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寻心 第41章 忘记灵玉

在确定了韩曜能够留下，并且让母亲打听了一番天师回信的情况，知晓信应该还没送到时，灵玉就开始尝试和韩曜打交道。

“你最近的字不比我差了。”

一次清晨在学堂门口偶遇，一起进门，灵玉便在打过招呼后与韩曜闲聊起来。

韩曜听闻很是惊喜，转头问道：“真的吗？可先生还没夸过我。”

来自对手的肯定让他快乐。

灵玉点点头：“写字总是要某神才好，你的字自然带着锋锐的气势，我练了许久也还是平淡无奇。先生不夸你是因为你还有进步的空间，而我可能已经到了自己努力的上限。”

“原来如此！多谢华姑娘提点，你让我愈发确信，我果然很强！”

灵玉抿了抿嘴，还是略微无语，但很快继续道：“我想这可能和你自幼习武有关。”

“嗯，有道理，华姑娘你真聪明。”韩曜觉得自己也该客气客气。

“韩兄叫我华十二就好，其实我想冒昧问一下，能不能和我说说习武的事，我以后应该也要习武。”

灵玉说到这里这才提出这个请求。

她想了解了解这个这个世界的武人到底是怎么培养的。虽然韩曜这半路过来学堂，大把的时间都要安安静静坐着读书，但似乎也没有荒废功夫，看得出基础非常牢靠也十分地勤奋。

韩曜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妹妹想听他的故事，一下子大喜：“原来如此！你是不是看我特别厉害，能文能武，很崇拜我，想和我学？我跟你说啊，这可不容易，得吃很多的苦，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练功了……”

他滔滔不绝地讲着，直到上课还意犹未尽。

而后脚进门看到灵玉和韩曜说话的十堂姐则皱起眉头。

先前看十二妹妹不怎么和人说话，总是一心读书，还以为就是那种文静懂事的孩子，眼下看也不尽然。

面对九堂姐的告诫，灵玉自然是感激，但不为所动。

在她看来，这学堂里如果只有一个人值得她打交道的话，那就是韩曜了。

很快，灵玉和韩曜、顾清朗三人就熟络起来。

顾清朗坐灵玉左边，本来就是说话稍微多一些的，而韩曜和顾清朗又因为顾清朗的帮助早就成了朋友，三人变得熟悉也不奇怪。

灵玉和这两人走得近自然引来了一些关注的目光，但也没人说什么，毕竟灵玉真的太小了。而且灵玉也只是会和他们打交道而已，也并不十分亲近热络。

韩曜仔细地分享了很多他习武的经历，有一些具体的门道，也有一些他自己成长的故事，听得两人对韩曜也多了一丝敬佩。

为了感谢韩曜的分享，灵玉给韩曜送了一盒琉璃球，并演示了弹珠的玩法。

韩曜一开始只惊讶于灵玉的豪富，可逐渐沉迷于弹珠之后，他就对此爱不释手，下课时总要拉着两人玩两盘。

对此冷先生没有直接说什么，只是对三人越发严苛。

灵玉和顾清朗对此都是心里如明镜一样，只是越发用功，不让自己看起来玩物丧志。

而韩曜，在没有任何人提点的情况下，依旧保持着很快的进步速度。

因为他那一颗争强好胜的心。

三人的游戏很快引发了热潮，不是每个人家里都这样豪富，但也有好几个拿得出琉璃珠。

对此，冷先生依旧冷眼旁观。

教书育人这么多年，他对于孩童心性也是了解的，总会有一些玩意儿风靡一阵，然后像风一样消失，这次的琉璃珠，不过是奢费了些。

灵玉发现，在这股弹珠“潮流”中，冷先生对于哪些人一时娱乐，哪些人沉迷影响了读书，哪些人的沉迷在哪个阶段，都看得清楚，对应的手段也都不同，哪些人只要些许提点，哪些人必须上戒尺……先生的尺度真的是拿捏得死死地。

而且对她们三个女学生，先生也完全一视同仁。

灵玉对于顾家为什么把顾清朗送来这里又多了一分理解。

一次课间，韩曜见先生身边围满了人，便向顾清朗请教，一旁的灵玉也凑过来听，时不时发表一些见解。

两人对灵玉的聪慧也见怪不怪了。

只是说完这个问题后，韩曜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指着灵玉脖子上挂的玉笑道：“我看你每次思考时，都会用手摩挲这玉，是不是这玉会告诉你答案？”

灵玉听完有些愣住，只下意识伸手去摸脖子上挂的玉，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顾清朗则是道：“她这玉可是大有来头。你大概是没听说过，华十二她当年是衔玉而生，一出生就带着这玉，陛下说是祥瑞，听说还亲自赐名，这件事在京城传很广，许多人都听说过。”

灵玉点点头应和，脑海里则被突如其来的回忆占据。

安瑞喜欢咬自己的手指，尤其是有想不出来的题目，就会焦虑地不停咬手指。

有时候，他会因此而打通思路，有时候越咬越大脑堵塞，咬到左手食指和拇指都出血，还是难以得到答案。

上大学之前，他左手食指和拇指都是接近“秃”的状态，一层一层的皮都被撕咬掉，露出嫩红的肉。

有一次很幸运的，他在咬破手指后想出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试卷上留下了仓促写完的答案和一滴血。

后来同桌拿过他的试卷想看他怎么写的，惊讶地发现了这滴血，然后笑道：“瑞大爷，你悄悄跟我说，你是不是在向什么邪神搞献祭仪式，只要用嘴巴咬破手指滴在卷子上就能换成绩？”

安瑞当时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一脸认真道：“如果能让我上清华，我愿意把我的左手剁了献给邪神。”

对方看他认真的模样，一下子被唬住了，笑容一下子变得勉强：“不至于不至于，开个玩笑而已，你干嘛这么认真？”

安瑞笑道：“我也在开玩笑啊，怎么可能献器官，最多献点儿血，如果要认真的话，我最多愿意一年用400毫升血来做交易。”

“你还真算上了？”

当时的两人自然是在扯闲篇，可在安瑞这里，万一哪天真有什么邪神出现在他面前，问他愿不愿意交易，他肯定要好好盘算一番。

思绪拉回，灵玉又一次用手摩挲着自己玉，她不知道自己的玉为什么没有金手指的作用。

如果可以，她愿意用点儿什么去交换一个必然能修道的机会。

思绪很快飘回，她又听着一旁两人的交谈。

“是吗？可我看这玉挺普通的，还没我家……”韩曜说着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妥当，于是连忙改口：

“华十二你是陛下亲自赐名？真的是荣耀啊！衔玉而生……我猜你的名字里肯定有一个‘玉’字，是不是，华十二？”

灵玉笑笑：“韩兄猜的对。”

看见顾清朗不满的眼神，韩曜知道自己这说的话又冒犯了。

过了几天……

“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你顾清朗竟然也是天生异象！华十二你还不知道吧，他出生时原本是个雷雨天，电闪雷鸣，结果他一出生，顾府上空就有青色气流盘旋上空，然后雷雨消散，一下子就变成了晴天！”韩曜凑上来说着他打听到的消息，表情和动作都十分夸张。

“我爹还说，你似乎是天生有灵性，天师都曾经想过收你当弟子！”

灵玉的表情没有变化，心里却是沉了几分，转头看向顾清朗。

而对方则是很勉强的笑笑：“可天师我，我只是灵性灵觉很好，身体的根骨不佳，前期会很艰难，家里也不同意我去走那条路。”

灵玉心里顿时好受多了。

平时她就已经很嫉妒顾清朗在学习上的天赋，嫉妒他将来真的有望科举，也嫉妒他家中诗书传家，家庭和睦，被养育得健康又明朗，是那种理想中的、她想要成为的少年……

不过一切的思绪都只是停留在脑海里。

“可这样一来，我们三个人里竟然就只有我一个人出生时平平无奇，没有任何异象！”韩曜指着自己惊讶地说道。

他瞪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凭什么你们都有，我没有？我哪里比你们差？”

灵玉很努力地憋住不笑。

顾清朗则是认真地说：“我那不过是与修道有关的天赋，如果不走修道路，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那你呢？”韩曜转向脸蛋儿上的笑意有些明显的华十二。

灵玉思索一番，也郑重其事道：

“韩兄若读史，便知这世上有许多人，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我的确衔玉而生，似乎身怀异数，可我将来若无所成，就算有异象，也难在后世留不下一个名字；而你将来若是建功立业，封侯拜相，说不定后人绞尽脑汁也要给你杜撰出来一个异象，让你的功绩能够为后世传扬。”

听完灵玉的道理，韩曜惊喜点点头：“对对对，我以后肯定要封侯拜相！让后世……不对，异象什么的，我要自己编！

“编个什么好呢……”

灵玉目瞪口呆地看着韩曜苦恼地走来走去，而顾清朗则是颇觉有趣，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周围其他人还有一些嘈杂的声音，先生在不远处的屏风后闭眼休憩。

阳光并不温暖，窗外的树枝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树叶，只能在寒风中独自摇晃。

但冬日的萧索影响不了此刻的温暖，灵玉只觉得现在很好，一切都很好。

这天下学，灵玉和韩顾二人一起走出门。

韩曜还在为究竟怎样的异象才配得上他，而不断征求两人的意见。

因为嫌马车在学院门口的拥堵，韩曜一直都让家里把马车停在远一点的地方，他自己走过去。

可这天，韩曜家的马车却停在了门口。

“我不是说过……”

韩曜看见自家马车连忙上前开口，却见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穿官袍的魁梧男人。

“爹，你怎么来了？”韩曜疑惑道。

那人一下子就咧开嘴笑了，那身为武官自带的气势荡然无存。

“来接我儿子！”他大声道，很是畅快地笑着。

“真是没白送你来这里，长进太大了，我都有同僚听说了你在学堂里颇得器重的事，实在长脸呀！”

韩曜摆摆手：“哎呀，这才哪儿到哪儿，暂时还比不上我顾兄。诶，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在学堂里的朋友，这个顾清朗，之前和你说过的，还有这个是……”

还没等他介绍完，他爹看着灵玉就眼前一亮，这小小的身体穿着一身合体的学院书生装，实在是太过于可爱有趣。

周围人是看多看惯了，才习以为常，而第一次见到这一幕的人，很难不产生喜爱的情绪。

他蹲下身来，从口袋里拿出原本给儿子准备的饴糖，满脸笑容地递给灵玉：

“来，闺女，叫叔叔，韩叔叔给你糖吃。”

灵玉面对这怪异的一幕直接大脑宕机。

而韩曜虽愣但也不傻，一看他爹的架势就连忙提醒道：“爹，这可是我在华家学堂的同学！你……”

“我知道，我知道。”

韩爹摆手打断，依旧尝试着逗弄对面这个可爱的小家伙，甚至伸手去揉对方婴儿肥的脸蛋儿。

只可惜对方不给反应，怕是自己有些吓到她了。

在他心里，能和他儿子这个调皮捣蛋、上学也不忘习武练功的玩儿到一起的，能是什么名门淑女？

“韩叔叔，你曾经上过战场吗？”灵玉无奈接过对方给的糖，问出了一个问题。

“是啊你竟然能看出来？莫非你爹也是？”

灵玉点点头。

韩爹心里想，呦，不知道是哪个丘八的闺女，竟然生得这么水灵。

一旁的韩曜意识到自己仓促间没把话说清楚，一脸无奈道：

“爹，这是华十二，华府十二姑娘，也是曲阳侯府的嫡女。”

她是曲阳侯府的女儿。先是神色复杂，然后尴尬。

他哭丧着笑，起身弯腰拱手：“韩振平见过姑娘，方才实在的冒昧，还望姑娘海涵。”

而他心里想着，我是丘八！

此刻他无比庆幸之前的心理活动被说出来，看来自己也是有长进的。

灵玉没有在意对方的冒犯，还是很给面子地把糖吃下，笑着说：

“韩叔叔，糖很甜。”

韩振平十分惊喜，道：“甜吗？明天我还给你带！”

他知道这侯府的小姐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但对方愿意给这个面子，他也愿意示好。

随后顾清朗也像韩振平打过招呼，引得韩振平一阵惊呼夸赞，直说果然不愧是国子监祭酒的儿子，请他多照顾自己傻儿子云云。

灵玉就这样带着美好的心情回了家，然后就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姑娘明日就要入宫面圣了，今日是最后一堂课。”

教习嬷嬷在开始这堂课前，如此对她说。

灵玉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只是本能地向对方道谢：“多谢嬷嬷提点。”

靠着几个月练习后刻在身体里的本能上完了最后一堂课，灵玉浑浑噩噩地洗了把脸。

紧接着母亲就来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来，此时无非就是过来对明日面圣的事进行叮嘱。

也不出她所料，母亲仔仔细细嘱咐了她一番，末了还不放心，又将修道相关又提点了一番。

灵玉听着，已经不再去想离开华府学堂的时，满脑子只有明日面圣该如何应对。

作别了母亲，她想了想，还是转身去找父亲问安。

毕竟这也算是父亲为她争取的机会，然而对方并未如她预想中那般给出面圣相关的建议，而是在不停地诉说着他当年与陛下的故事，说自己和陛下多年的情谊，关系亲厚，完全可以将陛下当成寻常长辈叔伯来看待。

他却丝毫不提皇帝本就是灵玉的姨夫。

因而他这番话的可信度在灵玉这里大打折扣。

此外，灵玉可以感觉到，皇帝的同意接见似乎并没有改变她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他真的将其完全归功于自己，而极力去忽视她身上的天命。

临出父亲院门时，灵玉特意和一位护院师傅打了招呼，他就是曾经跟随父亲上过战场、现在侯府当护院并且成为了柳姐姐师父的那一位。

按照柳姐姐所说，这位师父姓陈，膀大腰圆，壮硕魁梧，却有一颗极为细腻的心，洞察力惊人。

他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人，之前很是照顾柳姐姐，近乎于那种亲切的长辈。柳姨娘曾说，如果柳姐姐成亲，陈师父一定会拿钱给柳姐姐添妆。

但另一方面，他很积极地促成侯夫人帮柳姐姐找个好人家，只将柳姐姐自己的想法当成年少不懂事。

很快，灵玉收回自己对琐事的思绪，开始好好休息，争取明日面圣能有个好结果。

只有她足够强大，才有可能影响和改变周围人的命运。

就像皇帝，很多人的命运乃至于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如果可以，灵玉肯定不想下跪。

但就像她之前也跪过母亲一样，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人必须有所取舍。

而且，那可是皇帝。

除非她能够成仙，否则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与对方平起平坐的资格，只是天师那种程度都没资格。

不然，自己早就成为天师的弟子了，何苦又蹉跎这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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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新年快乐，龙年大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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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过客（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