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 第16章 99

我一直以为人的本性都不算太坏，那些街坊邻居虽然不算什么大善人，但到底还有些良知和善心，可我错了。

年将过半，江户川先生便接到了一通电话，乱步盯着他父亲看了两秒，然后猛地扭头看向我。我沉默着抬起头发动异能力，再三确认之后才点了点头。于是这个一直骄纵的小少年垮下脸，中断了之前玩到一半的围棋，把自己深深藏进了双臂圈起的范围里。

很快就要和朝夕相处的双亲分别，我想乱步的心里应该乱得很，不过他能靠自己调整过来，毕竟就算我没有提前告知，他也能在仅仅半年之间让自己勉强适应这个社会。就是过程未免残酷了些，我按照星辰轨迹推算了一番，大致能得出乱步以后的活动轨迹，啊，大概还有我的？可恶，这时候我就无比羡慕乱步的推理能力，他就是能见微知著，从蛛丝马迹里推断出事情的真相，这种脑力比任何异能力都强大！

咬了咬下唇，我看着依旧窝在原地的乱步有些犹豫，其实今天这把围棋我有把握能勉强赢下半目，可是小伙伴深受打击……纠结不出三秒，我以一种壮士扼腕的悲情站了起来，企图迅速跑到江户川太太的面前表达完自己的诉求再迅速跑回去。

这时候江户川先生突然进来了，他的表情太过严肃，我只能愣在原地，恍惚间听到他柔着声音嘱咐我们去房间里收拾一下自己喜欢的东西。他的眼神有着不容拒绝的坚毅，我仿佛再一次看到了我的双亲。再一次面对这种场景，我只能抿紧双唇重重点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乱步从手臂上抬起头，嘟着嘴满脸不情愿。

他已经找到破局的方法，然而依旧不会做出不合父母心意的事，这方面江户川夫妇教的很好，我本身也正是被这样教导过来的。因此我们默契地将小巧轻便且不具有代表性的东西装了起来，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小包，看起来就像正常出行游玩。比我们更快的是江户川太太，她很快就将各种能用的到的证件收拾出来，每个人两三本，在面对我们的时候，她的神情依旧温柔，但是给我们塞各类证件的动作一点都不温柔，而是带着十二万分的慎重和不容拒绝。

我和乱步都知道，这又是一次分别。

在被江户川先生推出门后，乱步别过头鼓着脸，一副生气又失落的样子，我看着站在门口的江户川夫妇，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表现出什么异样，而是尽力正常地将嘴角勾起一点弧度：“那么我们很快就回来，再见。”在我说完之后，乱步还是一言不发，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悲伤的气息，然而这是最后一次说话了，无论怎样还是不要留下遗憾为好。我伸出手握上乱步的，捏着他攥起的拳头前后晃了晃，示意他说点什么，江户川夫妇也露出点期待的表情。

“再见，”乱步终于转过头，语气难免有些生硬，不过他的眼睛很快就有些湿润，声音也带着点呜咽，“我会回来的，绝对。”

道完别我们就转身离开了这里，头也不回地往出走。其实路上走的速度不快，可我总以为已经走了很远很远。站在某条街的路口，我和乱步都有些茫然，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才好。这个时候我们已经能清晰地预见到自己以后如无根浮萍的日子，从此和孤儿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们一个比一个聪慧，尤其是乱步，他到哪里都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前提是有人能接纳他、包容他。

我不禁往深里思考了些，等回过神来乱步已经牵着我坐在甜品店里好一会了，他的腮帮子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鼓一鼓的，垂着头安静进食的摸样像极了小仓鼠。我慢半拍拿起自己跟前的叉子，动作缓慢地叉起一块草莓沾着奶油一口咬下——

这个季节不是吃草莓的时候，催化的草莓好酸啊，酸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我一边往嘴里塞着蛋糕，一边抹眼泪，旁边的人大概都以“诶呀呀，小孩子闹矛盾”或者“女孩子就是爱哭”的表情看着，不过却也没人前来询问，乱步一句话能噎死人的“名声”流传挺广，再加上无意间说破过几个所谓“大人的秘密”，因此不会有人上前逗他，连带着我也被列入了“禁止关爱”的名单。

可恶，这件事怎么想都是乱步的错！

恶狠狠地叉起另一块草莓，胡乱把它塞进嘴里，我没忍住打了一个响嗝。乱步抬起头带着些嘲笑的瞥了我一眼，但很快他也打个一个响嗝，我们坐在桌子两边对脸懵逼，随后同时拍案而起，进行上午没有结束的“决斗”。

然后我们就被店老板强硬地请了出去，都怪乱步这家伙太吵了！

从蛋糕店出来后，只是呆立了一会，我便被乱步牵着到处乱跑，一边嘀嘀咕咕哪边最安全，一边从他手心里汲取温度——这还是在正月里，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为啥他就是不怕冷啊？！

冬日的白天很短，太阳很快就沉入了西边，坠在天边要掉不掉。我和乱步默契地没有经过一句交流，在时钟指向五点半的时候慢慢往回走。越靠近江户川宅围拢聚集的人就越多，起先还有人嫌我们钻进人堆，很快就有眼尖的人发现了我们，并且高声点明了我们的位置。

我看着越围越紧的人群，大多数高矮不一的脸上带着贪婪和不以为意，一边反复说着“孩子还小，太可怜了”，一边向我们套近乎，甚至还有些过分的大人根本就没掩饰他们所图的就是收养我或者江户川乱步之后能被分到的财产。我的头脑一片发梦，眼前满是黑白闪花的断续，耳朵已经被这过于嘈杂的声音挤满，听不进去其他任何话。

我一直以为人的本性都不算太坏，那些街坊邻居虽然不算什么大善人，但到底还有些良知和善心，可我错了。

在一接触到类似的目光时，我条件反射般的抬手捂住了乱步的双眼，贴在他耳边反复低喃：“不要看、不能看啊乱步……”

江户川乱步感觉到覆盖在眼睛上的手指有细微的颤抖，顿了一下很给面子的什么都没说，女孩子刚吃完蛋糕的软甜气息吹打在耳廓里，他差点就以为现场是什么奇形怪状的样子了。不过他只是被捂住了眼睛，虽然耳朵也被手腕连带着捂住了些，那些声音听不真切，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他突然放弃原本想说的话，安安静静做一个合格的“人偶”。算了，他有些得意地这么想着：难得星露这么主动，下次比赛还是吃草莓蛋糕好了。

虽然外面卖的再精致，也没有妈妈做的好吃。

哭了，果然还是刀子写的顺手，这已经改了三遍了，不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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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