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 第11章 第010章 永顺

“沈少主，这......一定要这么做么？”太子李凡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虽然对李安没什么感情，但那毕竟是他父亲，更何况李凡还没有心狠手辣到亲眼看着沈册要杀了李安还无动于衷的地步。

沈册持剑的手未动，只是转过头来看着李凡，浅浅一笑，风轻云淡道：“怎么？舍不得了？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下令让他们撤兵就是了。只是，撤兵之后的事，我可不管咯~”

现在这个时候，撤不撤兵对于沈家来说都无甚损失，但是对于李凡来说，一旦沈册下令撤兵，他将必死无疑！且不说沈册会不会因为他临阵变卦来个秋后算账，就光是他的父皇李安，就绝对饶不了他，身首异处乃是必然！

“我......”李凡最后看了李安一眼，然后退了回去，“一切听凭沈少主处置。”

李安狠狠地瞪着李凡，破口大骂：“逆子！逆子！朕当初就不应该......不应该因一时之仁留你一命。”

“一时之仁？呵......呵呵~ ”李凡嘲讽地笑道，笑声里满是凄凉，他的眼角闪烁着一丝晶莹，“父皇您对我、对我的母妃何曾有过一丝仁慈？母妃她病重倾危之时，您在何处？我七岁时被四弟推入莲池，险些丧命之时您又在何处？父皇您大概都不记得了吧？要不要我来告诉您？”

李凡再次走到李安跟前，蹲了下来，抬手将沈册手中的剑压下，剑刃划过他的掌心，有温热的血液顺着剑锋滴落在李安胸前的衣服上：“我母妃病重之时，您在姽婳夫人那里听曲观舞，内侍前去禀告，您就回了四个字‘朕知道了’。”

“所以......咳咳，你便如此......如此恨朕？”李安虚弱地问道。

“恨！我为何不恨？”李凡的声音突然拔高，情绪激动起来，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安道，“我七岁时掉落水中，生死垂危，而您却因为李旦摔倒蹭破了皮而焦急不已......父皇您难道忘了，我和他同样是您的儿子啊！”

“哈......哈哈哈！你如今终于有机会报仇雪恨了，是不是很得意？”李安抬起头来，仰望着李凡，他这一生安享尊荣，却在此时此刻尝到了身为阶下囚的滋味。

李凡仰起头闭上双眼，声音哽咽着道：“报仇雪恨又如何？母妃她......再也回不来了。”

听到李凡说这句‘母妃她再也回不来了’的时候，沈册心中无由来地一恸，他又想起他经常做的那个梦，想起梦中见到的那个背影，沈册持剑的手略微轻颤了一下，一旁林墨察觉到了沈册的异样，便迈步走了过来，站在沈册身边，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站着。

沈册连忙收敛心神，重新抬起方才被李凡下压去的剑锋，指着李安道：“看来，这一切都是你的咎由自取。”

“天下人都道沈家大厦将倾，却原来都是一群有眼无珠的人......”李安言及此，忽然一把握住面前的剑锋，挺身撞了上去，剑刃穿过他的身体，从背后贯|穿而出，剑尖上的血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上，李安看着沈册道，“朕......死在你......的、的手中......不冤枉......”

最后一句话说完，李安气绝倒地身亡，殿上一群噤若寒蝉的大臣纷纷跪下，朝着李安的尸首拜了一拜。李凡表情木讷地看了一眼李安，而后迈开步子，一摇一晃地朝殿外走去，他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从背影里透出一股悲凉的感觉。

林墨上前一步，握住沈册持剑的手，关心道：“阿文，你没事吧？”

“没事，大概是一天都没好好吃东西，有些累了。现在大局已定，剩下的就交给沈奕他们料理吧，我现在只想回家好好吃一顿，然后倒头大睡一觉。”沈册从林墨手中抽回手，随手一抖，将剑刃上的血珠甩落，而后收剑入鞘。

林墨和沈册走出宣德殿，不出意料的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还有那盈耳不绝的惨叫声。类似的情形他们五天前才刚刚经历过一次，这才仅仅过了五天，便又是一场屠杀，而且这两场屠杀都是沈册一手策划，短短五天之内，他的手上便又多了上万条人命。年岁轻轻，却杀业如此之重，数百年来都世所罕见。

“阿文。”林墨轻唤一声。

沈册道：“嗯？怎么了？”

“以后若非必要......少杀些人吧，我担心你杀业太重，会.......”林墨没有把‘不得善终’四个字说出来，因为这几个字真的太重、太残忍。

沈册笑了笑：“会不得善终，是吗？那又如何？自从我杀第一个人开始，就没想过自己会有善终。”

“你这么处心积虑，究竟是为什么？”林墨不解的问道。

沈册淡然一笑，不以为意道：“为我爹娘，为沈家，为槊儿。沈家如今的局势你也知道，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槊儿年幼，等他长大，怕是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我不愿让他手染血腥。这些事，让我来做最合适。”

林墨不禁叹了口气，他们这些名门世家的少主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却又有多少人能够了解他们肩上所背负的重担？况且，林墨明白，沈册要的并不只是保全沈家风采如故，他想要的是更大的格局。林墨不知道沈册会不会对林家动手，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注视着沈册的一举一动，倘若沈册需要帮忙，他就帮，但倘若沈册要将剑锋指向林家，那他也只能摒除私情，守护林家了。

元泽大陆历，公元883年初夏，楚国国君李安于瑞王叛乱中身死，享年四十五岁，三个月后，太子李凡继位，改元‘永顺’，并册封于战乱中平叛有功的沈家宗主沈青云为‘庆云王’，掌控楚国全境兵力，李凡尊其一声‘亚父’，此乃楚国历史上最高荣宠。

【凌天府，浮花院——】

时值八月，正是初秋，若在南方诸国，说不定还有暑气未退，但楚国位于元泽大陆最北方，紧邻着一处极寒之地，所以初秋刚至，便已经十分凉爽了，早晚时分若不添衣，还会觉得有些冷。

沈册刚一走进浮花院，就看到年仅十岁的沈槊猴子一般地在几棵古树上跳来跳去，玩儿的不亦乐乎，沈册对沈槊喊道：“臭小子你小心着点儿！要是再掉下来受了伤，这次就自己忍着，没人给你治伤！”

“略略略~ 谁要你管！”沈槊在树杈之间探出脑袋，冲沈册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沈槊是沈册的亲弟弟，沈青云的二儿子，沈家二公子，从小也是被宠的上房揭瓦的主儿，凌天府里的树没有他没爬过的，凌天府的亭台楼阁没有他没上过房顶的，当然，从高处摔下来的次数也不少，把沈青云夫妇气的个半死，却又无可奈何。说起来，沈青云夫妇在别的方面不知道怎么样，宠儿子这点应当是很难有人出其右了。

“嘿，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了哈。”沈册看着树上的沈槊，心道，然后他纵身一跃，上去一只手抓住沈槊的后领，把他给提溜了下来，“你再说一遍，你不让谁管？”

沈槊是个极识时务的人，而且是个能屈能伸的，现在他落在了沈册手里，就嘿嘿笑了两声，道：“哪有哪有，大哥你听错了，我不让谁管，也不敢不让大哥管啊。大哥最好了，大哥最疼我了~ ”

“去去去，少来这套，谁不知道你这臭小子两面三刀的功夫？”沈册用手中折扇顶着沈槊的肩膀，将他推开少许，而后挑眉问道，“娘呢？”

沈槊抬起手来挠挠头：“娘她......她刚才还在这儿呢，这会儿不知道去哪了。”

“得，当我没问。”沈册瞥了一眼沈槊，径自迈开步子往里走，准备去找温言。

沈槊好奇，狗腿子似的跟了上来，歪着脑袋问道：“大哥找娘是不是有什么事呀？能不能......和我说说？大哥，大哥~ ”

“不能。”沈册顿住脚步，言简意赅地说道。

沈槊撇了撇嘴：“什么都不跟我说，真是没劲。”

沈册道：“你小子该玩玩你的，上树掏鸟、下水摸鱼，不好么？管那么多做什么？”

“不好！整天就玩儿，玩腻了。”沈槊耷拉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高兴。

“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倒是想玩儿，可我若是跟你一样瞎玩儿，咱们沈家可就真要完了。”这句话沈册没有说出来，他抬手摸了摸沈槊的脑袋，笑着道，“急什么，你身为沈家二公子，将来有你忙的，最近几年你听我的，抓紧时间好好玩儿，不然到时候你会后悔的。”

“什么后悔？”一道声音传来，沈册兄弟两人回头望去，见是他们的娘亲温言走了来，温言看着兄弟两人，笑问道，“你们俩人说什么呢？”

沈槊走过去扑到了温言怀里：“娘。”

沈册则是微微一颔首，笑着道：“娘，我们也没说什么。对了，娘，刚才收到消息，过些日子林叔叔他们一家要来，爹让我来告诉娘一声，让娘准备准备。”

“你林叔叔他们要来？哈哈，好。算起来他们也好久没来走动了。”温言抬手拍了拍沈槊的肩膀，然后走到沈册跟前，从他头发上捻下一小片半黄的枯叶，“怎么你这么大了也学着槊儿爬树？”

“儿子童心未泯，娘您是知道的啊，哈哈哈！”沈册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