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冰倾玉 第18章 第十八章

一直到晚间回了房，陈欢才能好好询问郝明轩今日在秦府的情形。有敖王爷的施压，张都统当天下午便让黄厅长加紧办好手续释放了秦天义和来根来叶。郝明轩和陈欢昨天晚饭后就接到了消息，只是顾及着郝明娟，一直拖到第二天早上才告诉她。

郝明轩给自己倒了杯水，见陈欢趴在桌子上看着先喂了她一口才又添上。“天义瘦了不少，因着格格也在，我们稍坐一会儿就回来了。娟儿看见天义时倒是还好，还跟格格道了谢，只是回来路上还是哭了一场。”

“我昨儿和她聊了一晚上，她说要放下了，咱们给她时间，好好陪着她就是。”

“嗯，这些日子正好你也就待在家里，别铺子家里秦府几头跑了，好好歇歇。”

“诶？你这是有啥事瞒着我呢？”陈欢注意到郝明轩的用词，“啥叫‘正好’呀？还有你早上和娟儿出门咋也不叫醒我？”

郝明轩闷头喝了口水，看样子是不准备答话。陈欢扑到郝明轩身上，搂住他的脖子威胁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晚上就不让你上床。”

郝明轩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紧紧抱住她的腰才松了一口气：“你小心些。”

陈欢眯眼：“不对，你今天真的很反常，到底有什么瞒着我？是不是渡边又威胁你了？还是王爷又说什么了？还是天义和格格？”

郝明轩看陈欢越猜越远，打横抱起把她放到床上，轻声哄着：“别想了，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睡吧啊。”

陈欢听了他的话消停了一会儿，只是熄灯之后她的手便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她戳戳郝明轩的腰间，又戳戳他的胸口，开始撒娇：“明轩，好明轩，你就告诉我吧，不然我睡不着。”

郝明轩叹气：“告诉你你可能更睡不着。”

陈欢顺势抱紧他，信誓旦旦：“不会，我保证你说完我就乖乖闭眼睡觉。”

郝明轩再次败下阵来，斟酌了几分才缓缓开口：“你觉不觉得你最近身子有点不一样？”

陈欢睁大眼睛看他，眼里满是疑惑：“没有啊。”

“你这个月月信迟了吧？五天了。”

不等陈欢反应，郝明轩又接着说：“还有你最近睡得沉了不少，早起胃口也都不大好。”

郝明轩的眼睛越说越亮，嘴角的笑意也越发明显。他们都是懂点医理的人，陈欢听他说这几件事哪还能不晓得他要说什么，一时震惊得话都有点说不清了：“你，你是说……我，我可能……我们……”

郝明轩笑着点头，借着窗口透进来的月光看陈欢脸上的一系列表情变化。

陈欢消化了一会儿这个推测，忽的又想起几件事顿时紧张了起来：“可是我那次去多伦还骑马了，然后还用了刀伤药，里头可有三七啊。”

“刀伤药你用得少，而且这些日子你也没其他不舒服吧？”见陈欢摇头，郝明轩才接着说：“所以大概是月份还小，等再过几天我去请咱们张家口资历最老的张大夫过来给你诊脉。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好好待着，吃食方面都注意些……”

郝明轩还想继续叮嘱，被陈欢捂嘴打住：“等等等等，你别说得真像我有了似的，万一是个误会怎么办？”

郝明轩亲了一下她的手心：“要是没有，你就趁机好好休息，咱们再接再厉呗。再说了，我有直觉，你就别多想了。”

“直觉？”陈欢看他，“你不是一向不相信直觉吗？”

“那你也说过，所谓直觉其实是人对于以往被忽视的细节的总结反馈。”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陈欢“啊”的一声埋进郝明轩怀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咱们才刚成婚多久啊，就这么有了我觉得怪不真实的，你说我能当好娘亲吗？”

“会的，”郝明轩吻吻她的头发，“我一直都觉得你会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

郝明轩的话几乎彻底搅乱了陈欢的计划，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她也不用多加考虑，直接就打算撂下其他各种事，只在家里专心数着日子等张大夫过来。

秦天义这几个人之间的感情纠葛陈欢决定听从郝明轩的建议不再掺和，但天佑德的一些事她管理了许久，一时却也没办法全移交给郝明轩，比如瓷器铺子和城北当铺的事儿她就得继续跟进一段时间。不过这年头不太平，瓷器铺子的生意也算不上好，当铺更是谨慎拒收各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是以陈欢除了隔日往铺子里去一趟之外也就没什么事了。

这日，陈欢刚从当铺回来，就见着来根来叶往他们家的胡同里走。她叫车夫停下，给了钱，在后头喊了那兄弟俩一声。

“郝少奶奶！”来叶招呼，脸上满是喜气，和来根一起走到了陈欢面前。

陈欢听郝明轩说了这兄弟俩为着情义自动跑进牢里要和天义同生共死的事儿，心下佩服，不由得对他们高看几分，态度也比以往更为温和：“前些日子你们受苦了，是咱们察哈尔的汉子。”

来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郝少奶奶您太客气了，我爹都说了，这些日子为着二少的事，您和明轩少爷跑上跑下出了不少力，我们还得感谢你们呢。”

“还说我客气，福叔这不是更客气，咱们一家人，也不说这些虚的了，走，进门去喝两杯茶。”

来根连忙摆手：“别忙了别忙了，郝少奶奶，咱们兄弟是替二少来请明轩少爷过去吃饭的，请到就走，一会儿还得去请陈俊少爷呢。”

“天义请客？为着明娟儿的事？”

“诶。”陈欢在秦府住了这么多年，尽管因为秦天义的关系和来根来叶算不上多熟，但来根对她的脾气还是清楚的，再加上出门之前秦天义对他们“千万别惹陈欢生气”的叮嘱，于是毫不犹豫就说了实话：“这次吃饭一来是二少觉得这事儿对不住明娟小姐，二来也是想和明轩少爷、陈俊少爷好好聚聚。”

陈欢见他俩说话那爽快劲就知道秦天义是怕她没消气搅了他的事，便道：“回去告诉你们二少，我这两日没去瞧他是因为我身子不爽利，他的婚事啥的我是再也不管了，让他少往我这儿操心。明轩在铺子里，你们往那儿去找他就是了。”

“诶。”来根应了一声，来叶愣头青似的又问：“铺子？少奶奶您别又诓我们，我们就是在那儿没见着明轩少爷才往家里来的。”

陈欢没好气：“怎么着，我在你们眼里就只会诓人？他刚刚同我去城北的当铺，现下回去了，你们去保准能见到。”

郝明轩应了邀约，到时却只有秦天义和来根来叶三人。

“俊儿呢？”他问。

“三胖不在警局。”

“那他应该是在我家吧。”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秦天义给郝明轩的杯子斟上酒，又把自己的酒杯倒满，举杯道：“这第一杯酒我敬你，跟你道歉，娟儿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们。”

郝明轩跟着他一饮而尽，直视秦天义：“咱们六个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心里没有娟儿，嫁给你，她也不会幸福，所以这事儿，我不怨你。”

秦天义点头，一口又干了新换上的一大碗酒。他沉默着又倒满酒碗，看着酒水在碗里打旋儿，才又道：“这第二碗酒，我敬你和陈欢，感谢你俩在外头为我奔波。”

郝明轩也换了碗，闷头喝了：“你别谢我，以后要是出了啥事儿，你别怪我就好。”

秦天义只当他是在提郝明娟的事，摆了摆手，说：“我咋会怪你呢，是我伤害了娟儿，出啥事都得怪我。明娟是你的亲妹妹，她苦，你比她还苦。陈欢也把明娟当亲妹妹，你又是她心尖尖上的人，所以这次就算她要痛打我一顿我也没话可说。”

“欢儿没怨你。”

“欢儿虽然操心你们几人的事儿，但其实心里拎得很清，这事她说是造化弄人，也不打算再掺和了。”

“诶。”秦天义又猛灌了一口酒，道：“我听来根来叶说，陈欢最近身子不好？”

“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不舒服，我让她在家歇着了。”还没确定，郝明轩和陈欢也不想把推测告诉别人，对外一致就说是累着了。

“那就好，有事儿你开口，需要什么尽管去咱们家药铺取，好好补补。今儿个怕陈欢生气，也没敢请她来，这碗酒，你就替她喝了，感谢你俩懂我。”

郝明轩看秦天义饮酒不断，只好劝了一句：“天义，别喝太多了，伤身。”

秦天义摇摇头：“明轩，好兄弟，我真觉得我不配做你兄弟。”

“天义，”郝明轩看到秦天义如此，想着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导致秦家落得如此下场，心中愧疚更甚，“不管怎样，你永远都是我兄弟。”

“呵。”秦天义已有些许醉意，他笑了一声，接着端起碗，“不管怎样，咱们六个永远是一家人，咱们兄弟今天就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