微向前冲：【桑桑，你怎么又想起这件陈年往事了？尴尬.jpg】

桑桑桑夏：【我这段时间碰见了陈西彦。】

微微向前冲：【啊！我的初代男神！他有没有变得更帅一点！？】

桑桑桑夏：【跟原来差不多。】

桑桑桑夏：【我们以前写的那封告白信，你有原稿吗？】

微微向前冲：【没有了唉。当时年纪小嘛，被他拒绝了之后，真的很尴尬，一气之下就把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都删掉了。】

微微向前冲：【你问信的事干嘛？】

桑桑桑夏：【我想看看那上面都写了什么。流泪.jpg。】

微微向前冲：【东西是你写的，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桑桑桑夏：【不记得。流泪.jpg，流泪.jpg。】

信是她写的没错，可是，意图表白的人又不是她。

辗转一圈，最后也没能找到当年的情书，桑夏的心仿佛被挖了一个未完成的坑。她的脸皮也没有厚到可以理直气壮追问陈西彦本人的程度，关于当初那点破事，说不定她不提，另一位当事人早就忘了。

经历了连续的暴雨天，气温渐渐升高。

桑夏这段时间忙得飞起。每周三和周日，她都需要在舞蹈室排练两三个小时。等到排练结束，还得回到小公寓里复习专业课和完成绘画作业。一天下来，时间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插不进一点缝隙。

陈西彦的状态则恰好相反。上一个项目刚验收结束，甲方公司对他们做的应用平台非常满意，不仅爽快地打来了尾款，还给他们引流了另一单生意。相关的招标会定在七月，在那之前，工作室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虽然临近考试月，陈西彦并没有什么压力。大东和半仙一直抱着“不求高分，只求及格”的心态，富二代周晨尧一门心思放在创业和谈恋爱上，成绩只要看得过眼就行。

于是，在其他同学为期末考试奔波劳碌的时候，工作室的气氛一片轻松和谐。

因为白天没课，陈西彦早上九点来到了工作室。大东还没起，半仙在娱乐室练划船机，陈西彦逛了一圈，发现这两货又忘了喂猫。于是他从柜子里取出猫粮，倒在客厅的猫食盆里。

毛孩子听见“哗啦啦”的声音，动作敏捷地窜到跟前。年糕招呼也没打一声，埋头吃了起来，椰球到底是黏他，在他腿边木讷地停了一会儿，又讨好地拱了几下。

陈西彦看着椰球的圆脸，脑海里突然冒出来某个画面。椰球仰着圆脸看他的角度，跟桑夏的头像一模一样。

陈西彦矗立片刻，掏出手机来，给桑夏发去消息：【听说最后一节摄影课老师会点评作业。】

等了好半天，对面的人也没回应。

喂完猫之后，陈西彦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开始研究起这学期一时兴起开发的视频程序。十点半的时候，大东醒了，光着膀子从卧室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打呵欠。半仙这会儿已经健身完毕，热情地招呼伙伴一起吃鸡。

大东含含糊糊地应了声“好”，扫视了一圈，又问：“周晨尧不在？”

半仙看着屏幕，随口答话：“估计在陪哪个妹子吧。”

“又认识新妹子了？”

半仙笑笑，语气里饱含羡慕嫉妒恨：“他女人就没有断过。”

陈西彦听着两人的话，顺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一个半小时前发给桑夏的那条微信，没有收到回复。

斟酌片刻，他又给对面发去了一个：【在？】

过了半小时，桑夏依然没有搭理陈西彦。

客厅里响起了游戏的背景音乐，半仙一边登录账号，一边转头问他：“你玩不玩？”

刚上大一那会儿，几个男生经常在寝室里组队。陈西彦很擅长玩吃鸡这种竞技型沙盒游戏，可惜一段时间后，他就把游戏卸载了，大东问他为什么弃游，陈西彦耷着眼皮，一脸欠揍地回复：“赢多了没意思。”

大东也没想到陈西彦会一反常态地加入他们的开黑车队。

“之前的steam账号找不到了，等我重新注册一个。”

时隔一年，陈西彦的技术依然稳如老狗。眼看队伍的杀人数不断上升，队友们兴奋了起来。可就在跑毒的关键时刻，大东和半仙慌慌张张奔赴安全区，转身一看，才发现全队的希望已经阵亡。

大东懊恼地直叹气：“老大，你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一直跟在后面。”

他设想过千种死法，没想到传说中的吃鸡大神竟然是被电场电死的。

对面的陈西彦一声不吭。大东回头望了眼，恰好看见这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

大东又唤了一声：“老大？”

陈西彦终于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我刚才在看消息。”

对面的半仙听了，气得差点把键盘摔了：“关键时刻啊哥，不带你这样敷衍队友的！”

大东福至心灵地一个激灵，八卦之魂瞬间点燃，他流露出嬉笑，贱兮兮地问：“怎么，选修课那位大美女又主动联系你了？”

陈西彦收起手机，面无表情地回复道：“不是。”

没主动联系。

事实上，人家根本没有搭理他。

桑夏这段时间非常忙，忙得脚不沾地。头天晚上，她熬夜画到了凌晨两点，将重彩老师布置的作业收了尾。好在早上没课，她一口气睡到中午，匆匆解决完午餐便直奔教学楼去上系主任的写生课。

再然后，是例行的舞蹈室排练，排练结束还得熬夜完成最新的绘画作业。日子仿佛进入了紧凑的单曲循环。折腾一圈下来，时间走到了凌晨。

等洗完澡出来，桑夏发现手机上蹦出了一连串提示。她躺在床上，累得眼睛都睁不开，朦胧之间读到程西彦在晚上九点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两个字：【睡了？】

桑夏本想说“还没睡”，然而疲惫的神经已经对手指失去控制。胡乱一顿操作之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回复了什么，很快阖上眼睛。

早上醒来，手机还停留在微信界面。桑夏记得临睡前正在给陈西彦发消息，可点开两人的聊天记录，上面一片空白。

她不禁陷入自我怀疑，难道是昨晚太困了，自己出现了幻觉？

第二天上午，她坐在小公寓的画室里，不经意拿起手机瞥了一眼，恰好撞上陈西彦发来消息。

Draught：【为什么把我一脚踢开？】

呆滞了片刻，桑夏脑海里的问号像是泡泡一样，一连串地往外冒。

桑夏将画笔搁在调色盘的边沿，脱下手套，用湿纸巾仔细地擦完手，捧着手机敲字回复他：【我什么时候说过选修作业要把你踢开了？】

【照片这周三就已经发给老师了。】

她一头雾水，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让对方产生了误会。

Draught：【不是选修课作业。】

桑桑桑夏：【那是什么？】

半分钟后，陈西彦发来了两张图片，是两人凌晨三点的聊天界面截图，上面陈列着一连串表情包。

桑桑桑夏：【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jpg。】

桑桑桑夏：【谁都不爱.jpg。】

桑桑桑夏：【把哥哥一脚踢开.jpg。】

桑夏感觉背后袭来一阵泥石流，轰隆隆的，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温书桃喜欢在寝室群里斗图，桑夏看见好玩的，会默默存下来。昨天半夜里，她困得意识模糊，应该是不小心把表情给陈西彦发送了过去。可让人费解的是，她最后是怎样将两人聊天记录删掉的？

害她大清早看到空空如也的对话框，还以为陈西彦发的那句“睡了”，是在做梦。

顶头的“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好半天，最后对面只发来了短短一条：【？】

陈西彦在等桑夏给一个解释。

桑夏牙关一紧，准备直面社死现场：【对不起对不起。】

【昨天晚上困得不行，回着消息就睡着了。图片应该是不小心发错的。】

对面很快就回复了过来。

Draught：【明白了。】

Draught：【所以你想一脚踢开的哥哥，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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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