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冰倾玉 第8章 第八章

在陈香的解释下，郝明轩和陈欢两人才知道，死掉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们以为的缉私队长赵一平，而是在滂江边检站冒充赵一平的许大彪。

前两日，许大彪的手下横死在街上，被往日里跟着秦天义的麻来叶给看见了，回来跟他们一说，他们这才摸到了许大彪的大致下落。这两天大伙都想着找他呢，没曾想今天就看见尸体了。

陈欢和郝明轩听到这儿对视了一眼，陈欢垂下眼帘叹气道：“这么一来事情可就复杂了，要是许大彪没死就好了。”说到这儿，她又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陈俊，问：“俊儿，你姐夫这失手应该不会有啥事儿吧？”

陈俊一愣：“放心吧姐，姐夫这算正当防卫，自卫过失致死，不会有多大事儿的。”

陈欢松了一口气，又听其他人讨论起许大彪来，只是众人也没个头绪。这时陈香提起了秦老太爷发来的电报，提议一行人先按秦老太爷的意思返回张家口另作打算。秦天义却以路上情况未明和真相尚未查清为由拒绝回去。二人僵持不下，陈俊便趁着这个空档去了一次茅房。

回来时，两人仍未有结果。陈欢这几天又赶路又受伤，困劲儿早就上来了，现下终于撑不住靠在了郝明轩肩头。郝明轩调整了一下坐姿环过她的腰，拿起一旁的披风盖到了她身上。

他这么大的动静自然被天义看到了。秦天义摸了摸鼻子拍板：“明轩陪陈欢留下养伤，我和来叶留下来查明白，陈香陈俊你俩回张家口。”他本意要再解释劝慰陈香一番，陈述郝明轩在此的利和他们回去的必要，谁知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一阵吵嚷。

秦天义带头跑了出去，只见远处火光冲天，他拉住急忙从那个方向跑来的下人，被告知是柴房失火了，而放在里面的许大彪的尸体也就此被烧焦。

众人觉得这并非巧合。事态突然严重且愈发失控，陈香陈俊和秦天义重新商量当即决定只留郝明轩和陈欢在多伦，余下的人全部立即返回张家口。

陈欢睡得熟了，郝明轩抱着她回房，才没躺下多久就被为找秦天义大嚷大叫弄得各处鸡飞狗跳的乌云格格给吵醒了。郝明轩对着贸然闯进来的乌云格格竖起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拍拍陈欢示意她接着睡，而后带着人出了门。

“陈欢她怎么了？”乌云发现陈欢情况不对，赶忙问道。

“多谢格格关心，欢儿她受了伤正在休息，若有事，还请格格小声一些。”

乌云闻言忙降低声音：“受伤了？怎么回事？什么伤？”

郝明轩简要说了一下关帝庙的事，乌云格格的脾气立马就上来了：“这个假赵一平竟然还敢偷袭你们！还伤了陈欢！气死我了！郝明轩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拿我们最好的刀伤药来！”

“那就多谢格格了。”

乌云带着她的贴身侍卫□□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对了，我天义哥呢？”

“买药去了。”郝明轩一脸淡定。

“买药？这么晚了买什么药？”乌云格格狐疑，“全多伦最好的治刀伤的药在我们会馆里，天义哥会不知道？”

“太晚了，他怕叨扰格格，就带着来叶出去了。”

郝明轩坦然的模样乌云看不出真假，她半信半疑道：“那等他回来，你让他立刻马上来见我。”

“行。”郝明轩答应得爽快。

但乌云转头又改了主意：“不行！你们跟着我回去，那谁，你告诉我天义哥，回头来找我。”被指到的赵掌柜忙点头。

“格格，”郝明轩皱眉，“欢儿伤着，大夫说要静养。”

“嘿！行行行，你俩就待这儿，一会儿我让人把药送过来，明天我再来看陈欢。”乌云知道事关陈欢，郝明轩肯定不会让步，便心烦地摆摆手，带着□□气不顺地回去了。

乌云格格走了，陈欢也彻底清醒了，她坐起来理了理思绪，等郝明轩进门。

郝明轩看陈欢身上单薄，下意识地就想把她塞回被子里。陈欢拦住他：“明轩，我们谈谈吧。”

郝明轩从在多伦见到陈欢的那一刻就知道离自己坦白的时刻不远了，好在早在家中，他就考虑过许久，从全部事实中择出部分内容进行改编，好让陈欢可以避免承受一些痛苦。

“好。”郝明轩心里有底，拿过披风包住陈欢，安静地等她询问。

陈欢看了郝明轩一眼，深呼吸后开口：“你是不是知道了当年的事？”

郝明轩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四目相对，郝明轩盯着陈欢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知道她不是在诈他，声音急切得有些颤抖：“欢儿，你说什么？你知道些什么？”

陈欢很想别开脸，但她强迫自己面对郝明轩，艰难说道：“我知道，当年……我们两家是因为秦老爷酒后失言，才被……满门抄斩的。”

郝明轩看着她，眼里满是震惊。他做过许多设想，却独独没有这一种。他站起又坐下，抿着嘴没有说话，紧握的手上青筋暴起。

陈欢看着他，心里更加不安。这是她第一次将此事宣之于口。她本以为这个残酷的真相会被一辈子深埋在她们这些知情人心里，再不会伤害到其他人，可偏偏郝明轩知道了。她也以为她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坦白后的结果，可是她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大部分的勇气都来自郝明轩。

眼前的场景渐渐模糊，陈欢眨眨眼，想再看清楚郝明轩一些。她瞒了他这么久，她害怕这几眼会是最后的告别，她真的舍不得。

“是，十三岁那年？”晌久，郝明轩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陈欢十三岁那年，无故生了场大病，高烧三天昏迷不醒，只是一直哭。醒来之后也不说不笑，直直有一个多月才有所好转。全家人一直没弄清楚陈欢大病一场的原因，后来随着她的转好也不再深究。只是郝明轩一直记得，他很害怕，害怕陈欢也会突然离开他。现在看来，一切都有了解释。

七年多啊。

他捂住眼，单想想这个数字便觉着心痛。

“是。”陈欢看到泪水从郝明轩指尖的缝隙中滑落，心痛不已。

“当年，天义欺负俊儿，我就打算偷偷把他要送给姐的笛子藏到祠堂里。我还没藏好，娘就进来了，她没看见我，遣退了下人就跪在牌位前忏悔……”

“……后来我就病了，醒来的那一个月里，我特别痛苦，特别抗拒秦家人的出现……我想把这一切通通说出来，想报仇想质问他们！可是我看到你们和娘和爷爷相处得那么好，看着我们的第二个‘家’，我真的开不了口……对不起明轩，对不起……”

陈欢掩面痛哭，郝明轩拉开她的手，不停地擦去她的眼泪，一遍又一遍重复：“欢儿，别哭，你没有错，别哭。”

陈欢握紧他的手看他：“明轩你别离开我。”

“我不会怪你，也不会离开你，你选择的一切我都明白。”郝明轩吻住陈欢，吸吮着她因紧咬已微微出血的唇瓣，咸腥的味道在口中溢开，两人这才冷静了一些。

郝明轩深深地看了陈欢一眼，吹灭烛火，又俯身在她耳边：“时候不早了，睡吧。”今晚不适合再谈了。

陈欢前半夜哭了一场，后半夜又哭了一场，醒来时全身酸痛很是狼狈。郝明轩睡得比往日更轻，陈欢一动他就感觉到了。眼睛还未睁开，身体下意识先有了动作。他抱起陈欢，避开伤口，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声音沙哑地问：“怎么了？伤口疼？”

昨夜伤口开裂，郝明轩又给陈欢换上了格格送来的药。眼下虽不过几个时辰，他担心药效将过，解开陈欢的衣服想再查看一番。

陈欢懒懒地赖在他身上不想动，嘴里糯糯地嘟囔着：“不舒服，全身都不舒服……”

郝明轩见她还困着，便不再折腾她，低声哄她睡觉，自己也阖上了眼，再醒来时，便是日上三竿。

乌云格格昨夜听了郝明轩的话，回会馆等了一宿也没见到秦天义的身影，当即就想冲到小院里再找天义，被□□借着陈欢受伤一事好说歹说拦下，带着怒气睡了一觉，天亮不久就又醒了。她连早饭也没吃，就匆匆赶来叫人拍响了多伦分庄的大门。

赵掌柜急忙迎出，见乌云怒气冲天，话也不敢多说，赶忙叫人去请郝明轩。

“停下！你们给我停下！”乌云大怒，“我来找我天义哥，你叫郝明轩做什么？你给我说清楚，我天义哥到底去哪儿了？他是不是丢下我跑了？”

赵掌柜吓得说不出其他话，只能一个劲儿地向乌云格格告饶：“格格，格格饶命，我真不知道二少爷去哪儿了。”

乌云一个个指过屋里的人：“不肯说是吧？不知道是吧？那郝明轩肯定清楚，他在哪儿？我现在就问他去，等我回来你们就死定了！”

“格格饶了我们吧！我们是真不知道啊！明轩少爷和郝少奶奶还没起呢！”赵掌柜一脸哭相。

“还没起？！”乌云拔高了声音，“我都起了他们还没起！”

□□凑近小声说道：“格格，郝少奶奶昨儿个伤了，多休息也是应该的，况且现在也确实还早。”

乌云听完，才想起来陈欢受伤的事，便又坐回椅子上，手一挥说道：“行，看在陈欢受伤的份上，我就在这儿等他们，不过你们几个，全给我扎马步，他们不起来，你们也别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