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弥漫了片刻,还是顾离先说:“你们两个要不还是先回去吧?这个梦好像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秦轩瞬间变成了苦瓜脸:“嘶……虽然但是,最近不简单的梦怎么这么多??”
“所以你还去吗?”顾离有些心不在焉地又问了一次。
“去去去。”秦轩说,又拍了木疏一把,“你去还是不去?我比较废物,去的话你要跟紧顾离。”
木疏可能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听到秦轩要去他也毫不犹豫跟着:“去。”
既如此,顾离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和往常一样,上前低声念了几句话,每个人的手腕上都浮出了一个红砂,接着眼前出现一个白光球,伸手一摸,一行人纷纷入了梦。
———
再次睁开眼,是在一间幽暗的屋子里。顾离警惕地环视了一周,发现长谙他们一个不落,全都没了影。
这个梦没有任何提示,屋子里很黑,他淡淡扫了一眼,见这里明明有一扇纸窗,却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微微等了等,他垂着眸开始摸索,好片刻才摸到了角落的一盏灯烛。他用火折子把灯点燃,屋里顿时亮起了一小片——还有大半仍没在黑暗里。
虽然不想,但这次还是古代。
他一声不吭地举起了灯烛,在屋里慢慢腾腾地走了一圈熟悉环境。
不看还好,一看他就发觉,屋里的装饰虽然都很朴素,却隐约带着一丝丝不凡的气息,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是一个崇善简朴的有钱人家的主人卧室。
他手上的灯烛往下放了放,微弱的黄光照亮了案上放着的书卷。那书卷上墨痕还未干,一支狼毫搁在一旁的砚台上,看上去就像是主人家写了一半临时有些急事,放下纸笔就出门了。
他只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并没有认真看——那书页上写的不是近代的文字,他甚至见都没见过……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大乐意看上面的内容,总觉得这上面写的东西很有几分诡异的眼熟。就好像曾几何时,他也这样拿起过笔,随意而又郑重地写下这些文字。
直觉告诉他,这上面的东西,不看为好。
错觉罢了。他安慰了一下自己,心说这还是个爱学习的有钱人,很快转移了注意力。
逛完了整间屋子,得到的信息依旧少的可怜:
一,有钱。
二,爱书。
三,崇尚简朴。
四,是个男人。
五,是个卧房。
六,是个单身狗。
七,门窗都锁了压根出不去。
……
聊胜于无。
正当他想再看看的时候,廊里忽然想起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正正停在了他这间卧房前。
顾离停下动作,安静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灯烛不够亮,根本看不清门口。
好在对方静了一会儿,并不打算进来。
须臾,一个说不出来怪异的声音从那里飘飘悠悠地传了进来——明明是很动听的声线,却又鬼气森森:“少爷,您起了吗?”
顾离一顿,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应答。
——毕竟他在屋里逛了一圈,现在着实不像是白天该起床的样子,反倒更像是要熄灯睡觉的时辰。
但他只静了片刻,就果断回答:“起了。”
——这大概是个能直接出门的好机会,管他三七二十一是龙虾是小兵,白给的捷径不要白不要。
听清他的话后门外的人似乎顿了顿。像是根本没想到会得到他的应答那般,突然就欣喜若狂地大呼小叫:
“——少爷起了!快去叫小姐和夫人!”
顾离:“??”
怎么,原来我不该起吗?
他顿了顿,按着刚刚摸索时摸清的位置快步走到衣柜前,一把拉开了衣柜,随手拿了一件外披就穿在了身上。
待会人要真进来了,他还可以拿个背影装装蒜。
果然,他刚放下烛火坐到榻上,门口就响起了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远处的仆人们大声叫着什么“夫人您慢些”,下一瞬一个脚步声就停在了门前。
可她却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直接推门进来,反而像是有些犹豫不决般,轻轻敲响了门。
“——阿离?”一道温柔的中年女声穿透房门,沙哑而单薄,听起来有些掩不住的难过和期盼。
顾离听见自己心头一声咯噔。
“离儿?你起床了吗?”女人咳了几声,又耐心问了一次。
顾离无意识攥了攥肩头的外披,压低声音答她:“起了。”
门外一静。
顾离一挑眉,心说这声是不是不该压?怕不是直接露馅了?
就在他思考着要不要补救一句的时候,门外又蓦地响起了那女人的声音,不同的是那声音似乎也染上了几分欣喜若狂:“起了啊,起了就好,待会出来,娘现在就去给你做早饭!”
——看样子,是蒙混过关了?
“好。”他应了句,却懒洋洋地躺了下去。肩上殷红色的外披随着他的动作铺在了榻上
这状况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这个梦是角色扮演?就这么简单?
那他扮演的这怕不是个“睡美人”公子哥吧?
那长谙他们呢?
他们又会在哪里?
还没等他理出个头,门外又双叒叕传来了蹦蹦哒哒的脚步声,听上去像是个半大的顽皮孩子。
“——离哥哥,醒了吗?”脚步未停,甜美的女声先一步传进来。
顾离思绪一顿。
他压着嗓子闷闷应了声,很怪异地,更不想出去了。他说不清是为什么,但很大概率是因为他不想面对门外的人。
……可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他深知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因为虽然每个梦境对入梦的人影响不一样,但无论如何,留久了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绝大多数人在一个梦境里滞留太久,出来后便会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最后疯的疯伤的伤。直接失去了灵气遁入轮回的例子也数不胜数,更有甚者进轮回时魂灵都不齐全了。
他慢腾腾地将散落在床上的外披重新穿好,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从头到尾整理了一番,俯身轻轻吹熄了灯烛,就这样踩着黑暗一步一步往那边走。
果不其然,这个门是得剧情触发的,没两步他就见到了他方才找了好半天都没找到的门。
可临到面前,他又停住了手。
近乡情怯。他莫名生出了这么一丝微妙的感觉。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迟疑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必须要调整到最好才能出门,不然他就会后悔。
因为他一步一顿走到门前要去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普通的“人”,而是什么很多年前的、很重要的故友。
——深呼吸,猛地推开门,尽管没有刺眼的光,长期处于黑暗中还是让顾离不适地眯了眯眼。
他全然不顾难受,强撑着把眼睁开,紧接着瞳孔微微扩散。
——眼前空无一人。
微风呼呼卷着落叶,在他面前绕了几道圈,落在了远方的地面上。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庆幸。
灰暗到一点光都没有的天,乌压压一片的云,围成一圈的、褪色的红漆回廊,四合院子正中央枯死凋败的参天大树。顾离看了好半天都没有看出来,那到底是一颗什么树。
一丝生气都没有,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他站在树前,一言不发。只有风依旧温柔地抚过他的耳畔,轻声细语着,却总也掩不住荒凉。
就像有什么东西悄然无声地刺了刺他的心脏,不痛不痒,却难受得要命,以至于让他呼吸都急促了半分。
风里忽然传来一阵声音——
「离哥哥,你看我,厉害吗?」
「厉害,我们江雨最厉害了。」
「好敷衍哦……」
「你这小丫头,我很认真的好吗。」
「好吧,那我就勉强相信你啦。」
……
……是谁在说话?
顾离看着那棵枯死的树,很轻很轻地眨了眨眼,一时有些空洞和迷茫。
——是谁在说话?
“阿离?”
一只微凉的手猝然搭上他的肩膀,微哑的声音蓦地从身边传来,惊得他差点反手一巴掌扇过去。
所幸他及时按捺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拳头,虽然依旧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但好歹没做出些有损形象的举动。他微微侧目瞥了过去。
不是别人,正是那遭瘟的长谙。
长谙一惯苍白的脸色此刻泛着红,整个人微微颤抖着喘着气,也不知道刚经历了些什么,本就看着病弱的身子在此刻雪上加霜,似乎风一吹就能跟着跑了。
遭瘟的长谙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差点在顾离的“辣手”下一命呜呼,还勉力勾起嘴角对着他和善一笑。明明是很温文甚至有点可怜的表情,但在顾离眼里却怎么看都像是在用欠欠的语调说:看,给我找到你了吧。
顾离:“……”
管他柔弱不柔弱,忽然后悔没拍死他了,现在动手还来得及吗?
求一个快速反水打队友的理由,在线急,很急。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最终他深呼吸了一个来回,接着冷脸拍开了长谙的爪子,“秦轩他们呢?有见到吗?”
“没有。”长谙摊摊手,语调和缓,指了指左边的长廊,“我从那边过来的,被‘百万雄师’追了一路过来才看到你——那么多个梦貘,真是造孽啊……不过说来也神奇,明明那领头的女人刚刚还追得那么执着,追着我追了三条街追不上我誓不罢休,却在见到你之后瞬间不见了。”
女人?百万雄师??
顾离一顿,马上就想起了刚刚那个说要给他做早餐的“娘”以及来来往往的家仆。右手大拇指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左手手腕那颗红色的朱砂。
长谙没留意到他的小动作,还望着来时的路似乎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顾离下了决定,“先去找秦轩他们。”
长谙早有预料般地“哦”了声,顺口问:“去哪找?”
顾离也朝他来的方向望了一眼,抬步走了过去。
长谙:“……??!”
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顾离的手腕,眼珠子都瞪大了一点,显得他那张精致的脸更加小巧了。
长谙:“你去那边作什么?”
顾离瞥了他一眼,“去找秦轩啊。”
“你找他去那边作什么?虽然不知道条件是什么,但很大概率遇见那百万雄师。”
长谙顿了顿,诚恳劝道:“真的很能追,男女老少壮弱妇孺体力都特别好。还不如等他自己找过来……”
“不,按你这么说我更得去了。”顾离垂下眸看着长谙抓着他的那只手,抿了抿唇。
长谙:“?”
“秦轩他灵气弱,晚了他撑不住的。”
咱庭语不是见死不救,他是知道秦轩不在那边去了没用而且不想被追也不想顾离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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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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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