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逐 第7章 《白头宫女回忆录》

夜幕降临，马车缓缓行驶到宅子门口。

云央这一路睡的昏昏沉沉，车彻底停下的时候，好半天才醒来。

“到了？”云央看了看身上的薄被。

“嗯。”罗敏之起身下车。

武功修为再高深，也架不住一直休息不好啊！

跟着下车，快步离开。

一路小跑着进屋，屋里侍女们早就得到消息，已经把洗漱沐浴之物准备妥当，水也温好……

云央很满意，觉得定南王家的规矩确实很可心……

洗漱沐浴过后，终于能够睡个香香的安稳觉了。

另一边，罗敏之同样洗漱沐浴过后，杜先生早已等在内书房。

罗敏之大步走来，杜先生起身行礼。

罗敏之道：“先生快快请起，你我二人在时，不用如此！”

“多谢世子！”杜先生回道。“世子此次行动，有何收获？紫姝草有眉目了吗？”

“紫姝草尚无线索，但是更添诸多谜团！”罗敏之坐到长案后圈椅上。

“哦？”杜先生不解。

“世子可否明示？”

“把杜先生请来，就是要来请教一些问题。”罗敏之伸手示意杜先生请坐。

“世子请说，属下洗耳恭听！”杜先生点头，遥谢世子赐坐。

“一时不知从哪说起？”罗敏之想了想，颇觉费脑。

“……？”杜先生耐心地等着。

“云央诸多形迹可疑又神秘！她自称忘记一切，可是对前朝皇宫旧址颇为熟悉，前朝皇宫被废作行宫以来，至今一百年，寻常人根本不能入内，又怎么会知之甚深。尤以朝露台为甚，十分厌恶。穿衣打扮礼仪也非时下常见，难道真有人能长命百岁，容颜不老？

”罗敏之冷静地说出发现的异样。

“能长寿的人未必就没有，古有药王孙思邈就活了一百四十岁。这云央若真是长寿，也不必见怪，也许真有许多你我认知之外的事情存在，我观云央，举手投足皆坦荡真诚，不似宵小鼠辈。或许你我以诚相待，她能袒露一二实情。”杜先生想了想说道。

“再有就是在行宫挖到了两本书，就是这个，《白头宫女香莲回忆录》《炼毒秘册》一本年代稍长，保存稍差，其中内容还没有详看。”罗敏之指着桌子上的书。

“即是世子与云央得来的，那是否请云央一起观之？”杜先生问。

“当然，明日邀请云央前来。”罗敏之点头“杜先生对甲辰惨案如何看？”

“有巧合，又有蹊跷，鹿死狗烹的新手段？！但是又不符合常理！杀功臣却留下后患，杀名士却又立长生牌……”杜先生也说不好。

“世子对自己家祖上的事情，还有疑惑的地方，是不是可以向上问问？比如王爷，或者老王爷？”杜先生建议。

“暂时不用。”罗敏之摆摆手。

“那就今晚，属下回去稍作准备，明日一起查看这些挖来的线索。”杜先生说

“好，你去吧，早些休息，万不可熬夜坏了身子！”罗敏之嘱咐他。

“多谢世子关心！”杜先生拱手施礼告退。

杜先生回去找了一些羊肠，请人清洗干净，就制作起手套来，他担心书籍时间过长，用手接触会对书籍伤害。多做下功准备，以防万一吧！

罗敏之送走杜先生，也将书锁好，回房睡去。

多日周车劳顿，终于一顿好眠，云央直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罗敏之都使人去看了三次，都回复说，云央姑娘还在睡。

杜先生对那本《炼毒秘册》颇感兴趣，只是云央没有来，还需耐心等待。

第四次，侍女来报，说云央已经醒了，正在梳洗打扮，吃早点……

这一等又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云央终于来了，罗敏之示意她围在书案前即可。

“一本书弄这么大的阵仗，里面要是啥也没写，或者伤春悲秋的一堆废话，你们可不就白白折腾？”云央毫不在意。

罗敏之微微一笑，对云央的直率并不介意，反而觉得她的率真给这紧张的气氛带来了一丝轻松。“云央姑娘，世事难料，或许这本《白头宫女回忆录》中记载的，正是我们所急需的线索。”他温和地回应道。

云央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但还是走到了书案前，好奇地打量着那本古旧的书籍。

杜先生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将手套戴上，然后缓缓地翻开了书页。随着书页的翻动，一股陈旧的气息弥漫开来，仿佛能将人带回那个神秘莫测的年代。

罗敏之和云央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杜先生的动作。

先是打开《白头宫女香莲回忆录》字迹娟秀，还配有图画，看来是个读过书的宫女。

开头第一篇，写道：

白头宫女香莲留笔，待有后来人亲启。

书中自述，奴名香莲，本为青州原山县人氏，因是家中独女，又因书香传家，自幼耳濡目染，也因父母疼爱，细心教养，也曾读书习字学画，虽然并不出色，但已胜过乡人子女许多。

香莲年仅十二岁时，家乡爆发时疫，死人无数，十室九空，爹娘临终，将她托付给世交好友，带她逃离疫区……碾转多地，一路乞讨，饥寒交迫，最终世交大伯病痛缠身，更因无钱医治逝世，香莲举目无亲，走投无路，只好卖身入宫成奴。

宫中奴婢之间欺软怕硬，刁难陷害比比皆是，宫中权贵更是人命如草芥……

年纪小小的女奴要想活下来，太难了！

在宫里第一年，香莲久受欺压，偶然被花草房的刘姑姑怜悯，偷偷护在羽翼之下。

刘姑姑设法将香莲调到彩衣坊，专为描画花样子。终是不再用去繁重劳作。

第二年末帝庚子年，有官员进献美人，不久宫中就多了一个金贵人，半年后，晋升为贵妃。

末帝还为贵妃建造朝露台，

据说贵妃两张脸，帝王在前，娇柔妩媚；奴婢面前阴险恶毒……

第三年，夏，刘姑姑的花草房被贵妃征用！

贵妃要亲手培育新花种，把多种珍贵花草，分给花草房，命令园丁们将花草互相嫁接，培育出的新花草，送与贵妃。

第四年春，贵妃命人将新培育多时的新花草，全部铲除烧掉。

又过几日的夜里，又下令将花草房的所有园丁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香莲得知消息后，偷偷跑去寻找刘姑姑的尸身，只看到所有的园丁面目全非，尸身横七竖八堆叠，无数毒虫正在啃噬……

香莲悲愤交加，却束手无策。

她将积蓄悉数拿出贿赂内宫小总管，把她调往贵妃的朝露台，她发誓要为刘姑姑报仇！

美轮美奂的朝露台，只有进去了，才知道，其实那是个会吃人的魔窟！

里面有蛇池，有蝎洞，还有各种装满毒虫的缸，盆，大小钵盂，……窸窸窣窣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还有很多试药的奴婢，得罪贵妃的废妃……他们形容可怖，剜眼，割舌，断臂，剁手，切足，没有一个正常的完人，甚至于将废妃砍去上下肢，泡在毒虫缸里做成人彘，生不如死。

贵妃扬手间就能毒死几名壮汉……寻常人更是近不了她的身。

香莲绝望了，刘姑姑的仇，她报不了了！

可是她的父亲曾经告诉她，做任何事都必须持之以恒……

她强忍着恐惧恶心，继续留下来等待着报仇的机会！

朝露台的奴婢越死越多，越来越多的奴婢托人要逃离这里，往往昨天才脱离朝露台，今日就被扔到蛇池蝎洞里去了……

只有香莲安分守己，任劳任怨。渐渐赢得贵妃的一点信任。

第五年，待得久了，香莲得知贵妃也会怕，她怕一个女人，她怕听到官员给末帝的前方平乱战报。

那战报里，最强大的武将，被一个女人杀了，还一连杀了三个……

而这个女人，叫云央！

这个名字不能出现在贵妃的耳朵里，她会怕的面色发白，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残害宫人……

香莲也想见见这个云央，究竟如何厉害，能把这么恐怖的贵妃吓成这样！

第五年秋，前方战事更加吃紧，眼看着叛军就快要攻打到京城了。

那时候贵妃经常失踪，一失踪就三天不回。

没有人向皇帝报告，奴婢们巴不得她一去不回。如此几个月后，贵妃怀孕了……

第六年，义军兵临城下，贵妃不逃命，反而一反常态，要在朝露台等待。

香莲计划最迟到贵妃分娩时分，贵妃防备最弱的时候，杀了她！所以她必须要寸步不离地跟着贵妃……

皇城破时，杀声震天，香莲吓得浑身发抖如筛糠……，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怕成这样，如何能杀了贵妃，为刘姑姑报仇？！

贵妃却悠闲自得，嘲讽她！

善恶有报都是哄人的鬼话！换一个皇帝也是一样的恶！

好人不长命，恶人活千年！宫里弱肉强食，早已让她不再相信有什么正义可言。

香莲心里如何怒骂，面上不好露出丝毫厌恶，突然她觉得她很瞧不起自己……终是活成了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小人模样。

她怒骂自己是胆小鬼……