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樵 第271章 黑衣重瞳

离开幻境的过程比想象中更加顺利，或许是因为维持它的力量所剩无几，赵瀞辞一行四人轻易地穿过了裂隙。

但外面，并非众人预料中妙箴秘境的模样，而是一片参天的古木。

十数丈高的树干笔直地立着，枝叶在半空交错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翠色屏障。大大小小的灵兽在树林间慌忙逃窜，有不少直接进入了几人身后的幻境裂隙。

看来，先前的几只灵猊兽就是这样逃入幻境的。

“这就是……妙箴秘境？”感受着周遭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灵气，柳茵茵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关于妙箴秘境的神异，他先前只是听闻，此刻真正涉足，才终于意识到传言不虚。

这里的灵气与灵居界相比，是天与地的差别。在灵居界中修行，吐纳灵气需要凝神引导，在这里却只要心念一动。灵气如同流水，从高处流向低处，从天地之间流入人的躯体。

而灵气流转带来的结果是，仅仅过了十数息，柳茵茵就有了突破境界的征兆。

但眼下绝非破境的时机，这种灵气翻涌导致的突破也不是柳茵茵想要的。他立即单手按住胸口，压抑体内的气血，同时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米大小的丹药，喉头一滚就生咽了下去。

周樟宁探头探脑地问：“怎么了？你吃的什么？”

“毒。”柳茵茵言简意赅，伸手递出一枚，“要吗？”

周樟宁敬谢不敏，露出一个假笑，往旁边跨了一大步，态度坚决地远离。

赵瀞辞没有理会身后两个人的胡闹，他跟杨云珂走在最前面，拧眉盯着远处的密林深处。

那里有一股隐秘的强大气息，正无声地蔓延开来。

从踏入秘境起，赵瀞辞就感觉到了这股气息，与寻常的灵力不同，其中似乎蕴藏着特殊的力量。

杨云珂侧头看了赵瀞辞一眼，明白他也注意到了远处的异常，于是一抬手，两只雪狮模样的灵兽就从她身侧窜了出去，提前探查情况。

半晌，赵瀞辞问：“如何？”

杨云珂闭目感知，忽的皱眉道：“不太对。”

“什么不对？”

“那里什么都没有。”

依靠缔结之印，杨云珂能够共享一部分灵兽的视野，然而她什么都没有看见，感知中散发强大气息的密林深处，除了一个巨大的深坑，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没有灵兽，只有满地倒伏的树木与碎石。

消失了？还是离开了？又或者……

杨云珂想着，后背忽然出了一层冷汗，不等她想通其中的关窍，身侧的赵瀞辞已经拔剑出鞘。

“在上面！”只听一声剑啸，赵瀞辞已然跃上半空，持剑挡住了一个从天而降的人影。

说是人影，因为他有清晰可辨的人形与肢体，手中同样拿着一柄长剑，寒光烁烁，但他又生了一头极长的头发，长过脚踝，四散在半空，正随着灵力的波动狂舞，像是一缕缕阴森的怨魂在飘动，让这人影宛若鬼神降临。

“那是什么？”柳茵茵立即戒备，手中化出长弓紧紧握着，杨云珂亦是一脸凝重。

然而，半空的赵瀞辞，才是最为惊骇的那一个。因为他面前的这个一身黑衣的人影，居然生了一双重瞳。

完全分离的两个瞳孔一黑一紫，几乎占据了全部的眼白，诡异到了极点。其余的面部则严严实实地覆盖着一层色泽瑰丽的花朵，像是戴了一副精巧的面具。

“你是什么人？”赵瀞辞猛的一剑将面前的剑刃挥开，就近落在一处枝头，随即脚下一蹬，借力向前，又挥剑压了上去。

那人并不开口，眼瞳微颤，身形一闪就避开了这一击，身法飘忽灵动犹如鬼魅，同时反手握剑刺向赵瀞辞的后颈。

悄无声息的杀招看得杨云珂手心冒汗，却不敢贸然上前阻止，唯恐扰乱战局。

好在赵瀞辞应变及时，转身一个后仰就躲了过去，剑刃近在迟尺，他的神情却无半分慌乱，手腕一翻又持剑朝那人的腰际扫去，但不出所料，被挡下了。

二人你来我往，在半空的枝叶间来回穿梭，出剑速度也越来越快，居然斗得不分上下。

在毫不留手的拼杀中，竟能与赵瀞辞不分伯仲，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柳茵茵仰头看得脖子发酸，弓矢拉开许久，瞄了半天硬是不敢射出，只因那两人身位变幻实在太快，仓促出箭说不准会伤到自己人。

周樟宁也眯眼看了半天，此时搓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这人看着不像是个剑修啊？”

“不是剑修？不是剑修能拿剑和赵瀞辞打得有来有回？”柳茵茵闻言，满脸狐疑。

“哟，你还不信我。我练剑的时候，你才刚学会爬呢！”周樟宁当即来了精神，指着空中的人影道，“你看那人出剑，一剑就只是一剑，没有半分连贯与承接，这不是修剑之人会有的习惯。”

“什么叫一剑就是一剑，一剑难道还能变成两剑吗？”柳茵茵被他的措辞弄糊涂了。

“嗐，这么说吧，从使剑的天资和能力上讲，那人得被赵瀞辞按在地上打，他能僵持许久，靠的是感知与反应的能力，又或者说，他是战斗的直觉在硬接……”

说着，周樟宁突然没声了。

柳茵茵发现他脸色变了，奇道：“说啊，怎么不说了？”

“用直觉和反应硬接剑招……这样的人我不是第一次见的，但是……”

“但是什么？说呀，婆婆妈妈的干什么呢？”

“但是这种事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做到的，它同样是一种罕见的禀赋……”周樟宁抬头，仔细去看半空争斗的二人，压低声音道，“我只在卞荆身上见过。”

“卞荆？”柳茵茵一愣，刚想摇头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僵住了，“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那个人是卞荆？”

怎么可能！

那人从身形……好吧身形是有点相似，但那浑身的煞气绝不是卞荆会有的。

卞荆是个多老实的孩子啊，他怎么可能披头散发地冲出来，对昔日的同伴下手？

别的都不用说，只一点，卞荆是绝无可能对赵瀞辞出手的，自己这一行人当中，最维护赵瀞辞的就是他，又怎么可能刀剑相向？

“是啊，怎么看也不会是……”周樟宁也觉得自己的猜测过于匪夷所思，于是说道，“要不然咱们一起上吧，把那家伙摁住看个明白。我们有四个人，还收拾不了他一个么？”

这话刚说完，半空的争斗便骤然停歇。

原来，在赵瀞辞又一剑刺出后，那人忽然僵住了身形，面对袭来的剑刃不仅不躲，还任由它贯穿了肩胛。

随着一声破开骨血的钝响，靛色的血珠飞溅到赵瀞辞的脸上，有异香扑面而来。

“你……”赵瀞辞一呆，想要拔剑的手顿住了。

但那人被一剑刺中，显然无法维持身法，躯体当即后仰，从空中坠落。赵瀞辞想要伸手去抓，却连衣角都没能碰到。

好在下方三人早早察觉异样，周樟宁更是有所准备，飞身上前将坠落之人接住了。

“正好，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周樟宁把人放下，伸手拨开他凌乱的长发，想要一窥真容，看见的却是一张覆满花苞的脸，讶异得差点惊叫出声。

“怎么了？难道真是卞荆？”柳茵茵也到了近前，凑过去看，同样是一脸疑惑，“这是什么？面具？”

周樟宁拨弄了一下花簇，摇头道：“不，是从体内长出来的。”

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身上居然能开出花来，且不光是面颊，他的四肢与躯干表面也或多或少有着靛色的细小花苞，只是疏密有所不同，颈项间最为密集。

“什么？长出来的？”柳茵茵一激灵，就想伸手去探那人的脉搏。

正在这时，一个众人从未见过的女修从天而降，踉跄着落到了柳茵茵身后。

“别动他。”女修右手握剑，穿一身织金红色衣裙，双肩的琉璃鳞甲上布满打斗的痕迹，看起来很是狼狈。

几乎在她落地的瞬间，一阵清风吹过，女修的咽喉处便横了一道剑指，顺着手臂看去，杨云珂正面若寒霜地站在女修身侧，眼神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不该动的是你。”杨云珂轻声说着，指尖已然凝聚起一道锋锐的灵气，只要稍有异动就会刺穿女修的脖颈。

见同伴已经制住了来人，柳茵茵站起身，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我没有敌意。”女修的声音很疲惫，她侧头看了杨云珂一眼，干脆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扔，无奈道，“我是漓涣岛弟子，奉师命进入妙箴秘境。我知道你们来自渡落山，我们不是敌人。”

杨云珂的目光微动，看向地上的人，问：“那他呢？他是你的人？”

女修笑了笑，摇头道：“不，他是你们的人。”

“……什么？”

“她说的没错，这是卞荆。”

一道声音忽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是赵瀞辞终于来到了近前。他已收剑入鞘，语气还算平静，就是脸上有几道色泽诡异的血迹，让他的面色看起来有几分古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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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黑衣重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