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寻心 第88章 官商

“我只是个粗人。”

韩老六也是双手一摊，无赖道。

灵玉很快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因为事实就是事实，不必总是去追根溯源。

也许有一天，答案自然就会出现。

“韩大人，咱们也算是忘年交了吧，话都说到了掏心窝子的份儿上，怎么也不算是生分人，这中城兵马司什么个章法，我进去以后又要面临怎么样的情况，你总得说说吧。”

一边说着，灵玉一边有意无意往韩曜那个方向瞥去，意思很明白，这礼数到了，人情也到了，该是你展现诚意的时候了。

而韩老六也不敢再拿乔，细细地说起这中城兵马司的情况来。

五城兵马司的配置都大抵相同，一个指挥加四个副指挥，中城兵马司也不例外。

说来也是巧，之前这中城兵马司刚好走了一个副指挥，灵玉顶了韩老六指挥的位置，韩老六就能顺势贬职成副指挥，好似一切都是命定似的。

面对韩振平那一脸的“冥冥之中所有人都在给您这侯府小姐让路”的调侃神态，灵玉完全不接招，而是道：

“我记得之前还缺了个巡尉，不也一直空着么？我看你们就是闲，没什么活儿干，所以不急着要人来干活儿。”

韩振平则连连摆手，叫苦不迭，说起他们中城兵马司有多苦，能住进来的，就算是小商小贩背后也都有门路，不是轻易就能得罪的，哪怕得罪的起，也得小心不和人结仇。

比如灵玉去过的那李家酒肆，坐落在内城最边缘最不起眼的那条街，但它的背后依然有巡捕营一位把总撑腰，李家酒肆自然也要上缴些银钱。

其实之前，那位把总还想过要纳李小娘子为妾，虽然不曾逼迫，但态度也很明确，不答应这“合作”就没法继续下去了。

凑巧的是，李家酒肆碰上了韩曜，而韩老六为了感谢李家对他儿子的照顾，也只能去请那位把总喝了顿酒，化解了矛盾。

所以换个角度看，只要你能进来，那结识个贵人的概率也是不低的，勤恳经营不得罪人，也是能过下去的。

话扯远了些，但韩老六的意思无非就是内城里各种关系复杂，相比外城，那种胆大妄为的市井之徒自然少很多，治安也好上许多，但要好好管点儿什么事儿，那简直难如登天。

纵使如此，中城兵马司也依旧是忙碌的，只要眼里有活儿，那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就有干不完的活儿，不存在清闲一说。

灵玉立刻捕捉到关键点：“所以只要你们眼里没活儿，装聋作哑就太平了？”

韩振平则是老神在在道：“什么活儿该入眼，什么活儿该当看不见，我们中城兵马司那几个副指挥，分寸拿捏的，妥当！”

他用非常得意的语气炫耀起这群，能让他在指挥这个位子上坐稳的那些手下们。

除去已经调走的那个，中城兵马司剩下三个副指挥，分管不同的方面。

首先一个是负责抓捕盗贼和短暂关押囚犯的副指挥，名唤吕粱，这人是从最底层的衙役升上来的，以前在地方县里也是颇有名气的“神捕”，后来名气传到了州府，得贵人赏识和培养，让他考武举，他也是天赋极佳，接连通过了省试和会试，得了武进士的资格。

当时兵马司和巡捕营那是都在抢这位“吕神捕”，这种人才哪个衙门都想要，最终还是兵马司更胜一筹，与他，还是中城兵马司位置在“中”，有排面。

然后是刘沐澄刘副指挥，负责防水防火，清理疏通沟渠、水塘、河槽，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读书人出身，还是正儿八经的进士，以前是在工部任职，后来得罪了人，被革职然后重新送部引见，不知怎么就来了兵马司，他对于建筑的防水防火，沟渠的修建清理都很有一套，给手下分配活儿总是很有规划很合理，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第三个名丁麟，他算是正常的从军中一步步升迁上来，和韩老六一样上过战场，但他其实算是小商人家庭出身，对于经商的很多门道都很清楚，所以现在负责监管市场交易，校勘市场上的秤、尺之类的度量器具准不准，考察物价是否合理，扰乱市场秩序的，那就要罚款或者抓人。

本来还应该有第四个，理论上是负责进出城的盘查，但因为内城被包在中城里，这个活儿被御林军给包了，没他们兵马司的事儿。所以如果有第四个，一般就是分担吕粱抓捕盗贼的活儿。

“你手下这几个副指挥，听起来还真的是，都是人才，而且在他们负责的方面都很专业。”灵玉还挺惊讶的，这兵马司几个副指挥竟然都在他们负责的领域有“专业”背景。

韩振平则是难得地谦虚了一回，摆摆手笑：“不值一提，还是中城兵马司这位置好，能够吸引人来。”

灵玉则是恭维道：“那也是你有本事，能够发挥中城兵马司的效用，若是换个人来，唯唯诺诺，这也不敢那也不敢，那怕是再好的基础也什么都干不好。”

韩振平对灵玉的恭维也是十分受用，一下子就不装了，图穷匕见：“所以啊，三姑娘你任职之后，还是别瞎掺和兵马司的事儿，像什么先贤圣人，垂拱而治，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你要是掺和了，那反而坏了事了。”

灵玉立刻脸色一变，但又不好发作，心里也真的害怕自己坏事，于是道：“在其位谋其政，我又不是泥捏的菩萨，哪里能什么都不做？不过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随便掺和坏事的，到时候有什么问题，我都会找你商量。”

说罢她顿了顿，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刚刚才因为她的动作而稍稍紧绷的韩老六，微微偏着头，直视着他：

“我跟你客气，你也得跟我客气。毕竟演武场上的交情，我不会跟你来虚的。”

韩振平的额角一下子就冒出汗，他知道眼前这位侯府小姐的实力，自然能感受到这种压迫感，起身低头拱手道：“自然当如此。”

灵玉则是整个人一下子就放松了，咧嘴笑道：“刚才听你讲，感觉你的手下们真的很好，不过，他们现在是我的了。哦，对了，你现在也是。”

她笑着看向他，眼里依旧带着探究与审视。

他对灵玉这种不似女儿家的言行举止也习以为常，同样笑道：“能不能让我们这群军汉为你三姑娘马首是瞻，那就看您的本事了。

“可不止是直接动手的本事，更是收拾拿捏人的本事。

“中城兵马司上上下下两千多号人，可不是轻易能管住的。”

送走灵玉以后，韩振平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不停唉声叹气。

其实今早他去拜访云尚书，便从这位老大人口中得知，这位刑部尚书也不是真的在乎小孩子之间的玩闹，而是害怕中城兵马司出乱子，导致他们刑部被牵连，才用这种手段强行留他在兵马司。

相比起其他兵马司，中城兵马司一直是过得很滋润的，他们的职权范围没有过多地被各营各卫侵蚀，有点儿什么事儿还是能够推进下去，但这一切有个前提，那就是中城兵马司得维持住眼前的局面，真正的天子脚下，可不能失了体面。

所以应对这华三小姐想来当官过把瘾这件事，让韩振平架空她，然后拿她当个什么都不管的泥菩萨在那儿摆着，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

云尚书甚至都没有问过他怎么想，而是细细吩咐他该怎么应付这种，自视甚高又不食人间烟火的修道者。

他其实有些后悔了，刑部尚书这么说的时候，他是答应了的……

而眼下，他可以说是被架在火上烤了。

“爹，三姑娘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你没留她在家里吃饭。”

此刻经过灵香的侵染，感觉浑身轻快、神清气爽的韩曜来到厅堂前，只见他爹一个人，不禁问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养你有什么用！你净会给我添乱！”

要不是你个小兔崽子收了人家三姑娘的礼，我现在至于这么为难吗？韩老六如此想着，心里更气了，全然忘记当时自己听到“灵香”时眼里冒出的精光。

韩曜了解他爹的脾气，但也绝不惯着他爹：

“有本事你别养我呀！谁让你就养了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也没阻止过你续弦纳妾吧？明明是你自己不行！”

说完，他以被灵气通透过的身体能爆发出的最快速度跑出家门，头也不回，只留他爹一个人在那里无能狂怒。

而韩振平呢，也并不真的总是会被情绪支配。

他其实很快就平静下来，儿子的话对他有杀伤力，但不多，而且听多了也习惯了，只是还要装出发怒的样子。

因为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好，也只是希望儿子好，并不为别的，更不是为了儿子对他好。

至于三姑娘的事，他现在只能不太明显地帮一下，不使绊子，暗示那些人别过分。

能不能当个真正的指挥，只看她自己了。

对于中城兵马司那些副指挥们，他没有说谎，但那些人可并没有听起来那样好。

为什么不接受当个泥塑菩萨呢？多少人羡慕啊，多少人求而不得，真是，麻烦！

忙了一天，好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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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介绍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