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寻心 第139章 前奏

这一年的春夏，她连着吃了好几顿喜酒，先是韩振平认义女，然后是李小娘子和章绍的婚事，再就是韩振平的升迁喜宴，最后到三皇子和林相女儿的大婚，最后是太子府新生儿的满月宴……

当灵玉再一次做到李家酒肆时，章绍已经带着曾经的李小娘子、现在的章夫人一起去地方上赴任，李掌柜已然成了一个孤寡之人，那种落寞之意弥漫在整个酒肆里，连带着酒肆生意也差了许多。

旁边的烤饼店从春闱前后的热闹也到了现在的沉寂，整条街都安静了许多。

她和李掌柜打了声招呼，说了些客套话，就感觉没什么可说的。

“掌柜的后悔吗？没留她在京城。”灵玉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问题。

“华指挥说笑了，姑娘总是会嫁人，总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哪里是能留的。”

“有想过让她继承你酒肆的生意，然后做大，招赘吗？”

“想过招赘，但她心气高，看不上能来当赘婿的，若是强行安排了，怕是要家宅不宁。”

灵玉笑着点点头，想起很多天以前自己去开解她的话，应该是恰到好处的吧。

那时候她也并不肯定，但只是看着李小娘子忧思的模样，便无端端地觉得，对方是犹豫了，似乎不仅仅是在担心这婚事能不能成，更是在担心……他该怎么办？

韩家的介入让这一切有了些别的味道，这是她这个始作俑者当时都没有想到的：韩振平这是在和其他官员们抢女婿呢！

通常上榜士子未婚且能挑选岳家的，肯定是文官优先、品级高的优先、有爵位的优先，能娶到宰相女或者公侯女就再好不过了，而其他官员，对士子们的吸引力大概也就强于富商们。

如果不是这一茬，韩振平就算是有自己亲生女儿，也没可能抢到这种乘龙快婿。

于是，章绍连带着章家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而很奇妙的一件事就是，章绍因为科举的成功自信心膨胀，哪怕他不在内心深处将李小娘子当成非娶不可的人，也一定要在这件事上坚持自己，坚持和家里人抗争，这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他自己；

而李小娘子，原本内心清醒，知道自己在高攀，也该借着这份感情努力高攀的她，此时此刻却似乎退缩了，而原因还是感情，章绍因为她的鼓励与陪伴而能够获得蜕变，这让她在情感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他们没有逾越，但在她内心深处，已经与他融为一体，她不希望他为难，不希望自己带着韩家的威势去强迫于他；

除此之外，灵玉还猜测，她还是多少有些畏惧了，对那个她很难高攀的圈子产生了敬畏之心，无论是和韩家人还是灵玉的相处，都和谐自然，偶尔有一些其他低品阶的官员上门，大多也作平常，不会摆什么大老爷的架子；

但这个聪明的姑娘依然能够明白，她和他们明明可以有交集，但依旧是不同世界的人，现在，她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这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第一次有了冲破出身的桎梏、进入更广阔世界的机会，她自然会担心，她真的有这个能力吗？

章绍呢，又真的保护得了她吗？就算成了亲，章家又会如何待她？

从前，她也会想，但也只是想，等到机会真的在眼前，种种思虑才变得真实；且在这之前，她想的更多是，他能不能为了她，和家里人争到底，也还是为了看她在他心中究竟是怎样一种地位，而章绍因为她而克服心魔的事让她明白，她在他心中就是有这样的地位，从情感上，她便满足了，她确认了自己的价值。

但这种种复杂的心绪，也不过是感情遮了眼，若李小娘子真的退了，午夜梦回时，她才是真要恼了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抓住机会，也为因为这种退缩间接得罪了韩家这个愿意帮她的人家而后悔。

而这一切，灵玉在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完全想明白，只是隐隐有这些感觉，便说了，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到了此时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并不算起眼的掌柜，灵玉倒是能理解李小娘子那种事到临头时不符合常理的软弱和感情用事，因为这个姑娘其实还是被保护得很好，酒肆也算有靠山，京城这天子脚下，也一直被盯得紧，所以哪怕她很早就开始在酒肆里打杂，她也没有真的被欺压过，受过什么真正的特别大的委屈，她真的很幸运。

她遇到了所有能够推着她往上走的人，才有了如今从民到官的跃迁。

从酒肆出来，灵玉转身就去了旁边的烤饼店，店里只有两三张桌子，比起酒肆狭窄得多，并不能够支持多数普通客人在店里坐着吃。

灵玉要了一张烤饼，然后就坐着，静静地看着这位从北原来的师傅。

这个时间不在饭点，已经没了客人。

这个狭小的店铺里，只有灵玉和他二人，空气一时间有些奇怪。

饼师傅虽然也尴尬，但他一直在用心做饼，和面，揉面，撒上芝麻，炙烤……

“掌柜的是北原人吧，来京城多久了？”灵玉还是先开了口。

对方似乎没有意料到她会说话一样，手上的动作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华大人这是又要查我来历？你们兵马司不是每年都会有人来查么？”

“我问你的话，你倒是反问起我来？既是也知道我是谁，如何要作此态？”灵玉表现得十分不悦，好像真的被冒犯了一样。

饼师傅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个平民不应该和官员这么说话，停下手里的活，上前行礼告罪，然后苦笑：“我一直听闻中城兵马司的华指挥是位和气的大人，对我们这些百姓一直颇为亲善，不喜欢摆架子……”

灵玉点点头：“没错，但这只是对百姓。”

她又用右手食指指了指对方，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你，是大雍百姓吗？”

对方登时脸色一变，似乎怒气上涌，就想要发作，但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脖子上挂的灵玉，又低下头来：“我来大雍的年限比大人的年岁还长。”

“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北原来的细作，后来又觉得，影卫不可能容忍眼皮子底下有细作，钓鱼都不可以，但你又绝对不是普通人……”

对方闻此，也不再掩饰，一下子挺直了腰板，由恭敬加木讷变为严肃冷峻：

“我的母亲曾是苍狼神座下的祭司之一。”

他只说完这一句，就转身回去烤饼，整个人显得更加沉默。

灵玉在确认问不出什么以后，则是为自己的冒昧而道歉，拿了饼付了钱便转身出门。

她很早就看出这人不凡，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北原人的特别样貌，更是因为对方身上那种特殊的灵韵。

她看得出他和影卫有联系，甚至觉得他就是影卫的人，但始终有些看不透。

她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只是事关重大，她总要问一问才是。

当她拿着饼回到兵马司的院里后，拿了张凳子，坐在那里慢慢地嚼着。

春夏之交，风暖花香，阳光也还算柔和，来来往往的人匆匆过来和她打过招呼，又匆匆离去，也有脚步过于匆忙，低着头没看见她的，隔得老远都看得出急躁。

吃完饼，拍拍手，回到公房，让方平去通知吕粱他们几个，一个时辰后过来。

最先过来的是雷勇，他和她打了招呼，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到：

“华大人，你又长高了。”

最近已经有很多人在对她说这话，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这时其他几人也都来了，行礼过后，等着她吩咐。

她静静地看着这四人，一时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韩振平已经走了，副指挥的位置有空缺，虽不是非补不可，但候补的官员太多，很难空得下来，不日就会有新人过来。

众人看着她那种凝神打量的模样，心中总有种发毛的感觉，就像猎人在盯着猎物。

吕粱率先开口：“不知大人叫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我在想怎么把你们都送走。”

此时的灵玉满脸严肃认真。

这一身的官府加上这几年积累起来的气场，让几人一时噤声，甚至有些僵硬，但惊慌之余更多的还是疑惑，甚至怀疑她今天是不是吃了什么药，脑子糊涂了。

要是修道者发疯，那可太恐怖了。

“不……大人在开玩笑吧？”丁麟小心地问。

灵玉则是作一脸疑惑状：“哦，原来你们都不想升官啊，那没事了。”

说罢就摆手赶他们走，反应过来的众人则是连忙凑上来，询问着究竟怎么回事，眼中露着精光。

“你们自己应该也知道，你们为什么不能升迁，人想走，活儿总要有人干，总要安安稳稳地过渡过去，最近就会有新来的副指挥，更多的我也不说了……”

之后两年，陆陆续续地，除了雷勇资历太浅以外，其他三人都获得了升迁，刘沐澄回了工部，和那些以前不对付的同僚们继续相爱相杀；吕粱如愿去了大理寺，大理寺也很开心地接受了他；丁麟则是去了户部，说实话，灵玉是真的担心这人犯了什么事把自己牵连了，偶尔遇见了还是会敲打她。

而那些新来的副指挥们，本就是被精心挑选的，在那几人的配合下，顺理成章地接手一切，且他们来时，她就是上官，一切都还算顺利。

138后半部分和139都是修了的，大家最好重新看一下。

以及之前考虑过直接推到出京城的剧情，然后再以回忆的形式对前面的剧情进行收尾，但打乱了写作习惯，加上状态不好脑子不清醒，写得有点儿乱，加上还漏了剧情，所以这部分的过渡又重新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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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两年（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