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樵 第240章 一半一半

思索间，卞荆的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偏头看去，发现是周樟宁手持长刀靠了过来，而他面前不远处——赫然有一只体型庞大的怪鱼，正朝这边缓缓游来。

那是一只足有马车大小的肉粉色怪鱼，身形像是蝌蚪，拖着一条柔软的长尾，全身无鳞，却有漩涡状的肉瘤相互纠缠，两只硕大的红色眼球在水中散发着迷蒙的光亮，看起来极为阴森。

众人都被怪鱼的模样所震慑，好半天没人动弹。

【怎么办？动手吗？】周樟宁跃跃欲试。

【不急，它还没发现我们，看看再说。】卞荆摇头道。

【现在不动手，过会儿还是要动手。】柳茵茵将长弓搭在肩上，指着周围的红光说道，【你们看，所有的怪鱼都在往这里汇聚。】

话音未落，众人头顶便有另一只怪鱼俯冲下来，硕大的红色鱼眼将周围的水域照得通红。

【小心！】杨云珂大喊一声，眼中闪过耀目的金红色，随即，一只鱼身蛇尾的灵兽凭空显现。

灵兽全身泛着蓝黑色的金属光泽，背鳍尖锐如钢针，甫一出现，便张开大嘴将冲过来的怪鱼一口咬住，再狠狠一撞，二者同时扑向了水潭深处。

【糟了，它们全都过来了！】柳茵茵略带焦急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赵瀞辞回头一看，果然又有三条怪鱼冲了过来。

【小心点，相互之间不要离太远，这些怪鱼少说也有灵宝境的实力，被围攻就麻烦了。】赵瀞辞冷静地丢下一句，便手持竹枝对上了其中一条怪鱼。

这些怪鱼虽然没有鳞片，满身都是肉瘤，但表皮异常坚硬。

只见他挥剑刺出，剑气在水中带起一阵旋流，却只能堪堪破开一道浅口。

赵瀞辞身躯向前一翻，避开怪鱼的撕咬，踏上了它的脊背，同时回转手中竹枝，双手握持，朝着怪鱼鳃骨的间隙狠狠刺了进去。

淤泥般的触感从竹枝的另一头传来，这是洞穿了鱼脑。

但赵瀞辞还没来得及将竹枝拔出，另外两只怪鱼就扑了上来，鱼嘴翕动间带起急促的水流，几乎要将赵瀞辞整个人卷入腹中，。

麻烦，来不及了。

电光石火间，赵瀞辞已然做出了决断，他右手一松，想要放弃竹枝，顺着鱼身下滑，身侧却忽然飞过了两道流星般的箭矢。

只听“呼、呼”两声，箭矢破开水流，几乎同时没入了两条怪鱼的头骨，生机瞬间断绝，通红的鱼眼也随之熄灭。

赵瀞辞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转头，就见柳茵茵立在不远处，手握一张六尺余的碧色长弓，仍旧保持着引弓的姿势。

【不用谢噢！】柳茵茵远远地打了个手势。

赵瀞辞：【……】

至于周樟宁这边，倒是没有怪鱼主动找上来，但禁不住他手痒，瞅准一条近处的怪鱼就冲了过去。

周樟宁双手持刀，直接捅进怪鱼的眼睛，数尺长的刀身尽数没入，怪鱼身躯猛然一弹，竟然将他直接拖曳了出去。

【蛰雷流刃！】

灵力自双臂汇聚，刀柄处骤然窜起几道手指粗细的蓝紫色雷霆，顺着刀身一路蔓延，将血红的鱼眼炸成了一团碎末。

粘稠的血液像是一团疾速膨大的棉絮，在水中蔓延，鱼腥味混合着腐臭，将周樟宁团团包围。他腰身一拧，反手将长刀从鱼头中抽了出来，随即手脚并用地游了出去。

往回游了一段，周樟宁的面前忽然出现一片璀璨的幽蓝星空。

嗯？这是什么？

周樟宁刚想触碰，后背一阵发紧，下意识闪身避开，就有一条怪鱼自身后撞了上来。

他要是不躲，怪鱼怕是能将他一口吞掉。可他一闪身，怪鱼便避无可避地进入了那片幽邃的星空。

只是，才刚钻进去一个头，星空便骤然消散了，连带着怪鱼的头颅一起，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周樟宁看着面前只剩半截的怪鱼身躯，莹白的鱼骨与发黑的内脏清晰可见，他罕见地陷入了沉思。

所以，我刚才要是钻进去，这会儿是不是也没头了？周樟宁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

卞荆不知道周樟宁内心的想法，他此刻正徘徊在鱼群之中，手里虽然没有兵刃，却有一道道靛色的灵力自掌心而出，在周身形成一片又一片星夜，一旦有怪鱼靠近，卞荆再一挥手，夜空便化作最为锋锐的剑刃，将怪鱼一分为二。

【我靠，这是什么术法！】周樟宁靠近卞荆，看见了这一幕，双眼放光地望过来，一张脸上只写了两个字，“教我”。

【你看看卞荆的样子，他这分明是特殊的血脉秘术，哪里是靠学就能学会的。】柳茵茵右手指尖夹着三支羽箭，凝神对准远处的怪鱼，头也不回地说道。

五年过去，卞荆可以说是换了张脸，不仅五官变了，身上的灵种特征更是让柳茵茵不敢轻易相认。当初在水潭边见面，他愣是过了好久才相信面前的青年就是卞荆。

但周樟宁，他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卞荆的样貌有过疑问。仿佛他能透过截然不同的躯壳，看清其中一模一样的灵魂。

噫，这说法怎么有点恶心。

【样子？什么样子？他不就是健壮了一些，又没有多出胳膊腿。】周樟宁反驳道。

闻言，柳茵茵干脆背过身去，当自己什么都听不见。算了，缺心眼也算是个优点，至少跟他相处不用考虑太多。

【这样下去不行，怪鱼太多了，得想想办法。】杨云珂向众人喊道，与此同时还不忘向身侧击出一拳。

白嫩的拳头与怪鱼相撞，陷入满是肉瘤的鱼皮之中，几乎是同时，一声鱼骨碎裂的脆响顺着水流传了过来。

其余四人见状皆是一阵沉默，就连赵瀞辞都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

开什么玩笑，我们奋力才能击碎的鱼骨，你就一拳？

除了九大圣地之一的御门，整个灵居界对玄狮之力的了解，都停留在皮毛而已，包括渡落山。

因此，不管是柳茵茵还是赵瀞辞，都很难想象在过去的五年中，杨云珂的肉身力量究竟被玄狮之力强化到了何种地步。

不夸张地说，近些年被杨云珂收服的灵兽，大多都只是被她揍了一拳，便彻底拜倒。玄狮之力几乎浸润了她身躯的每一处，让她仅凭力量，就可以与灵宝境的异兽一较高下。

【是、是得想想办法。】卞荆喃喃道，随即像是忽然回神，【你们说，我们把怪鱼都引下去怎么样？】

【引下去？】柳茵茵若有所思

【是，全部一起引下去。我能肯定，秘境的入口就在水潭的最深处，而我先前所说的杀阵，也一定就在那里。只要我们将怪鱼全部引下去，利用阵法力量进行灭杀，就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将这片水潭彻底清理。】卞荆说道。

【不能直接冲下去吗？绕过这些怪物。】周樟宁问道。

【不行，解除入口处的杀阵需要时间，如果强行越过鱼群，它们一定会尾随而来。我们不可能在杀阵之中，一边应对怪鱼，一边拆解阵法。而且，怪鱼的数量越来越多了，我们现在能应付，不代表我们就能处理数量更多的怪鱼。】卞荆说着，转头看了看周围漆黑的水域。

目光越过周围的鱼群，在更远的地方，还有数不胜数的红光在飞速亮起，几乎连成一片。

顿了顿，卞荆继续道：【当然，我最担心的是，如果不清理怪鱼，它们有可能会堵住秘境的入口。】

妙箴秘境的情况，几人心里都没底。

有一种可能是，他们从此处进入秘境，待到秘境其余出入口打开，他们或许能从其他地方回到灵居界，从而绕开这片水潭，避免与怪鱼再次相遇。

但这种事很难说，如果情况糟糕，比如进去没多久就有人身受重伤，他们有更大的可能需要原路返回。到了那时，若是有大量怪鱼聚集在秘境入口，从中突破就成了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

【你有几分把握？】赵瀞辞冷不丁问道。

【一半一半吧。】卞荆回答。

他只能确定下面有一道杀伤力惊人的阵法，但具体是什么，他无法肯定，万一那杀阵不具备在短时间杀死大量怪鱼的能力，他们几人很有可能陷入腹背受敌的艰难境况。

前面是凶险的阵法，身后是数不胜数的怪鱼，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五成？足够了。我们下去。】赵瀞辞点点头，提着竹枝率先往水潭深处游去，任何挡在他面前的怪鱼，都被他一剑捅进鳃骨之中，干脆利落地了结性命。

那姿态，简直比常年杀鱼的鱼贩，还要了解鱼脑的位置。

卞荆忽然想起赵瀞辞在北海捕鱼的情景，或许在过去的五年中，他也经历了许多从前无法想象的事。

【这确实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周樟宁也认同地点点头。

当然，这声赞同里，多多少少有着对卞荆盲目的信任。

杨云珂也没有反对，她见赵瀞辞离开，便紧随其后，中途遇到落单的怪鱼冲上去就是一拳，水流顺着她出拳的方向激荡开来，发出沉闷的声响。

要说内心犹豫的，大约就是柳茵茵了。

他与其他几人不同，并没有必须要进入秘境的理由，即便此刻同行，也是出于某些稳妥的考虑。

自从遇到怪鱼群，柳茵茵就意识到自己对于妙箴秘境的危险程度还是错估了，它远比自己想得更加麻烦。

连秘境入口都没到，就遇到了这样的状况，一旦进入秘境，还能有命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