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鬼神 第18章 此处无捷径

李予找了个房间休息了一会儿，稍微恢复些力气便走到窗边查看，外面也是如同楼道里一般得漆黑，但与之不同的是从这里可以看到许多大小不一、亮度不同、形状各异的光片，而不是之前那样单纯的黑暗。

那些光片应当就是另外的空间了。李予琢磨着，伸手往外摸了一把，窗上并无任何阻挡，理论上而言，他可以从这里跳入其他的空间。

但这只是理论上，李予并不打算这样鲁莽地闯过去，他抬手摸向一片似乎近在咫尺的光片。那光片看起来离他不过一尺远，但他抻长了手臂也摸不到。于是，又从屋子里找了一只空花瓶，对着它用尽全力砸过去。花瓶在空中飞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下滑，直到莫名爆开也没能碰到那块儿光片。

果然，这其中的距离远没有肉眼看见的那么近，外头的光片分布稀疏，如若李予没能尽快跳进另外的空间里，大概率会像刚才那只花瓶一样爆炸。

此处无捷径，还需另寻他路。

此前早有心理准备，故而李予并没有感到沮丧，只是退了回去，打算继续去寻找阵眼。

这栋万花筒大楼的确玄妙，但它仍旧是由无数阵法构成的，只要它还是阵法，那么一定会有阵眼。这一处阵眼既是小空间的基石，也是通往下一处空间的大门，打碎它李予就能进入下一个空间，但这样的效率太低了。

李予正思量着该怎么办，心口猛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紧接着脑袋也像要爆开一般胀痛，他当即疼得直不起腰来，喷出一口黑血，扶着墙体缓缓跪下。

隐匿的鬼纹在这个时候倏地爬出来，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吞噬着脸上所剩无几的净白，等到停下时李予脸上只剩左眼附近那一个拳头大的空间了。

原来这栋八角大楼不只是针对王唤的阴谋，也是冲着李予来的。就在刚才那一刻，他蓦然感受到了阵眼的存在——是惟和的灵神本源凝聚出来的神像。

早在两百多年之前，惟和的灵神本源就被打碎了，其中绝大部分溢散在世界里，被幕后之人施加阵法困住，用以修建世界壁垒，铸造长生源的幻境，而另外极少的一部分还强行留在躯壳里，维持着李予的清醒。

只有把身体中剩下的灵神本源全部驱逐，这具身体才能正式接纳青廖的到来，否则即便完成鬼化也无济于事。但这一小部分的存在极为顽固，他们用了很多年也没能彻底清除。其实许久之前，他们就知道整体灵神本源的缺损也能消减体内剩余那部分的力量，但他们从前不敢这样做。

那时候的李予受到的侵染远没有现在这样严重，大肆摧毁他的灵神本源只会削弱世界壁垒的强度，若有失误反而会更快暴露计划，所以他们才用幻术困住李予，从内心瓦解他的精神，用邪气熬炼他的身体。

眼下时机成熟，说书人瞧着这二人没能如他所愿自相残杀，已经坐不住了。他擅自从幻境中抽取了少量灵神本源，又调动邪气凝聚了这栋万花筒大楼。

也就是说，李予也好，王唤也罢，只要他们想进入下一个空间就势必要摧毁惟和的灵神本源打开空间之门。无论李予是否进来，他都能在消磨王唤同时借他之手加快李予的鬼化。

真是一举两得。

往好处想，王唤已经发现突破空间的方式了，并且外面那片空间真正能运转的其实没几个，李予找到他的概率也因此大大提升。但往坏处想，照此下去，李予撑不了几个空间。

正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轻敲声。

咚咚咚……

好似有什么东西从楼上下来，它们越来越近，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你们几个去前面的房间找，你们跟着我到这边查，仔细搜索每一个角落，务必把他揪出来。”

“是。”“是。”

是那群木棍人，刚才那把火烧得太匆忙，没能把它们烧干净，如今又阴魂不散地缠上来了。

麻烦。

翻找的声音越来越近，李予四肢酸软，没剩多少力气能与它们周旋，就算那群木棍人杀不了李予也不会让他轻易离开，一直消磨下去他一定会完蛋。

“咯吱。”

木门打开，室内空旷，所有陈设一览无余，包括窗边那滩血迹也清晰地暴露在木棍人面前。它们虽然没有眼睛却能看清楚身旁的一切，这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他就在这里，仔细找。”为首的木棍人低声道。

木棍敲地的声音逐渐向室内扩散，不紧不缓，每一声都敲在李予的心口上。

坠地的帷幕半开着，足够挡住一具消瘦的身体，随着声音靠近，纱帘轻晃了一下。这一幕虽然短暂也被木棍人收于眼底，它们似乎通过什么方式短暂交流过，便一同朝着纱帘聚拢。

“抓住他！”

几只木棍人一同扑过去，只扑到了一个花盆，那是一个很简略的小陷阱。制作它的人把一截小树杈掰弯，然后用粗线把它系在树干上，粗线下端有一支点燃的蜡烛，等到线被烧断，小树杈就会弹出去拨动纱帘，远远看起来好像某人慌乱之下不小心触碰的一样。

“让他跑了！”

木棍人察觉到被人戏弄分外生气，叫嚣着冲出门外，它们左顾右盼走廊中竟空无一人。

“他跑到哪儿啦！”

一群木棍人纷纷出来聚在一起，面面相觑。

“我们那边没有。”

“这边也没有。”

为首的木棍人怒火中烧，空荡的眼窝里不时窜出几粒火星，看起来快要自燃了，两排牙齿气得上下打颤。

另一个木棍人讷讷地说：“该不会让他跑到下一层去了吧？”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追！”木棍人气急败坏道。

长廊中一阵兵荒马乱，木棍人们连忙分头往楼下追，李予坐在房梁上，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仍未放松警惕。

又等了好一会儿，门外响起一阵嘀嘀咕咕的声音：“这里面好像真的没有。”

两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在门口张望，另外一个木棍人问：“那我们怎么办？下去追？”

“我看行。”

那两个家伙愣头愣脑地走了，门外彻底清净。

李予小心地踩着书柜下来，沿着另外一侧没有着火的楼梯往上爬。他刚才感受到了，这个空间的惟和像在上面。

楼中的木棍人们大概都跑到楼下去了，此时行动倒还安全，但这个障眼法拖延不了太久，李予的体力根本支撑不了他跑太远，那群家伙很快就会意识到它们又被耍了一回。

他抓紧时间往楼上走，正见存着惟和像的房间门口堵着一排木棍人。

方才那口血吐得李予筋疲力竭，可没力气再和它们打一架，他藏在楼梯口隐匿身形，听见楼下的木棍人正气势汹汹地往上爬。

暴露得还挺快。

门口的那群木棍人听见了声音，不时往这边张望，一旦李予露头就会立刻被它们发现。

没得选了，只能冲一把。

鬼纹重新烧起，瞬息间覆满身体，李予先是起了个小幻术隐藏身形，随后蹲在楼梯的角落里。另外又用幻术照着他的模样捏了一个人，让他上去把那群守门的引开。这样做完之后，脸上的鬼纹又悄悄膨胀了些许，他的精力逐渐也跟不上了。

身体被动地展开自我保护，李予越来越困顿，即便不会完全疯掉，他也要睡了，可他不敢睡。一旦睡着了，李予再没机会力挽狂澜，只能任由说书人的阴谋得逞，下次醒来这具身体就是别人的了。

死或不死，李予不在意，但他不要死在说书人手里。

门口的木棍人看见“李予”冲过去，没有离开大门，而是严防死守，它们的目的只是拖住他，不是战胜他。

楼下的木棍人听见声音，急忙跑了上去，索性它们光顾着上面的混乱没有注意到角落里蹲着的李予。

木棍人们两面夹击，小幻术李予很快撑不住了，原地爆开炸出巨大的火花，人群中一片哀嚎与怒骂。

“散开！散开！”

“你个蠢货别往我身上撞。”

火焰高涨，点燃了周围的木棍人，它们围在一起手忙脚乱，互相推搡，猝不及防之下又从楼上摔掉好几只。

这时楼梯口处又跑出来好几个李予，他们目标明确地撞向木棍人群，刚才已经吃过一次亏，木棍人们一见他就开始退避。

“不许退，围上去。”身后的木棍人呵令道。

“你咋不上去？”

一大波李予已经冲过来了，它们想躲也来不及。“砰砰砰”炸开一片火花，楼道有些狭窄，它们的队伍太长，还是有一半的木棍人被点燃了，它们没法往前跑，只能往后退，人传着人很快大火从头烧到了尾。李予的真身也混在其中，他趁乱推开了大门进去寻找惟和像。

花瓶大小的惟和像被供奉在桌子上很显眼，李予心头一喜，抓起它就跑，不妙的是这间屋子里竟然没有窗户。

李予只好提起一口气转身往外跑，他推开着火的木棍人闯进隔壁的屋子里，这回老天爷没有作弄人，给了他一间带窗户的房子，他丝毫不犹豫地跳出窗外，朝着远处奔去。

惟和像是空间的大门，它在空间在，只要带着它，李予就处在一片空间里。

而现在李予不打算打开这扇门，他把门卸了下来，将它当作桥梁一样架到别的空间去，这样就算他在黑暗中行走也不必担心会像花瓶一样爆炸。

也是幸好这座惟和像很小，能让他拿着，若是再大一些，恐怕他也于事无补。

空间之外的空间更广阔，像无尽的星河，李予疲惫得没有力气再去感知王唤的位置。他从一个个空间面前路过，行走的速度越来越慢，呼吸也越来越吃力，双眼都要睁不开了，在他即将昏迷之际，总算看见一块儿亮片上闪过王唤的身影。

李予当即精神振奋，强撑着身体朝那个方向走去。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李予一头栽进那片空间，失去了意识。

“应觉，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