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羊思路清晰,讲题快,二十分钟解决了柳丁的所有问题。
韩沉西摘掉耳机,耳机线绕脖子里,冲坐回来的柳丁问:“学明白了?”
柳丁笑着点点头。
韩沉西怀有疑虑,他不清楚弋羊的实力,心说,可别是人家糊弄你,你还不自知。继而想到自己稀烂的成绩,估摸着他差不多也是别人眼中的二傻子,便没在多言。
放学时,弋羊合上课本,书桌理整洁,从桌子里拿出一顶鸭舌帽戴上,站了起来。
柳丁看见,挥挥手,熟络的口吻说:“弋羊姐,再见。”
“再见。”弋羊淡淡地回应她。
韩沉西立在一旁,两手插兜,深幽幽地拿眼睛瞄她,他此刻内心有些复杂,一方面想替柳丁向她道个谢,另一方面又实在拉不下脸面,平心而论,接触过的女生中,她的性格太讨厌,他不愿再跟她有过多接触。
胡思乱想之际,范胡凑近,学着柳丁的口吻,也说:“羊姐,再见。”
范胡笑脸示人,目的在于缓和关系,毕竟韩沉西轻易没和人红过脸。
谁知,弋羊嘴唇抿起一个弧度,漠然地警告他:“我不是你姐,咱俩不熟。”
范胡被噎得一时干瞪眼,直等人离开教室走远,他小声跟韩沉西吐槽:“你前桌不太好惹。”
韩沉西顿了下,才说:“你不惹,就没事。”
今早,羊军国掐着早读结束的时间给弋羊打电话,再三跟她强调,修理铺活不多,中午不用过去帮忙,晚上回家吃饭,他包饺子。
弋羊无法推拒,应下了。疾步往校外走,她很是心烦,烦韩沉西话多,烦找他说话的同学多,更烦坐在他前面总遇到状况外的事情。开学以来,第一次上午休,就莫名被点爆了脾气。这让她不禁担心起之后漫长的学期,她干脆地想,不如跟他打一架,打赢了他闭嘴换位置,打输了……那就再打一架,直到打赢为止。
校门口,门卫盘查走读证。
弋羊把东西从裤兜里掏出来,拿给他看,门卫马马虎虎扫一眼,依旧没看出这走读证上盖的红章不是学校教务办的。
非常顺利出了校门。
羊军国的家在服装批发市场后面,走过去一刻钟的时间。
那一片都是上世纪修建的老式居民区,各单元楼之间的间隙窄,很拥挤,楼道又常年不通风不透光,一到夏天,谁家下楼扔个垃圾,腐朽的酸臭味儿久久不能散去。
弋羊憋着气爬到四楼,敲了两下锈了绿色的斑驳的铁房门。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羊军国来开的门。
“来啦。”羊军国穿着白色背心,裸露在外的皮肤蒸腾着汗珠,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弋羊点点头,一垂眼睛,瞧见他手上沾着面粉。
迈脚进门,房子没有玄关,进屋就是客厅。
此时,徐春丽正叠着腿坐在客厅沙发上津津有味地嗑瓜子,茶几上一台小风扇对着她呼呼啦啦吹风,风吹凌乱了她精心打理好的卷发。
“舅妈。”弋羊喊她。
徐春丽听见斜着眼看看她,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
羊军国笑着说:“饺子还在包,吃上嘴还得等一会儿,你跟你舅妈先嗑嗑瓜子,聊聊天。”
他说完,迈着臃肿的腿一头扎进了厨房。
弋羊冲徐春丽说:“我去给舅舅搭把手。”
徐春丽穿了一套黑色蕾丝包臀短裙,因腰腹部勒得紧,她坐得很直,挺着胸脯。像没听见弋羊的说话,她只顾着嗑瓜子,理也不理。
弋羊习惯了她对她如此的态度,并不在意,转身往厨房去。
厨房设计得很不合理,是个长条形的,空间窄,错肩勉强容下两个人。
羊军国看她挤到洗漱池洗了手,是要帮忙的意思,心疼地说,厨房热,将她往外赶。
弋羊轻声说:“两个人忙活快一点,我一会儿还得上晚自习呢,等不及。”
羊军国重视她的学习,便没再坚持。
猪肉白菜的饺子馅已经调好,羊军国包饺子手法熟练,他把擀皮的任务交给了弋羊。
舅侄俩都是利索的人,没一会饺子便下锅煮开了。
煤气灶不断将厨房加温,羊军国热得汗流浃背,豆大的汗珠往下滴,脖子上围着的毛巾也吸饱了水。
弋羊后背也汗湿了,她让羊军国去洗把脸,她把煮熟的饺子盛到盘子里,端去客厅的餐桌上。
徐春丽瞧见饭做好了,拍拍手站起来,摇曳着步伐走到餐桌前,拉出凳子,款款落了座,等弋羊拿来筷子,她一挑眉,问:“醋呢?”
弋羊折回厨房拿了醋瓶和醋碟,搁置到她面前。她沉默着,意思却很明显——吃多少倒多少,自己掂量。
徐春丽小小不悦,她双手环臂,干坐着。
弋羊垂眸,忽视她,自顾吃了起来。
羊军国洗好脸,在弋羊对面落了座,察觉到徐春丽眼神里的不耐,主动拧开醋瓶,帮她倒好醋。他知道徐春丽是嫌醋瓶有油污,怕脏了刚染好指甲的手。
他又把筷子递给她,好声好气说:“快吃吧,凉了你又嫌肉有味儿。”
徐春丽还算知趣,接了筷子。
一时间,餐桌上只有筷子碰壁的乓啷声。
弋羊吃饭的速度明显比平时快,眼见盘子里剩最后一个饺子了,羊军国把他面前那盘未动筷的推给她,说:“多吃点,正长身体的时候。”
弋羊把盘子推回去,摆摆手说:“我吃饱了。”
“才吃那么几个,怎么能吃饱呢,学习消耗身体,晚会儿就饿了,饿了夜里睡不好觉。”羊军国意欲再劝,徐春丽酸溜溜地插嘴打断他,“你懂什么,现在的小姑娘都是小猫胃,讲究吃三分饱,保持身材不能吃胖,吃胖了,以后不好找男朋友的。”
羊军国冲弋羊笑笑说:“年纪还小,谈朋友等考上大学也不迟。”
徐春丽十指不沾阳春水,自从和羊军国结婚以来,没下过厨房,也不做家务,她吃好了,筷子一搁,以日化店忙为理由,拎上包,扬长而去。
弋羊自觉帮忙刷了碗,然后跟羊军国告别,走出羊军国小区时,已经将近六点半了。
彼时太阳落到地平线以下,天空变成灰白色,蝉鸣声渐弱,她停住脚步,抬头望望天,一两片云朵悠悠然得晃动着。
两年,距高考还有两年,虽然一些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她已经习惯了,也从来没有觉得害怕过什么,可她仍然希望时间可以流逝地再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