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舱的蓝光熄灭时,林惊蛰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基地冷白色的灯光残影。可下一秒——
世界碎成了诗行。
他站在一条无限延伸的走廊里,两侧不是墙壁,而是高耸的、由泛黄稿纸堆砌的悬崖。稿纸上的文字在不断自我篡改:上一秒写着"我是虚无",下一秒就扭曲成"我是一切",墨迹未干又坍缩为"我存在于改写的过程里"。
"哇哦——"小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不知何时爬上了稿纸堆,正盘腿坐在某页《牧羊人》诗稿上晃着腿,"佩索阿的脑内世界比沈老师的数据库还乱。"
林惊蛰抬手触碰"墙壁",指尖刚碰到纸面,整段文字突然活过来般缠绕上他的手腕:
"我有许多个我,但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墨迹渗入皮肤,在皮下形成流动的印记。神经接驳器立刻报警:【检测到异质叙事入侵!】
"别看那些废话。"小柒突然倒吊下来,发梢扫过林惊蛰眼前,"看地板。"
地砖是半透明的,下面封存着无数个"佩索阿"的异名者:阿尔贝托·卡埃罗里卡多·雷斯贝尔纳多·索阿雷斯...每个分身都在疯狂书写,笔尖磨出血珠,把纸张染成锈红色。
"这个茧房的核心是佩索阿未完成的《不安之书》。"
小柒的猫头鹰耳钉开始高速旋转,"我们要找的是——"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纸张撕裂的巨响。
一个穿着1920年代西装的男人跪在那里,正用拆信刀划开自己的胸膛。
没有血流出,只有雪白的稿纸从伤口喷涌。
他抬头,露出一张同时呈现青年与老年两种状态的脸:
"你们来拿走我的'自我'吗?"
佩索阿的伤口中喷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无数未完成的诗稿。
那些纸张在空中飞舞,自动折叠成鸟的形状,用锐利的纸边缘划破空气,发出类似钢笔尖刮擦纸面的刺耳声响。
“小心!”小柒猛地拽住林惊蛰的衣领向后一扯。
“唰——”
一只纸鸟擦着他的脖颈飞过,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渗着墨迹的细痕。
林惊蛰的神经接驳器疯狂闪烁:【检测到高浓度叙事污染!】
视网膜上投射出实时分析:
【文本成分】
42%自我质疑
33%存在主义焦虑
25%……(数据无法解析)
“这些是他的‘异名者’。”
小柒从靴筒抽出一把裁纸刀,刀锋上蚀刻着叶听雪特制的反叙事符文,“佩索阿用不同笔名写作时,每个笔名都发展出独立人格——”
她突然旋身,刀光闪过,三只袭来的纸鸟被拦腰斩断。
断裂的纸张上浮现出挣扎的文字:
“我的思想杀死我,而我是它沉默的坟墓。”
佩索阿,或者说,所有异名者的集合体,缓缓站起。
他的西装开始解体,化作无数标点符号悬浮在周身。
分叉的舌头从口中垂下,舌尖各挂着一枚微型钢笔尖。
“你们也是来撕碎我的吗?”他的声音像老旧打字机的敲击声,“像那个戴戒指的男人一样?” 林惊蛰瞳孔骤缩:“沈砚清来过?”
回答他的是突然暴起的纸浪。
整个走廊的稿纸墙壁崩塌,形成文字海啸扑面而来。小柒的裁纸刀划出一道银色弧光,暂时劈开一片安全区。
“听着!”她趁机塞给林惊蛰一支钢笔,“这是陆离上次从《神曲》茧房带出的‘原初之笔’,能改写叙事逻辑!”
钢笔入手瞬间,林惊蛰后颈的二进制疤痕突然发烫。一段陌生记忆涌入:
沈砚清站在同样的纸制迷宫里,戒指投射出的红光正在强行修改某页诗稿。
那页纸上写着:“记忆是别人给我编写的剧本。”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小柒一脚踹飞袭来的《牧羊人》诗稿,那页纸上的“孤独”一词突然实体化,变成黑刺扎向她的小腿。
林惊蛰拧开笔帽。
笔尖接触空气的刹那,所有飞舞的文字突然静止——包括佩索阿分裂的异名者们。
“写!”小柒嘴角渗血,“给他一个能凝聚所有碎片的‘终极异名’!”
钢笔在虚空中划出第一道墨痕时,整个茧房开始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