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冰倾玉·三千 第3章 第三章

有了舅舅的帮忙，岳心很快被分配到了君山岛村里，来通知她的是她熟识的妇女主任许淑萍。美珠姨和阿宽去山上打水还没回来，岳心拉了许淑萍的衣袖问她：“淑萍姨，我能不能住到大队里去？”

许淑萍皱眉，犹疑着开口：“大队是有给你安排住处的，可是考虑到你在美珠家住了这么久，你要在这里也可以。心心，你告诉淑萍姨，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没有。”岳心摇头，“美珠姨和阿宽对我都很好，只是您大概，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了，我不想再麻烦或是连累到他们，我一个人最好。”

“你别瞎想，你在这儿有美珠姨，有阿宽，去了大队可就是你一个人了，你还生着病呢，能行么？听姨一句话，你跟你美珠姨商量了再说好不好？”

岳心去意已决：“不，我自己可以决定，我想尽早搬过去，最好今天。”

“那里还要打扫。”

许淑萍借口拖延，岳心却不接受。

“我可以自己来，你给我一天，不，半天假就成。”

许淑萍叹气：“行吧，你收拾一下，我让宋长文老师帮你搬东西。”

“谢谢淑萍姨。”岳心脸上保持着微笑，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回屋，将自己放在外面的收拾了大半的用具毫无章法地归拢到箱子里，以最快速度搬到门口等宋长文过来。

从宋老师家到这里，总归比从山上挑着水回来的美珠姨和阿宽快。岳心坐在门口观望，宋长文骑着自行车的身影一出现，她就拎着轻一点的箱子跑了下去。

“宋老师，还有一箱是我的课本，麻烦您帮帮我，快一点，阿宽要回来了。”

岳心着急的模样让宋长文没办法过问太多，只好依着她的指示把那一小箱书放到了车后座上。他在前面牵车，岳心扶着两个箱子跟在后头，半点也不敢回头看。

意料之中，阿宽很快追了上来，他的裤腿上还有被水溅湿的痕迹，岳心很容易就想到刚才在家里是怎样的场景。

“心心，你要去哪里？”

岳心嘴角微翘：“分配指令下来了，我就在君山岛村，只是我得住到大队安排的宿舍里去。”

“我去找村长他们，让你留下来。”

阿宽说着就要跑走，岳心拉住他的手：“阿宽哥，你别去，这样就好。”

“我答应过你爸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开，也答应过你会陪着你。”

“我没有离开，只是换了一个地方住。我对你的要求太任性了，现在取消。阿宽哥，你回去吧，宋老师一会儿还忙呢，我走了。”

岳心转过身，示意宋长文往前走，阿宽也打算跟着他们。但他刚走出半步，背对着他的岳心就说道：“阿宽哥，你别跟来，我十五了，总要长大的，一个人长大。”

阿宽停在了原地，宋长文走了很久，借用拐弯的时刻偷偷看了一眼身后许久没出声的岳心，她果然已经流了满面的泪。

“前面人就多了，一会儿咱们可以找几个婶子帮你打扫。”

岳心慌忙擦干了泪，调整了片刻才回宋长文：“宋老师不用，我一个人就行。”

岳心从那天起开始避着阿宽，更准确的说，她是在刻意跟村子里的人保持距离。她现在是个麻烦，最好是不要跟别人有任何的牵扯。

临海的村子，除了种田，还要出海捕鱼。男人们不在的日子里，女人们用着自己的智慧积累经验，已经摸出了一套适合自己的打渔方法。岳心什么都不会，年纪又小，于是被安排在最后收网。即便是如此，每日上午劳作过后，她也是累得筋疲力尽，从没怎么干过粗活的手也很快磨出了水泡。

长出茧子就好了。

古巧云的妈李毓梅是这么告诉岳心的。十几年前，她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也同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但留在这个岛上之后，她什么都会了。

李毓梅亲手给岳心上了药，做了包扎。这个倔强懂事的女孩子让她心疼，“没事就来我们家玩玩吧，巧柔和巧云都很欢迎你。”

岳心笑着摇了摇头：“毓梅姨，谢谢您和巧柔、巧云的好意，我就不去了。大家都很难，我不想再给你们惹麻烦。”

“你不是麻烦。”李毓梅怜爱地看着岳心，“你是一个很可爱很善良的姑娘，只是暂且遇到了点磨难而已。毓梅姨的家里永远不会拒绝你的到来，你也只会给我们带来欢乐，不会有麻烦。”

“谢谢毓梅姨。”岳心微笑。这大抵是她搬出来之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可她的嘴里还是留有苦涩。

她是个倔强的女孩子，一旦做了决定便很难改变。李毓梅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岳心，希望上天能眷顾这个年纪尚轻的女孩，让她早日摆脱困境，早日解开心结。

阿宽直到第二天看到岳心手上的布条才知道她受伤了。这些日子，岳心总是对他避之不及，他没法在干完活休息时和她搭话，也对她空余时间的闭口不言和躲闪无影没辙。

一直熬到吃完午饭，他才不由分说地拉了岳心回到她的宿舍。

“让我看看。”

布条上又渗出了血迹，握锄头的时间长了，一部分伤口还和白布粘在了一起。阿宽看着心疼，生怕自己动作大牵扯得岳心疼痛，于是出去调了点温水进来处理。

“疼你就说，我会轻一点。”

岳心来了之后，曾经那个性子急、脾气冲，总想彰显男子气概的男孩也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了更加细致体贴的男人。不止是好友王晓荣，就连阿宽自己，也惊讶于这种变化。

发现岳心在心中的不同是一瞬间，而他为她的做的改变却已经坚持了一年。

岳心全程都没有看向自己的手，她甚至都不敢看向阿宽的方向，尽管后者目前全身心都投入在解绷带的事业中，压根没有多少可能会注意到她。

“药在哪里？”千辛万苦解完两手的布条，阿宽才想起这最要紧的一件事。

岳心没说话，自己站起来向着橱柜的方向。

“你别动。”阿宽按住她，大步走去开了柜门。

橱柜里的东西很少，零零散散都摆不满一层，阿宽扫了一眼，拿起一旁李毓梅送来的药粉，转身回到岳心身边。

“缺什么就跟我说。”他重新去握岳心的手，想给她上药，但几次都被岳心躲开。

“阿宽哥，你该回去了，我一个人就行，毓梅姨教过我。”

“我现在在，就不需要你做什么。”阿宽紧紧握住岳心的手腕，不让她再逃，但岳心却比他更紧地合拢着自己的掌心。

“心心，听话。”

“我自己来。”

两个人僵持着，最后还是阿宽败下阵。他擦去岳心伤口处又重新渗出来的血丝，不舍又无奈地放手，“我看你上完药再回去。”

岳心单手给自己包扎实在不熟练，但就是不让阿宽帮她。终于歪歪扭扭快弄好的时候，她才重新开口：“我好了，你回去吧。”

“晚上回家吃饭？”

“村长每天都有多做一份我的饭，我和他一起吃。”

岳心别过头，阿宽就顺着她绕到另一边：“那我明天再来接你。”

“我不会回去，你也不要来了。”岳心控制着自己的语气。

阿宽急得站起：“你到底在使什么性子？突然走了，又突然要跟我们断了，岳心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我只是遵守规则而已。”岳心扎好最后一个结，借着滑下的手指用力按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以便让疼痛使自己更清醒。“我还有事要去找毓梅姨，我先过去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门。”

阿宽在背后喊住岳心：“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你知道除了我以外，没有人可以做得了我的主。”岳心微微侧过头，随后径直向外走去。

屋子里传来铜盆落地的声音，岳心知道阿宽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很难过，可是并不能后悔。

去李毓梅家不过是一个借口，村子里因为孤寡的离去空了许多房子，岳心随便找了一间躲了进去。

破落的墙壁，陈腐的空气，横梁垂落的蛛网，以及簌簌掉落飘零在光束中的灰尘，都让她觉得不适。以往她是最怕到这样黑漆漆的地方来的，但现在黑暗的环境却能让她安心，让她觉得安全、自在。从小到大，她父亲也从不让她到这样的地方来，即便是母亲要到荒废多年的旧屋里翻找东西，她也不会让随时带在身边的岳心进门，只会让她在屋外等着搭把手。

岳心找了一个稍显干净的角落坐下，双臂抱膝埋首其间，不敢发出一点哭声。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越压抑呼吸就越急促。阿宽或许还在家里，也可能在路上，她不能回去。

强硬地调整了自己呼吸的节奏，岳心在哮喘再次发作之前扼杀了苗头。她无力地蜷成一团，将自身的重量都放到腿上，静静地听门外不知道是什么鸣虫的叫声，一点一点地数着时间的流逝。再过一段时间，她或许就能见到爸妈，或许就能回家了。

2020/07/01 11：02

我本来是想虐的，但是阿宽不答应，我设置好的情节全部被他打乱了，接下来一切随缘，他们这恋爱爱怎么谈怎么谈，我随意了（老母亲心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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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