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 第3章 第 3 章

得了通传，沐溪缓步走进屋内，见左右前方各站一队护卫，将幕帘中人挡的严严实实。沐溪老老实实抱拳。“多有冒犯，还请阁下见谅。”

这叫冒犯？这叫缺德，要浸猪笼的那种！颜寿气得差点儿没把手边的香炉砸过去。他颜寿这辈子就没受过这么大的辱，关键他还什么都做不了！

见自家主子一直不说话，属下生怕他又撅过气去，赶忙接话：“呵呵。敢问公子名姓，家住何方，又往何处去？”

沐溪有些纠结，原是她对不住对方，本不应该隐瞒，但师门叮嘱不可暴露身份，只得虚构假名，待日后离开再行道歉。遂道：“我名木西，木头的木，东西的西。家住远方，去往远方。”

众人：？？？你觉得我们像傻子？

属下又问：“那木公子可有个兄弟叫木东？”

沐溪想了想，诚实回：“不知。”

属下握了握拳。“哈哈，木公子真是爱说笑。”

场面一度死寂。

属下咬牙又道：“我家主子请公子来是想问一问，公子可愿护我家主子安全？啊，酬劳自不必说，木公子但有所求，我家主子定竭尽所能！”

沐溪疑惑：“各位本事不低，何须多此一举？”

颜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人都退下，缓步从帘后走出。路过方才出声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让对方跟紧自己。他缓缓抬眼，室内夜明珠发出莹莹的幽光，映在那人如玉的脸上，让他微微心惊。那人约莫十四五岁，只着一袭朴素至极的白袍，周身气度却不凡，似天边月，如云中仙，茕茕独立，自带一分超然物外。是与他完全不同的男人，不，是与颜寿见过的所有京城贵公子都不同的男人，可惜样貌上还是差了他十条街！颜寿挺直脊背，像个斗胜了的花孔雀，高傲道：“本公子晓得你是修仙者，你此次下凡，或许我能助你。本公子掌握着上至禹国下至万兽城所有的商道，只要与本公子合作，你想要的本公子都可以给你。”颜寿乜了一眼对方，眼里是势在必得。

沐溪不为所动，只问：“那阁下如何才能放我们离开？”

颜寿愕然：不对啊，怎么是这个反应？罢了罢了，总归是说到正题了。“你发誓替我办三件事，以你修仙者的名义。”

沐溪脸色一冷，眸中寒芒一闪而过。颜寿登时汗毛倒竖，下意识跳至侍卫身后，哆哆嗦嗦地攥紧裤腰带。属下亦反应迅速做出防御姿态，生怕他家主子再遭暗算。

沐溪一脸‘你们有必要么’的神色看着两人。颜寿反应过来，登时羞愤欲绝。“看什么看，再看本公子把你眼珠子挖了喂狗！你个登徒子，敢扒本公子裤子，我要你死！”

沐溪无语扶额，只好解释：“我并未看到什么，你大可不必……”

颜寿啊地尖叫出声，嗓音尖利，如厉鬼附体。“畜生、畜生！本公子超大的，你竟敢说没看见！本公子要你死，要你死！！！”

属下跪地，一把抱住他家疯魔的主子，泪流满面。“主子、主子，你少说点，要脸、要脸！”

颜寿眼尾猩红，声声泣血。“本公子守了十八年的清白，多少王公贵族世家贵女求而不得，竟叫你一个登徒子夺了去！苍天啊，本公子是做错了什么，你竟要如此对我？！你睁开眼瞧瞧啊，这登徒子敢做不敢认，简直无耻至极猪狗不如狼心狗肺罔顾人伦有辱斯文啊！”素手一指沐溪，一脸‘你敢不认本公子就骂到你认’的决绝。

沐溪只觉自己莫名其妙背了个大锅，还不得不背。终是叹了口气两指一并道：“吾以心魔在此起誓，弟子沐溪自愿答应……”顿了顿，问：“你叫什么？”

“颜寿。”

“弟子沐溪自愿答应替颜寿完成三件事，不得违背道义，不得干扰凡间秩序，更不可滥造杀业，若有违誓，仙途不得寸进。”言毕，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轰隆隆，天边三道惊雷乍现，将夜空劈得宛如白昼。颜寿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一把将属下提溜起来，问：“成了？”

属下点头：论无耻还得是主子你啊！

颜寿这才心满意足地替属下捋了捋皱了的前襟，露出一脸奸笑。他一向看人奇准，他就晓得这小子是个二愣子，诈一诈说不定有奇效。不过他并未料想自己竟会被人看光，委实牺牲太大，颜寿磨了磨牙，狞笑：来方长啊小子，如今不过是收了一点利息罢了。

翌日。颜寿在数位小厮的服侍下梳洗更衣。面前是用衣架一字排开的各式服饰，另有一水仆从端着檀木匣子恭敬侯在一旁。为首的小厮名唤书砚，负责贴身伺候颜寿。他低眉顺眼道：“公子昨日睡得可好？”

颜寿轻嗯一声，嗓音愉悦。一个眼神递过去，书砚心领神会，忙让人将那件桃花色铜钱纹束腰深衣递来，搭配上暗红色腰封和同色发带，乌黑秀发松松挽着。颜寿又让人取来胭脂，轻轻在眼尾一抹，整个人便如一朵绽放的牡丹，雍容华贵。若是一般人作这副打扮，定会叫人觉得肤浅庸俗，但颜寿本就生着一副花团锦簇的好模样，生生将这红压了下去，让人只觉得妖而不艳。

“那块木头呢？”

书砚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谁。“公子说的可是木侍卫？他一直守着那位。”

颜寿点头。“带人过来。”

另一边，阿缙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肚子疼，屁股也火辣辣地疼。他都记不清楚自己究竟上了几回茅房，只觉得自己都快拉虚脱了，心里暗恨：哪个杀千刀的给他下的致死量的泻药？！他定要将那人揪出来下双倍的量，不，十倍，方可解他心头之恨！

阿缙有气无力地喊：“小溪，救命啊。”

沐溪坐在房檐上闭目养神，假装没听到。她可是被这货坑惨了，不让他吃些苦头，只怕以后要翻天。

檐下，侍卫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对沐溪抱拳道：“木侍卫，我家主子有请。”

木侍卫？还真是蹬鼻子上脸啊。沐溪默默翻了个白眼。侍卫将药一股脑给阿缙灌下，也不理会某人的挣扎，一把将人扛在肩上带走。阿缙：“呕~~~”

见人到齐，颜寿手中算盘一抖，笑得像个奸商。“来人，将东西呈上。”他话音刚落，便有小厮将一件墨色长袍摆至二人面前，那长袍上沾染了一大摊污秽，污秽处还破了个洞。阿缙只觉这件衣服说不出的眼熟，瞅着瞅着，脸色微变。

颜寿边说话边拨算盘。“皇室贡品蜀锦，千两一匹，有市无价。十五位顶级绣娘日夜兼程半月才赶制出来，工艺用料自不必说。”颜寿手里劈里啪啦一顿算，盯着阿缙似笑非笑道：“算你一千两。”颜寿话锋一转又道：“可你毁了本公子心头至爱，以至于本公子茶饭不思精神萎靡，这笔帐…”他指尖敲在茶几上，每敲一下都像敲在阿缙心尖上。“自当翻一番，一口价，两千两！”

此话一出，便是沐溪都微微变了脸色。她心内一阵盘算，这小子花钱大手大脚的，一百两的银子如今只剩了一半，连个零头都还不起。遂默默往屋外挪远了些。

阿缙更是瞪圆了眼珠子。“你怎么不去抢？！” 又自觉理亏，憋了半天吐出一句：“我给你洗还不成吗？”

颜寿冷笑，一指胸口破了的洞。“怎么？你还能给补好不成？”

阿缙跳脚。“吐了我认，但这我不认！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剪的？这么贵的衣服怎么可能说破就破，你当我是傻子吗？！”

颜寿鄙夷，懒得同他废话。“另外昨日延请府医和今日的汤药，两千一百两，拿来！”

阿缙抓狂：什么药一顿五十两？！这是要他的命啊！指着颜寿‘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忽地脑中灵光一闪，阿缙一个猛子抓住沐溪衣袖，哭唧唧道：“小溪啊，我就说我这泻症来得如此蹊跷，定是这狗贼害我，你快把他…”

话还未尽，阿缙猛地察觉出些许不对劲，只见众人都死死盯着他做出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更有甚者，颜寿不知何时早已躲至层层叠叠的侍卫身后。

沐溪额角突突地跳，语气略有些森然道：“我问你，你为何昨日要我扒他衣裳？“

阿缙缩了缩脖子，弱弱道：“不是，我没想扒他衣服，只是觉得死了也得有身好看的行头上路不是？“

真是离了个大谱！“我以为你中毒了，解药在他身上，你倒好！“

颜寿更是气急败坏：所以他到底是为的什么丢的清白？！难不成就因为他太美？！“一万两！你们两个都得签！“

卖身契火速被摆在二人面前，两人只觉得天都塌了。阿缙哭爹喊娘。“小溪，这是奸商啊奸商！咱们快走！“

沐溪木着脸，无情地将某人的猪爪拍开。“我昨日已经答应你的条件，此事与我无关。“

“好！“颜寿爽快答应，盯着阿缙笑容阴森。

阿缙忙抱住沐溪的腿。“小溪、小溪，你想想咱俩的情分，你怎能忍心抛下我！我知道你身上定有什么灵丹妙药仙器法宝的，咱们都给他再也不回来了可好？！“

沐溪不带感情地将人挥开，她一个剑修，兜里比脸面还干净，这是想屁吃呢？漠然抛下一句“阿缙，来世我再来接你。”看着阿缙心如死灰地被人压着画了押，沐溪十分深刻地理解了她师叔常说的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真谛。

颜寿挥手。“拖去马厩。“又笑眯眯地看向沐溪。”你何时动身？“

沐溪：…

看着沐溪离开的背影，颜寿笑得像个偷腥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