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冰倾玉 第108章 第十一章

他们之间应该再有一个吻。

郝懿主动，这个吻便留到最后成为又一个蜻蜓点水的goodbye kiss。

“澄，”郝懿的唇离开司澄的脸颊，但放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仍旧抵着他的指节，司澄满眼里都是她的笑容，“我半个月内会再来一趟，新提交上去的年会秀名称小舅已经通过了，到时候的会场布置和宣传都会围绕它进行。”

郝懿特地卖了个关子，可司澄除了一句“我到时候来接你”就没再开口。四目相对，最先败下阵来的还是相比之下耐不住性子的郝懿。她噘嘴，伸出食指在司澄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语气熟稔向他嗔责：“你都不问问我？”

“问什么？”司澄顺着她的视线，将目光也放到了他们碰触着的手上。透着暖意的凉沿着郝懿纤细的手指清晰地传到他的手背，她腕间滑落的镯子也闯到他眼前占据了一席之地。这三天里，随云之懿一直戴在她手上。

郝懿听见司澄的闷笑，没好气地又动了一次自己的手指，可这看似加重的力度除了“撒娇”两字，再没其他词好形容。可惜司澄是个足够克制的人，他的回应并没有超出郝懿的预期，也没给她带来额外的一丝半点惊喜。向来被千娇万宠着的大小姐难免失落，委屈之余也忍不住使了小性：“我改主意了，我不等你问了。反正该知道的，等Hugo再和你接洽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最多也不过半个月。”

司澄心细，郝懿在他面前也不怎么故作姿态，两人前后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对彼此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她情绪变化，即便语气上再不明显，司澄也能够发现。他将手平展着放到郝懿面前，缓缓道：“我该知道的我总会知道，我们想知道的，也一定会有个答案，这个时间同样不会太久。”

他耐心中的温柔是最令郝懿无法抗拒的存在，她当下的不安都被他的言语慢慢化解，即便他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澄，”郝懿将手伸向他，但最终就在他手心上空停下，“等我从西藏回来好吗？九月份我要和朋友到林芝和拉萨玩一个礼拜，那之后我回上海找你。”

“好，那时候我来接你。”

她的手原先就比他小，而今再一犹豫，弯曲缩回的弧度更是让司澄手心中可以捕捉的阴影更少了一些。但相对的，她的指尖也离他更近。司澄知道如何动作，也知道此时的抓紧能有多轻易，可他仍旧停在了原处。

他同样也没有掩饰自己想法的打算，郝懿瞧见他坦荡的停顿，心头反倒生出了喜悦。她收回手，交叠着背在身后，偏头转向旁侧偷笑了一番，即刻又面向司澄。

“阿澄，我真喜欢你在意我的样子。”

上海之行，在旁人看来是没什么进展。江葶听完郝懿侃侃而谈的山风和水之遥新近要谈的合作，对这个临走前信誓旦旦要从爱情的苦海里挣扎上岸的妹子是恨铁不成钢，而赌约在身的姐控沈洛对郝懿在“贴近了嘴角0.1厘米的亲吻”这个巨大进展发生后的沾沾自喜是多差的网络信号都阻挡不住的嗤之以鼻。

唯一深信郝懿的，如今除了司澄，怕只有她的小舅。沈修庭没有见过郝懿和司澄在一起的模样，但从居思颖的口述和郝懿回京后几次和他的通话，他已经对自己的推测信了八成。在紧张的半个月里，习惯在可能性超过三成就开始采取措施的沈修庭除了完成从抗拒到接受的心态转变，还通知香港的律师预先做好了一系列准备。

他突然间大动干戈，自然是惊动了半山别墅内的几人，就连还在国外度假的郝懿父母也知了情。沈修庭早有准备地接了母亲莫兰的电话，他母亲是个作家，从不会言语粗鄙、大吵大嚷地骂人，但碰上他过多插手郝懿的生活时总会严声厉色地发来警告。

“阿庭，我先前已经同你说过几多次，一一她会有自己的人生，无论她做什么选择，我们都不应当过多干涉。她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你应该……”

“相信她。”老调重弹，沈修庭不用听都知道莫兰想说什么，他转着手里的笔，扫过电脑上司澄的资料，漫不经心道：“妈，你说的我都知道，一一要是想玩儿，我铁定不管，但她要是想认真，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得弄弄清楚。你外孙女儿从小就是被周围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机灵是机灵，但要碰上段数高一点的，也容易栽了。我就不信你到时候不心疼。”

莫兰一噎，对这话不可置否。沈长宣从新闻中抬头，揶揄地看了妻子一眼，果然听到了她犹豫着的反对：“……那你也不能……”

“行了，妈，我向您保证，我绝对不打扰他们谈恋爱。那孩子我查过了，身家清白，跟咱们家比是差了点，但和姐夫家吧，也能算个门当户对。个人履历也很漂亮，名校毕业高材生，梵偲史上最年轻的设计总监，自己后来开的工作室这几年在珠宝高定界也是声名鹊起……”

“梵偲？”莫兰捕捉到关键词，“那思颖和他认识？”

沈修庭想着就有点牙酸：“认识，最近一一在上海，思颖见过他们，说两个人还没确定关系，但已经处得挺好了。思颖还向我保证，说那小子品行和他的成绩一样优秀。”

“那不是挺好？”莫兰接过沈长宣适时递过的平板，看着网页上刊载的司澄的照片，和沈长宣对视一眼相□□了点头，“我看这孩子模样也周正，一一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这样你还担心什么？你啊专心管理好公司就行，别乱折腾。”

“我——”沈修庭心塞，正想争辩，Hugo就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明明还在加班却反被教育的总裁只好暂时背上这口不务正业的锅，不甘不愿地向母亲作出保证：“见过司澄确认过后，只要不影响工作，他俩要怎么样我都不管了。”

这的确是沈修庭的一大让步，接连从亲亲外婆和贴心助理那里听到小舅的承诺，郝懿实在是松了一大口气。虽然先前几次沈修庭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但因为他，郝懿在国内谈恋爱的时候总觉得有一份压力，现在他直白说了，她也就能彻底放心下来。

溪月这次和江葶公司的合作，外人看来明显是掉身价的行径，但于山风而言，这是他们北上计划中的一部分。沈修庭已经选好了沈淮作为接班人，而沈淮多年前便决定北上发展。他毕业前就以个人名义在京创办了一家游戏公司试水，如今风合规模既成，站稳了脚跟的沈淮处事也越发游刃有余，沈修庭便决定开疆拓土，让下一任领事人进入新阶段训练。而这其中一部分的重任便落到了郝懿身上。

郝懿回京时，沈洛已经脚底抹油溜了。失去生活助理的她有诸多不便，索性搬过去和沈淮同住，安心坐享其成。

两人都不是会把工作带回家里的人，准时下班也就意味着准时开启夜生活。郝懿知道沈淮近日并不是空窗期，搬过来后却见他接连几日都早早回家做饭，感动之余不免也有些烦恼。

“阿哥，”她趴在沙发上，边等司澄的微信，边看围着围裙的沈淮一盘一盘地往餐桌上端菜，“明日我同葶葶、杨咩咩去食海底捞，你尽管去拍拖，不用回家做饭。”

郝懿的语气实在大度，沈淮吸了一口气挑眉，顺带捡起被妹妹乱放、碍在眼前的毛绒玩偶，收着力朝向她的脸扔了过去。他双手抱臂道：“肥猪猪，你不要自作多情，宜家你是他人的掌上明珠，可不是我的。你能食得我做吔东西，完全是托得我女朋友这几天飞西班牙的福，明天下午她就会返来，所以麻烦你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一直到她再出差或是我们分手，也都自行安排早午晚餐。”

“……”

郝懿沉默几秒，即刻便枕着玩偶翻身平躺在了沙发上，装作无事发生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难。

汤还在砂锅里煲着，沈淮看看放在小书架上的腕表，确认还有几分钟时间，便摘了围裙在郝懿对面坐下。她中意的人今日或许是下班迟了，到现在都还未回覆她的信息。

百无聊赖中的期待。

沈淮观察着郝懿，面对她不时拿起手机观望的动作和对着黑屏时而莫名扬起的嘴角，终于确认今年的秋天的确是适合采摘的时节。

“一，你挑定是他了？”

“我希望是他。”

犹豫多时，郝懿再次面对提问，回答已经爽快了许多。她的长发顺着绒制的兔耳从沙发上垂下，看向沈淮的眼睛里满是亮光，令他想起了她第一次恋爱的模样。

“我以前很希望像太公太婆、曾祖父曾祖母那样找到属于自己的soul mate，我希望他能懂我、爱我、包容我。”

“司澄就是符合你所有要求的那个人？”

郝懿耸肩：“以前我不确定，现在我不在乎。我知道他爱我就够了。”

沈淮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审视郝懿：“我实在看不出你这是只想恋爱的样子，我想熟悉你的人都会认为你的目标不止于此。”

他着实对郝懿的改变起了兴趣，摩挲着下巴就等着她回答。不过对面人的视线目前全集中在了发亮的手机界面上，等敲完了好几句话，又待砂锅中的汤被端上餐桌，心满意足的郝懿才想起回应她哥的话：

“我的确已经想过很远，不过，我和他之间，应该有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