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冰倾玉 第3章 第三章

自从秦老太爷决定让陈香当长孙媳妇之后，就不怎么要她走库伦了，反而让她将重心放到了学习管事上面，似乎是有意要将秦家的掌事权交给陈香。不过刚好，因着这个作为长姐的她也有时间帮陈欢准备婚事。

两年的时间眨眼就过，秦老太爷心里打算着在年内让秦天义和郝明娟把亲给成了，又恰好郝明轩过来提起他和陈欢的婚事，于是经过一番商量，陈欢和郝明轩的好日子就定在了下月的初八日，一来这是这半年里最好的一日，二来也因为接下来就到了走库伦的日子，前头的准备就要耗费一段时间，而等秦天义走完库伦又要过上一段时日，若要利用中间这几日的空档成婚又实在太急。权衡再三，几人还是选定了这天。这么一来，时间上着实紧了些，好在秦夫人在陈欢二十之后便一点一点地替她准备上了，同时又有陈香帮手，一切倒也是有条不紊。

出嫁前三日，陈欢就依着规矩暂避郝明轩，留在家中不再往天佑德去。她与郝明轩是自小就定下的亲事，对于成婚一事向来也是觉得顺理成章，所以心态一直都挺好。然而当陈秦两家为她准备的嫁妆送往郝府之后，陈欢的心里突然一阵又一阵地难受。当晚，坐卧不安的她终究是抱着被子跑到了陈香屋里，像小时候一样亲热地和她挤在一处，然后在拥抱家姐时禁不住落了泪。

陈香心里也挺舍不得陈欢，不过将妹妹交给郝明轩她再是放心不过，所以默默抹了眼泪后便以打的方式劝起了自己最心疼的妹妹：“可别哭了，明天把眼睛哭肿了，娘不得狠狠说我一顿，还有明轩，掀开盖头之后见到你那两核桃似的大肿眼睛不知道得多埋怨我。”

“我才不会那样，我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陈欢娇嗔，轻锤了陈香一下，吸吸鼻子好歹是不再哭了。陈香拿过帕子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痕，看着她的模样又忍不住感慨：“欢儿啊，咱爹娘和奶奶走得早，我一直怕自己照顾不好你和俊儿，现在看着你俩都大了，你也要嫁人了，我真的特别高兴。明轩打小和我们一起长大，他的脾气秉性我清楚，他对你的好我这个当姐姐的也看在眼里，把你交给他我放心。你俩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开开心心和和美美的，这样咱爹咱娘咱奶奶，还有我和俊儿就都放心了，知道吗？”

这一番话惹得陈欢又红了眼眶，她埋进陈香怀里闷闷地应了一声，转而与她撒娇：“说好的不让我哭，结果你又来招我。”

陈香听此一言便知道是没事了，于是憋着笑故意开口：“行，那咱说点其他的。听说这男人结了婚是大不一样的，所以往后这明轩要是欺负你了，你就回来找我们，我和陈俊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

陈欢见她越说越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明轩才不会欺负我呢。”

“瞧你这小得意样儿，”陈香点了点她的头，“现在就偏袒上了，还没嫁姑娘这水你怎么就帮我泼出去了，看来啊郝明轩这镯子没白给你带上。”

陈香说的正是陈欢腕上带着的雕工精细、镶有宝石的银镯子。自从陈欢被秦家收养后，身上除了一个长命锁便再也没戴过首饰。一直到两年前郝明轩住回郝家当天，他才又给她套上了这个郝家传家宝，说是提前给她让她适应一下“郝少奶奶”的身份。这话看似玩笑，但陈欢知道郝明轩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便也没推脱，红着脸将它收了下来，这一戴便到了现在。

秦天义他们并不知道这镯子的含义；郝明娟是巴不得陈欢赶紧过门，见到了这镯子在她手上向来高兴；陈香和陈俊则是一向不干涉她的决定，知道她收了之后也只是点了个头。这么一来，两年里倒也没人拿这个打趣她。冷不防陈香今晚来了这么一招，陈欢害羞，嗔了姐姐一句，半撑起身子就去挠她的痒，不一会儿便和她滚到了一处。两人又闹了许久，直到挂念着陈欢的秦夫人找来，隔着门提醒了她们时间，两人这才熄了烛火入睡。

婚礼婚礼，黄昏才成礼。尽管如此，陈欢还是得早早起来梳妆打扮等着郝明轩过来亲迎。

察哈尔的汉族在婚俗上虽是沿袭了传统的"六礼"，但在迎亲时，多数新郎却不出面，仅派上一些人吹锣打鼓持仪仗用车或轿去接新娘。①

向来宠着陈欢的郝明轩自然不在此列。在众人商量婚礼流程，秦天仁煞风景地提出这一点时，郝明轩就当着长辈和陈家人的面明确表态成婚当日一定亲自过来接陈欢回家。

穿上喜服裙褂，再在另一手戴上当年奶奶留下的玉镯，由着喜娘给自己绞面开脸上妆，陈欢被折腾了好一番光景，最后才将喜梳递给陈香。

她的母亲走得早，尽管后来被秦家收养，一直管秦夫人叫娘，但对于陈欢来说，长姐如母，陈香这十几年来对她和陈俊的付出弥补了她过早失去母亲的遗憾，所以当天早上的梳头仪式，她提早和秦夫人商量，把这个环节交给了陈香。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镜子里映出了陈欢如花的面容，也映出了陈香含着泪的双眸，当两人的目光交汇，陈欢对着陈香微微一笑，将这些年来未曾说完的感谢尽数传达给了她挚爱的姐姐。

十梳过后，主场便交给了秦夫人。她满心欢喜地给她一向疼爱的二女儿绾了妇人的髻、戴上特意打造的凤冠，嘱咐了好一番话才恋恋不舍地为她盖上盖头。多年来，她终于盼到了他们获得幸福的一天，她充满感激地念了一声佛，随后朗声提醒，将陈欢扶起送出了门。

门外是等了许久的陈俊，当年的小胖墩如今已经长成了健壮的大小伙。他日常无甚表情的脸上今日绽放着显眼的笑容。在门开之后，见到穿着红裙的陈欢的那一刹，他的心里有万分不舍，但愣神片刻，他仍是半蹲下来，将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稳稳当当地背出了门。她会有更好的家，会有更幸福的生活。

一路热闹非凡，即便是隔着一层红布，陈欢也能感觉到这份喜庆。从下了轿之后，她就一直被郝明轩牵着，可直到拜完堂，摸着被褥底下特意放着取意“早生贵子”的干果，陈欢都还觉得有些恍惚。在陈俊和被陈香特别交代过的秦天义的阻拦下，洞房自然是没有闹成。陈欢听着喧闹声慢慢远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蒙着盖头看不真切，陈欢感觉到郝明轩一步步走近，又在她身边坐下，他握了握她紧张的双手，手心也同样沁着薄汗。陈欢垂下眼眸，透过红布的空隙看向郝明轩没再动作的手，心中一动，转动右手，将手指穿插到他指间的缝隙之中，与他十指相扣。

郝明轩低头浅笑，揩去眼角的泪，随后规规矩矩地将陈欢早就想取下的盖头给挑开了。

“很美。”

陈欢听见郝明轩这么说，心里的紧张感不知怎么就去了不少。她抬起头来笑意盈盈地看向郝明轩，正撞上他看向她的眸子，笑意顷刻变得更深：“明轩，你眼里有我。”

郝明轩再一次笑了，他凑近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带有薄茧的手指就在她面颊上摩挲，一时间让房间里的温度又上升了不少。

陈欢重感羞赧，闭着眼躲进郝明轩的怀里，耳边一阵“扑通”声响，也不知那是她还是郝明轩快速的心跳声。她渐渐回复，片刻后终是忍不住又抬起头来看自己的丈夫，正见郝明轩也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一时间心中的甜蜜更甚，不由得又将他搂得更紧了些。她这段时间里听了不少跟婚礼相关的事，其中一件便是这婚前三天不能见面的缘由，除了求个吉利之外，据说还是为了让新郎再见到新娘时能够更为惊艳。

陈欢不知道自己此时在郝明轩心中是不是最美的一刻，但郝明轩这一笑却是长长久久地印在了她心中。

“明轩，你以后得多笑笑，我喜欢看你笑。”

郝明轩莞尔，抵着她的额又与她耳鬓厮磨了一番，最终答应：“好。”

换衣、卸妆、拆发髻、摘首饰，陈欢和郝明轩忙活完的时候，吩咐丫鬟准备的面食也上来了。

陈欢这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但头先吃了个半生熟的饺子，这下也没什么胃口，吃了小半碗便推给了郝明轩。郝明轩也不嫌弃，只又哄着喂了她两口，才三两下地吃完撤了碗打发走门口的下人。

红烛照筵，红线相连。桌上留下的，除了贴着囍字的四色果子，还有寓意吉祥的合卺酒。陈欢爱酒，又到草原待过大半年，酒量很是不错。但今晚郝明轩一倒出这壶中酒，闻着酒香她就觉着有些醉了。

雕龙刻凤的金酒杯底部有红线相连，那是属于他们之间的缘分，郝明轩与陈欢合卺交杯，自此夫妻一体，甘苦与共。

兰袂褪香，罗帐褰红，绣枕旋移相就。烛影跳动之时，早前秦夫人带着书册教的那些陈欢一时全然记不得了，只觉全身的感官都随着郝明轩的唇与手游移。他所到之处，她便是一阵烧灼。

“明轩……”

屋外的月悄悄躲进云层，只余下几颗明灭不定的星同檐下的一排红灯笼相互映衬。清风拂过，扬起尚未来得及收拾的长串鞭炮遗留的红纸，带着它们绕过院里新植的桂树，穿过层叠绿叶又向远方，唯有几片被缠绕的枝丫留住，半晌滑落在地，恰似冬日片片红梅。

郝明轩看向陈欢雾气迷蒙的双眼，轻抚她的额角，哑声在她耳边低语：“欢儿，我在。”

一夜情浓似酒。香汗渍鲛绡，几番微透。

**一度，耳鬓厮磨，陈欢沉沉睡去。郝明轩注视着怀中的她，捡起几根落在脸上的长发绕到耳后，复而低头吻了吻陈欢的额头。

“欢儿，我的心里也有你。”

2019/08/31 11：02

①出自西华师范大学 李茹《近代察哈尔地区移民社会的汉族婚俗》

第一次写成婚的场景和开车哈哈哈，查了好多东西，最后总算在凌晨三点半写完了~开心得不得了~

欢儿明轩新婚快乐！你们会好好的。

2020/11/19

我就记得这章的作者有话说当时我是有话说的，结果修改了那么多次，app抽风给抽没了，还是通过稻文给找回来的……也是很特别了。

今儿可以看纪教授了，甜甜甜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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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