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中,尴尬的气氛在蔓延。
幸好魏鸿志的肚子很快便开始咕咕叫了,他从袖中掏出几块点心,吃得津津有味,见众人都看向他,他下意识将捂住点心,片刻后又拿出来,颇为大公无私地问:“你们吃不吃?”
没等他们说话,他又依依不舍道:“就这几块,我还吃不饱呢,你们省着点吃。”
不过没人理他,盛景掀开车帘看风景,姜如愿瞟了眼坐立不安的冯南笺,拉着她的手轻声道:“阿南,你别放在心上,景哥哥说话有些直接。”
冯南笺点头,但是八岁的小姑娘,正是要面子的时候,她尴尬不已,再也不复往日活泼大方,一路上都没再开口。
一刻钟后,马车停下。
姜如愿牵着冯南笺的手下了马车,两人抬头看向建在半山腰的寺庙,巍峨壮观,云雾缭绕,颇有世外桃源的感觉,都惊叹一声。
魏鸿志却倒吸了口凉气,居然还要爬山!早知道不来了!
许姝与姜宁怜走在前面,姜如愿和冯南笺走在中间,后面跟着盛景和魏鸿志,三队人按着次序往山上走去。
走着走着,魏鸿志看见一个小凉亭,往里钻去,四仰八叉地瘫在上面,气喘吁吁道:“盛兄,你先走吧,我实在走不动了。”
颇有一种再走一步便要死在这里的感觉。
盛景皱眉看了一眼不过百步的石阶,有些失语,只好点了下头,道:“休息好了便过来。”
他继续往前走去,这短短的工夫,两个小姑娘已经兴致勃勃地走了很远,她们甚少出远门,所以看什么都新奇,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保护。
“阿南,看看这朵花,”姜如愿指着一株紫色小花,惊奇道,“我没见过!”
冯南笺看一眼便道:“这是牵牛花,还有粉色和蓝色,多开在野外,没见过很正常。”
“你知道的好多呀,”姜如愿由衷道,“阿南好厉害!”
冯南笺忽的不好意思起来,她看看四周,悄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想去街上卖花。”
姜如愿诧异地看着她,有些不解。
“我娘经常跟我说,今生卖花,来世漂亮。”她笑得腼腆。
“那你前世肯定是卖花的姑娘,所以这一世才生得这么漂亮,”姜如愿笑盈盈地开口,“你的愿望早就实现啦!”
冯南笺笑着轻拍她一下,边往前走边道:“愿愿,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你也得告诉我一个秘密才行。”
姜如愿愣了愣,她似乎没有秘密呀。她绞尽脑汁,一直走到了寺庙也没想出来她到底有什么秘密。
身侧站了个人,她下意识抬头去看,便如看见救命稻草一般,连声问:“景哥哥,我有什么秘密吗?阿南不知道的秘密!”
冯南笺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盛景仔细想了想,揶揄道:“三岁的时候非要跟我一起睡算不算?”
姜如愿脸一红,显然还记得这件事。
那晚她做了个噩梦,梦见正陪她玩的景哥哥忽然不见了,她吓醒了,以为是真的,便哭着要去盛府找他,爹爹娘亲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轮流哄她,但是谁哄都没用,闹得鸡飞狗跳。
最后还是敲开了盛家的门,让她在盛景房中睡了一晚。越想越觉得难为情,姜如愿娇嗔一声:“我不理你了!”
她提着裙子飞快地跑去找娘亲,盛景望着她在阳光下奔跑的灵动身影,发间的簪子闪着光,手腕上的叮当镯叮铃作响,都是他送她的,眸中便带了几分笑意。
“景哥哥。”
这声呼唤自身后传来,盛景敛了笑意,微微皱眉,偏头看向冯南笺。
“我知道你是怕愿愿不高兴才不让我这样叫的,”她笑得明媚,“那我私下叫吧,就这样说定了!”
不等他回答,她一溜烟地跑进了寺庙,不见踪影。
愿愿的朋友似乎……盛景沉默片刻,抬脚踏入寺庙,左右观望一番,他锁定了姜如愿的位置,朝她走去。
姜如愿乖乖牵着娘亲的手,仰脸听和尚说话,看似认真,心神却飘得很远,这个和尚的袈裟好亮啊,脑壳也好亮……
盛景看她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姜如愿回神,看向他身后,咦,阿南呢?
“不知道。”盛景诚实回答。
姜如愿大惊,那就去找啊!她左顾右盼,忽然瞧见有人在卖花的小摊上朝她挥手,定睛一瞧,正是阿南,她松了口气。
“愿愿,咱们该去点长明灯了,”许姝拉拉她的手,又朝盛景温婉一笑,“阿景也去吧,伯母为你爹娘和祖父也供奉了长明灯。”
盛景曾救过她们母子一命,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报答,许姝便想了这个法子,为他的家人供奉长明灯,祈求平安顺遂。
盛景自然明白她的用意,便没有推脱,三人一同进入殿中。
虔诚又繁琐的仪式完成之后,许姝要陪姜宁怜一同去姻缘祠进香,便托盛景照顾女儿。
“娘亲放心,我不会乱跑的,”姜如愿牵住他的手,笑盈盈道,“娘亲快去吧。”
目送娘亲走远,姜如愿踮起脚尖寻找冯南笺的身影,冷不丁的,面前忽然出现一张放大数倍的俊脸,她吓得尖叫一声,扭身扑到盛景怀里。
盛景安抚着拍拍她的背,皱眉看向来人,他一双深邃潋滟桃花眼,风流公子的模样,正是同窗裴临翊。
他们同是武将之子,不知不觉做了多年好友,只是性子大相径庭,盛景沉默寡言,裴临翊能说会道,很是互补。
“这就是你一直护着的小妹妹?”裴临翊探头去看姜如愿,“我还是第一次见呢,让我看看。”
盛景揽着姜如愿的肩,将她放在自己身后,严严实实地挡住,无声地拒绝。
“诶,你怎么这样?”裴临翊上蹿下跳左右探头,“就让我看一眼!”
天知道他有多好奇盛景的“愿愿妹妹”到底长什么样,他从幼时盼到现在也无缘得见,虽然在同一个书院,但他根本没机会去找姜如愿,次次都被盛景发现。
越是阻拦他就越是好奇,今日刚巧撞上,他非得看一看庐山真面目不可。
盛景也甚是无奈,裴临翊行为跳脱,他怕吓到愿愿,所以一直没让他们见面,可是今日……
他防住了好友,却防不住身后好奇的姜如愿,她从他身后探出小脑袋,笑盈盈道:“你是景哥哥的朋友吗?你好,我叫姜如愿!”
景哥哥这么沉默寡言,她一直以为他独来独往呢,还担心过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没想到他居然有朋友,看那人的语气,似乎与景哥哥还很熟悉。
姜如愿顿时放心了,她就说嘛,景哥哥人见人爱,怎么可能没朋友,所以她打招呼的时候特意比平时的音色可爱了几分,表达她的友好。
这声音听在裴临翊耳中便是天籁之音,他瞬间两眼放光,好可爱的小姑娘!
只是还没等他做自我介绍,盛景便带着姜如愿离开了,他抬头一瞧,居然还冷着一张脸,干嘛,金屋藏娇啊!
这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毕竟他打不过盛景,只能屁颠屁颠地跟上,笑眯眯地开口:“我叫裴临翊,我爹是殿前司指挥使,我娘是平阳县主,不过他们都没我厉害,我是书院夫子最常挂在嘴边的学生,连盛景都得排第二。”
这话引起了姜如愿的注意,她扭头好奇地问:“为什么呀?”
裴临翊这才完完全全地看清姜如愿的模样,她身着桃粉色绣玉兰花襦裙,肤白如玉,小脸圆圆,唇瓣嫣红,特别是那双眼睛,格外澄澈清亮,假以时日定是倾城之色,怪不得盛景这么宝贝,换成他,他也得藏起来。
他打量够了,清清嗓子开口:“因为我不学无术呗,我可是长安城中最有名的纨绔!”
姜如愿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骄傲,不由得有些怔愣,居然还有这么大言不惭说自己是纨绔的人,但是并不让人讨厌。姜如愿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心想景哥哥的朋友还挺好玩的。
见她笑容灿烂,裴临翊趁机开口:“咱们也算认识了,以后你就叫我翊哥哥吧,来,先叫一声让我听听。”
她声音这么甜,喊翊哥哥的时候肯定很好听,裴临翊期待地望着她。
姜如愿眨眨眼,立刻开口:“翊……”
刚说出一个字,一直大跨步向前走的盛景停下脚步,低眸看她,神色认真,不辨喜怒。
姜如愿却知道他不高兴了,她立刻改口,脆生生地喊道:“裴大哥!”
裴临翊立刻双手抱头捂住耳朵,大喊道:“像是老了十岁!”
姜如愿不禁偷笑,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随意瞟一眼盛景,便见他眉眼舒展如三月的春水,浮动着浅浅波光。
她勾勾他的小指让他俯身,轻声说:“我只这样叫景哥哥。”
小姑娘的声音软甜轻柔,吹皱一池春水,引人沉醉其中。
盛景稍稍偏头躲避,唯恐灼红自己的耳朵。
预收《家养小甜桃》
明桃做了十五年的假千金,身世揭穿那天,她被逼做妾。
她慌不择路逃到深山,即将被狼撕咬之时,一个高大的男人从狼口夺食,背着哭得喘不上气的她回家。
男人不问她来历,淡淡扫她一眼:“不许哭。”
明桃吓得噤声,没想到男人只是不善言辞,待她却极好。
冬天她怕冷,男人给她暖被窝。
夏天她招虫,男人帮她拍蚊子。
她果然没再哭过。
农家没有秘密,乡邻都来打趣:“桃桃,什么时候嫁给李清洲啊?”
明桃羞涩不语,满心欢喜,一心等着嫁给他。
可是等着等着,怎么从猎户娘子变成了将军夫人?
*
李清洲失忆了,随手救了同样“失忆”的明桃,同病相怜,他便一直将她留在身边,时常叮嘱她若是想起来了,随时可以回家。
第一次,明桃拽着他的衣裳,怯生生道:“别赶我走,我没有家。”
第无数次,明桃坐在主位,笑嘻嘻道:“这里就是我的家呀!”
后来,先想起前尘往事的人是他,他想,他终于可以给她一个家。
【小剧场】
李清洲最讨厌女人哭,可是他养的小姑娘总是哭个不停,摔碎碗要哭,有蚊虫要哭,冷了也要哭。
为了让她过得舒心,他不得不事事亲力亲为。
后来她终于不哭了。
直到洞房花烛夜,她再次泪水涟涟。
他一边吻去她的眼泪一边克制地开口:“桃桃,哭出声,我喜欢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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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藏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