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装订的终章 第4章 4.沈砚清。

林惊蛰的指尖触到耳后灼伤的皮肤，那里悄然浮起一行凸起的盲文——是沈砚清留下的坐标，指向下一个崩坏的茧房：《哈姆雷特》的丹麦城堡正在现实世界具象化，而奥菲莉亚的歌声已提前三天在纽约地铁站被录到。

小柒的硬币突然立在他面前的地板上，猫头鹰的眼睛转向北方。

"休息时间结束，"她歪头笑起来，背后屏幕闪过一行血色警告：【警告：叙事者Ⅳ号觉醒体已锁定宿主】——而林惊蛰的瞳孔深处，麦克白夫人最后那抹疯狂的笑意，正在黑暗里无声疯长。

林惊蛰的视野骤然收缩，城堡的石墙如潮水般退去，血色天空裂解成数据流。

他感到身体失重，仿佛被抽离出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直到后背撞上现实世界的缓冲舱垫，冷冽的消毒水气味冲进鼻腔。

"欢迎回来，改写者。"小柒的脸突然凑近，指尖还转着那枚猫头鹰硬币，只是这次硬币背面多了一行小字：赌局成立。

她伸手拽掉贴在他太阳穴的神经接驳线，动作干脆得像撕下一张创可贴。

"第一次进茧房就玩重构剧情？沈老师会爱死你的。"

舱外，解构者联盟的白色基地亮如手术室。

林惊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没有血迹，没有中世纪裙装的褶皱，只有左手无名指上一圈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压痕，像是曾被什么戒指长久地禁锢过。

"走了，"小柒把助听器残骸抛进回收箱，金属撞击声中传来她最后的忠告。

"下次记得——"她的身影在自动门的光晕里模糊了一瞬，"——别和角色对视太久。"

门关上的瞬间，林惊蛰左耳新换的监测仪突然捕捉到一段加密频段。

经过脑内自动转译后，他听见沈砚清被电流扭曲的声音：

"麦克白茧房已永久封存，但你的测试才刚开始，Ⅲ号。"

窗外，暴雨骤降。雨滴在防弹玻璃上蜿蜒出女巫预言般的纹路。

［叙事茧房《麦克白》——封存完成]登出之后，林惊蛰坐在缓冲舱边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那圈淡淡的压痕。

监测仪在他耳畔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在倒计时着什么。

"给。"小柒扔来一罐冰镇可乐，罐身上凝结的水珠在金属地板上砸出一个个深色圆点，"第一次都这样，脑袋里像被莎士比亚和数学公式轮番轰炸过对吧？"

林惊蛰拉开拉环，碳酸气泡炸裂的声音让他轻微瑟缩。

现在他的五感敏锐得过分——能闻见三米外打印机油墨的味道，能看清小柒虹膜里细小的金色斑点，甚至能感觉到基地通风系统吹出的气流中携带的静电。

"沈砚清是谁？"他突然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沙哑。

小柒的硬币在指间停顿了一下。"算法组首席。”

“你的新上司。"她歪头打量他，"怎么？在茧房里见到他了？"

缓冲舱的显示屏突然亮起红光：【检测到残余叙事波动-建议隔离观察】。

林惊蛰看着自己手臂上渐渐浮现的暗纹——那是麦克白夫人的独白台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有趣。"小柒凑近观察，呼吸带着薄荷糖的凉意，"通常菜鸟带出来的顶多是几句台词，你倒好，直接把整段'解除我性别'的著名独白纹在身上。"

她突然用指节敲了敲监测仪，"嘿，别记录这个，除非你想让沈老师连夜给你做脑部扫描。"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白大褂下摆划过金属地板的摩擦声规律得像是某种密码。

林惊蛰抬头时，只看见转角处一闪而过的西装袖口，和无名指上一瞬反光的金属戒指。

"明天早上八点，B区会议室。"

小柒把硬币弹向天花板，它下落时神奇地变成了ID卡，"欢迎来到解构者联盟，改写者。建议你今晚背熟《哈姆雷特》——毕竟丹麦的裂缝已经扩大到能塞进一支军队了。"

当自动门在林惊蛰身后关闭时，他听见监测仪传来最后的电子音：【个体编号Ⅲ-休眠期结束】。

窗外，暴雨仍在继续，但此刻每一滴雨落下的轨迹，在他眼中都变成了可计算的抛物线。

林惊蛰的临时宿舍像一间过度整洁的病房。

单人床、金属桌椅、嵌入墙面的显示屏，以及他注意到——没有镜子。

他坐在床边，指腹按压着太阳穴。

脑内残留的影像仍在闪回：女巫坩埚里沸腾的文字，邓肯王融化时露出的机械骨骼，以及最后时刻，那个穿着西装马甲的"麦克白"看向他的眼神。

——那不是NPC该有的注视，而是研究者观察实验品的冷静审视。

显示屏突然自动亮起，跳出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里，沈砚清站在某个巨型茧房控制台前，左手戒指投射出的全息界面正在解析《麦克白》的叙事熵值曲线。当曲线在某一刻突然暴跌时，他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

"果然是你。"沈砚清对着空气说，仿佛知道林惊蛰正在观看，"用贝叶斯定理重构悲剧概率，这种解法很……'Ⅲ号风格'。"

录像戛然而止，最后定格在沈砚清转身时，西装领口闪过的一枚银色徽章——刻着和林惊蛰脖颈上舞台绸带相同的音符图案。

凌晨。林惊蛰在平板电脑上调出解构者联盟的数据库。

搜索栏输入"沈砚清"，弹出来的却是一串加密文件，唯一可读的是一行项目名称：

【叙事者计划：用茧房培育人类意识对虚构世界的抗性（负责人：沈砚清/已故研究员林蔚）】

他下意识摸向耳后，那里有一道小时候车祸留下的疤痕。但现在，疤痕边缘摸到了新的凸起——一组微小的二进制编码。

窗外雷声轰鸣。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行，像女巫们写下的预言诗。

林惊蛰突然意识到：真正的茧房从来不是那些故事世界，而是解构者联盟本身。

而沈砚清，正是那个一边编织牢笼，一边留下钥匙的人。

当林惊蛰推开B区会议室的门时，小柒正把腿翘在桌上玩匕首，投影屏显示着《哈姆雷特》的3D建模图。

角落里，沈砚清背对门口站着，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新鲜的伤口——那形状像被书页割伤的。

"早啊理科生，"小柒把匕首插进桌面，"今天教你个好玩的——"她弹出那枚永远在手的硬币，"怎么在奥菲莉亚淹死前，把她的疯话翻译成摩斯密码。"

“小柒。”

沈砚清转过身来。

晨光中，林惊蛰第一次看清他的脸：眼下有长期熬夜的青黑，右眉骨有道缝合过的旧伤，而琥珀色的瞳孔深处——

——藏着和他左耳监测仪完全相同的数据流。

晨光穿过沈砚清的指缝，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折射出一串跳动的二进制光影——那串代码翻译过来，正是林惊蛰耳后疤痕的坐标。

监测仪突然在林惊蛰左耳发出尖锐鸣响，屏幕上闪过一行他从未见过的血色警告：【警告：宿主意识与Ⅲ号容器契合度已达100%——是否启动最终同化协议？】

而小柒的硬币此刻静静立在桌面，朝上的一面既不是猫头鹰也不是数字，而是一行新刻的小字：欢迎。

林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