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冰倾玉 第15章 第十五章

晚间，郝明轩和陈欢还在天佑德忙活。他们商量了很久，眼下和方掌柜的一块儿正计算着天佑德有哪些铺子能转手，保守估计又能拿回多少钱。来根来叶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也说出了事实，若钱始终凑不够，天义恐怕也就没有出来的希望了，所以天佑德这边还是得早做打算。

郝明娟见二人迟迟未归，猜想他们或许还在忙活，带着柳枝儿特意送了饭菜过来。郝明轩和陈欢不想白费郝明娟的一番心意，都想停下手来和她一起吃顿饭，只是这些账目与秦家矿产的最低出售价有着直接联系，他们实在是不敢停手，生怕出错，于是只能抱歉地对着郝明娟安抚了几句，让她在一旁坐下来。

陈欢手速快、脑子活、算术好，就拿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敲算账，方掌柜给出铺子报价，两三下她算好记下，转手又给郝明轩核对再估。来回几遍还没结束。

饭菜已经凉了。天佑德后边有个小炉子，明娟看了看他们，叫上柳枝儿拿着食盒就往后边去了。陈欢注意到郝明娟默默的背影，便趁着郝明轩停下的空当开口：“再把这一笔算完就结束吧，天也晚了，等明天再接着来。方叔也留下和我们一道吃饭吧？”

郝明轩也注意到了郝明娟的动作，不忍心让她再等太久，又看看陪他一起到现在还没吃饭的陈欢和方掌柜，也就默认了陈欢的说法，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啊，方叔一起吧。”

方掌柜见他俩都决定了，也没再多说，收拾起手头的东西来，边整理边说道：“不了，我家里头的肯定做了饭在家等着呢，一顿不吃口她做的东西，我心里都不踏实。”

郝明轩和陈欢都笑了，也不再多留，把人送到门口便又回来了。郝明轩原本想去帮帮郝明娟，结果被陈欢拦住了。

“你别去，刚刚你没见娟儿看我们看了老久，最后低头默默走了啊，她这是又想着自己没帮上忙呢。你现在就让她做点事儿，一会儿等吃饭的时候再若无其事夸她一声就好。”

郝明轩先是一愣，然后笑着摇摇头：“我这个哥哥再温柔，也终究是比不上你这个嫂子体贴啊！那就听你的，走吧，进去给你揉揉手，打了那么久算盘肯定酸了。”

二人刚进去坐下没多久，就看见秦家的下人匆匆跑来了，还带来了陈香的短信。秦府这下人先是跑了一趟郝家，没见着人，又跟着指示往天佑德来了。陈欢见他气喘吁吁，示意他自己去倒桌上的水，看着他走了，这才凑到郝明轩身边问他信的内容。

“王会长联合张家口几个大商户要以一百万大洋的价格买咱家的矿产。明天签约，陈香找我过去帮着看看。”

陈欢惊喜：“这可是好事儿，天义算是有救了。这王会长真是阵及时雨。”

郝明轩还有些犹疑：“欢儿，你不觉得王会长来的时间有些凑巧吗？”

“王会长这人我跟着爷爷见过几次，说不出什么大毛病，就是看着胆子有点小，不过应该搞不出什么大事儿。或许是因为联合商户也需要些时间？毕竟众口难调，让这些商户同意出钱可不容易。不过你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这王会长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会主动揽事儿上身的人。”

陈欢想了想接着道：“这样，你明天去陈香那儿帮她好好筹谋筹谋，我还到这儿来和方叔一起把今天还没估完算完的这部分给做好，万一真有什么事儿咱们也能有后着。”

“行，听你的。但这事儿就先别告诉娟儿，免得到时候真有事她空欢喜一场。”

第二天，秦家一干人，甚至包括天仁，早早就都坐好在会客厅里，翘首以待王会长的出现。只是王会长果真不负郝明轩和陈欢的担心，迟迟没有现身。

听完天仁懒懒散散发的一阵牢骚，郝明轩终于坐不住了，面色不虞地对秦夫人和陈香说道：“娘，陈香，我去门口迎一迎王会长。”心急如焚的福叔也紧随其后。

郝明轩是早上到了秦家听陈香说起，才知道对王会长即将购买秦家矿产一事毫不知情的来根来叶昨晚在给她和福叔做了一顿饭之后主动入狱要陪秦天义一起死的事。他见福叔在后头急急忙忙追来，赶紧放慢脚步。

“福叔，你别担心，来根来叶会没事的。”

“唉，”福叔又像回应又像叹气，“咱们还是去门口等着吧。”

陈欢一大早和郝明轩一道出了门，来到天佑德时方掌柜也才开门。陈欢边走边聊，同方掌柜说了郝明轩今日的安排，忽而又想起一事：“方叔，咱们铺子里头是不是有个跑得挺快的伙计，叫……十安？”

“是，不过前几日城西那家当铺掌柜病了忙活不开，少爷就让他带着另一个伙计去顶几日了。”

陈欢沉吟：“今日比较特殊……这样，你让老五把他先换回来，等今儿的事了了再让他们各归其位。”

方掌柜应了，着手就去办事。陈欢心底坠坠，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遂也学着明娟双手合十祈祷了一番求了一时心安才进屋。

王会长姗姗来迟，郝明轩将他引进大厅。眼下正是有求于他的时候，众人见王会长到来已是欣喜万分，更不用说会在面上显出责怪。

王会长在天仁上首落座，即刻告罪：“家里有事，耽搁了，各位见谅。”随即便问起秦家矿产的转卖契约。

陈香面带笑意，正要将昨天连夜准备好的文件交与他，就见才刚落后在门口的福叔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边喊：“矿不用卖了，大少奶奶，咱家的矿不用卖了！”

秦夫人一听这话心里着急：“多福，这是咋了？出啥事了？你快说清楚！”

福叔满脸喜悦：“敖王爷来了！一来就往都统府去了！二少他有救了！”

郝明轩忙问：“这消息可真确？”

“错不了！”福叔兴奋地指指和他一同跑进来现在候在门外的十安，“就是天佑德的伙计过来通知我们的！”

郝明轩定睛一看，抬手叫十安进来：“十安，你不是在城西吗？到底咋回事，你好好说一遍。”

“是，少爷。”十安应了，口齿伶俐地说起了早上的事儿：“少奶奶早上让老五到城西替我，让我在铺子里盯着外头的动静，哪儿都别去，随时要喊得到人。稍晚些时候，我远远就瞧见一个大仪仗队过来了，喊了少奶奶，少奶奶看了说是敖王爷的队伍，就让我赶忙跑过来报信了。”

“既然是欢儿看见了，那肯定是错不了了。”陈香右手往左手心一砸，一阵喜悦，偏过头才想起来王会长还在座。她抱歉地笑笑，斟酌开口：“王会长，您也听到了，我们这儿……”

王会长本就是受渡边胁迫前来购买秦家矿产，心中有着几分愧疚，才有意磨蹭不愿出门。眼下秦家有了转机，他自是乐呵：“大少奶奶不必多说，我们几人买矿本就是为了帮扶秦家，现在有了转机是最好不过，矿产你们还留着，老李他们我去说。”

陈香听他这么说，少不得买了他这个人情：“王会长此番仗义相助，陈香铭记在心，往后陈香必定登门再谢。”

“好说，好说。”

王会长拱手离去不久，陈欢也坐车到了。甫一落座，就见郝明娟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不好了！天义被人蒙上头带走了！娘，陈香姐，你们快想想办法救救天义吧。”

陈欢走到郝明娟身边安抚她：“娟儿，没事的，敖王爷来了，天义有救了。”

郝明娟一时还没回神，带着泪光愣愣地又问：“真的吗？”

“真的，我亲眼见的敖王爷的队伍。你放心，王爷指定一会儿就过来了，咱们先坐下等等。”

秦老太爷生前和敖王爷是好友，两人几十年的交情，却不想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是以敖王爷到了秦家，第一件事便是给秦老太爷上香。

神情肃穆，敖王爷在心里怀念这位故去的老友，退后一步，用他们蒙古的方式致意。郝明轩、陈欢、陈俊、郝明娟站在敖王爷身后，分列两侧，跟着他向秦老太爷的灵位鞠躬。

众人重回厅中落座，一阵寒暄，确认了待警察厅通过敖王爷带来的人证查清事实便能释放秦天义后，众人皆起身向敖王爷鞠躬致谢。

也是这时，敖王爷才提起他来秦府的正事：“为了救天义，我和张禧来说，说秦天义就是我们察罕旗王府的女婿。”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郝明娟脸色更是不好。陈欢终于知道今日不好的预感将应验在何处，但又盼着敖王爷后文能再有转折。

但敖王爷只接着道：“一来是为了让张禧来买我一个面子。二来就是要救我们家乌云的命。”

看来事已成定局，陈欢瞬间就知道敖王爷接下来要怎么“说服”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